雪丰谷

匕首

匕首不爱废话

匕首的舌苔很硬挣

说话的口吻直来直去

不喜欢绕弯子

兜圈子

旗帜鲜明的匕首

拒绝婉约派诗文

看问题往往直奔要害

不屑与暧昧者讨论

容易得罪人

所以朋友极少

所以只认指纹

匕首的观念总是锋芒毕露

一旦发表了

即成新闻

怀念一个人

没有转世的照片

就拿一泓湖水当镜子

想看看时间的底片

转世的前生

啥来头？啥派头

头发潮湿

浪潮昂首

镜子里的看客啊

是我抄袭了你

还是你复制了我

这半新半旧的面孔

你我之间的缘分

不新不旧

“瞧你一脸细麻绳

比屌丝还邋遢”。他在吼

我立马反唇相讥

“瞅你的胡须

硬生生的，如同当年

老娘打补丁时

没剪干净的线头”

镜里。镜外

水上。水下

抄袭和反抄袭

复制和反复制

阴与阳，表与里，春与秋

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

彼此间早已心照不宣了

一切从正反两个方面应验

不是冤家不碰头

多年以后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面

出现了：湖水尽头

泪流满面的我

总在怀念一个人

就像怀念一颗北斗

屈鬼

鬼是不怕黑的

走夜路不怕摔跤

鬼的世界向来很安静

不闭户，不拾遗

不起纷争

小时候走夜路

经过村头那片坟

我总要吹口哨壮胆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偶尔还咳嗽几声

鬼不跟我计较

鬼的肚量很大

总是躲得远远的

有时甚至会掏出磷火

小心翼翼地

为我点灯

鬼根本不怕蛇

不怕牛，也不怕神

怕只怕鬼点子多的人

那些个鬼鬼祟祟

心怀鬼胎的人

这些人干了坏事

总说见了鬼

总在背地里想法子

寻找替罪羊

有时干脆把过错

推给冤魂

日全食

日食那天，太阳翻出了一张

属于地球的狗皮膏药

惶恐的人

居心叵测的人

满地乱跑

站在第三百六十一个角度

看尘世，十三月如围墙

随便撕下一些脸皮

贴在哪里，哪里就痒痒

就会起鸡皮疙瘩

扫出一地鸡毛

日食那天，贪婪的人

纷纷寻求技术主义庇护

避而不谈心的问题

已是无可救药

风往南吹

风开始往南吹

吹得很缓，很柔和，很细腻

风吹到脸上，正赶上五点晚高峰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大街上涌动

起初我没有注意到风向

起初我的坐标只能就势定位

所有的参照物，罐头一般码放的建筑

让人猜不透里面添加了多少旁门佐料

又有多少有杂质，侵蚀了五脏六腑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追逐机会，没有向导

必须摸索，摸着石头过河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划分出自己的江湖

只能闯，硬着头皮往前闯

问题出在电梯，突然卡了壳

这家伙一向凶巴巴的，一张大嘴巴

又吞又吐。忽而上，忽而下

上天入地的感觉，叫人忐忑，险些失重

直到我逃离，败下阵来。直到你出现

在十字街头，在斑马线上，撞了个满怀

我想扶的，真的，骨子里很想扶

苗条的你，一身牛仔，线条笔挺……

线条站起来，线条不扎眼，会说话

还会笑……沿着线条的思路

我发觉炎凉的世态，人性有冷暖

偏暖的人性，就像阳光过滤后的空气

可以呼吸，可以清肺，可以养颜

可以让人想入非非，用生动活泼的

形体语言告诉大家：风在吹

正在往南吹

猎人

这一刻他不饮自醉

这一刻，借着酒劲

他轻轻松松就把瞄准的机会

拎上了马背

月色踉跄，马蹄清亮

他的毛孔已关不住酒香

蜂腰孔里的子弹咔嚓退出

膛线一样的目光微微闭上

这一刻，烟斗替代枪口

烟丝的细腻替代火药的毛糙

奔跑的思绪替代了奔跑

这一刻，他与黑云分道扬镳

沿盘山道下？或返别的路

生活不是杀戮，他知道，自己的

命运，与大山是血肉相连的

没有平坦，只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