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净，陈永昶，刘兢轶

（1.河北金融学院 金融系，河北 保定 071051；2.河北大学 管理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我国现阶段的转型经济面临着经济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双重压力，其中科技进步和创新是产业升级与结构调整的突破点，而经济增长方式正由政策刺激向自主增长转变。在这种背景下，市场需求和政府政策同时构成了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外部环境，尤其是对于高新技术企业来说，如何利用市场行为与政府行为两种力量、如何协调市场机制和政策机制两种机制等问题将直接影响着企业的绩效乃至经济的发展。

面对转型经济中，市场力量和政策力量表现为共存性和矛盾性，组织均衡理论为解决和管理战略导向矛盾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但相关的研究还是凤毛麟角。战略导向一直是组织战略研究中的热点之一，在复杂的环境中，多种战略导向的平衡和整合将成为企业适应环境的利器[1]。本研究探索性地将组织均衡研究范式引入战略导向的相关研究中，目的是为了探讨在转型经济中高新技术企业的市场－政策两种战略导向及战略导向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建立均衡视角下解决企业中的战略导向矛盾的理论框架，并为高新技术企业整合战略导向以提高技术创新绩效提供有益的指导。

一、理论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市场导向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

20世纪90年代Kohli ＆Jaworski与Narver＆Slater分别从行为视角和企业文化视角给出了市场导向的操作化定义。行为观认为，对于企业营销观念的执行可以通过组织的活动和行为来反映[2]，而从文化观来看，市场导向是一种能够达到企业绩效与顾客长期关系两者平衡的最有效率与效果的组织文化[3]。从综合的观点来看，市场导向是一个混合概念，既是一种企业文化同时也是一系列活动和行为[4]，企业仅有行为是不够的，只有根植于企业价值文化体系中的顾客价值活动才是有力的[5]。

在市场导向与企业绩效相关关系的前期研究中，大部分实证研究都揭示了市场导向能够积极且显著地促进企业绩效[6]。市场导向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也同样如此，任峰、李垣从文化观和行为观两个方面探讨了市场导向与技术创新的关系，他们认为市场导向有利于企业在创新过程中规避风险，对短期绩效有明显的改善作用[7]，郑文山认为市场导向对技术创新起着有效的促进作用，并从技术创新意识、创新速度和创新能力方面探讨了企业市场导向作用于技术创新的实现机理[8]。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H1：市场导向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二）政策导向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

对于高新技术企业来说，政策导向在我国企业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的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陈启杰等将政策导向视为企业视角的战略导向之一，强调企业如何按照相关政策信息引导、调整自己的经营行为[9]。这一观点遵循了战略导向的本质特征，即战略导向是一种环境适应机制，反映的是企业战略选择和环境相匹配的外部视角[10]。由此，本研究认为企业的政策导向应该界定为企业适应外部相关政策，并根据政策变化调整自身战略活动以确保企业绩效的行为原则[1]。

陈启杰等的实证研究发现国家及各级政府制定的产业政策、企业政策是企业经营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政策导向的指引下，企业能够及时获取相关政策信息，并迅速在企业内部进行研究与传播，从而形成对政策意图的认知，并据此做出相宜的行为调整[9]。Zhou和Li发现在新兴经济体中，战略导向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驱动作用，在发展技术政策时也要考虑企业的战略导向[11]。这样，企业依靠快速适应政策变化的行为往往能够带来卓越的绩效。而且，根据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对国家级创新企业所做的全样本调查，结果显示，政策导向与支撑因素是我国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原因。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H2：政策导向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三）市场－政策导向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

组织均衡的概念来自组织双元（organizational ambidexterity），是一种可以在同一时间追求两种完全不同事物的能力[12]。根据组织均衡理论的相关研究，均衡不是一种只能二者选其一的零和博弈[13]，而是可以同时实现整合与适应、保证短期绩效与长期发展[14]的正和博弈。均衡组织往往具有较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能够有效地管理和解决战略矛盾并产生持续的竞争优势和绩效[15]。战略导向之间的矛盾体现在对稀缺资源的竞争上，有必要在不同的导向之间获得平衡和互补，因此，本研究认为组织均衡的理论范式可以延伸到战略导向领域，探讨同一时期中企业市场和政策导向的共存及协调关系。学者们在研究组合均衡的定义、维度和测量方法上已经基本取得了一致，在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张婧和段艳玲[16]将均衡分为匹配均衡和联合均衡两个维度，匹配均衡即两种导向的相对水平，联合均衡即两种导向的组合水平。

1.市场－政策匹配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两种战略导向的匹配均衡即市场导向和政策导向的相对平衡，在复杂的环境中，为了应对激烈的竞争，企业必将采用多样化的战略导向以克服单一战略的局限性和偏差[17]。当企业的市场导向显著高于政策导向的水平时，企业的战略匹配均衡较低，可能使企业形成近视症，仅重视现有的顾客需求而忽略新出现的市场需求，从而限制企业的跨越式发展。另外，单纯以顾客为信息来源也极可能错过供应商、竞争对手和其他科研机构等重要市场信息[18]。而当企业过分强调政策导向时，则会在短期内依赖政策福利而丧失了关注市场需求的动力，以至于企业无法获得因产品技术创新带来的长期市场绩效。因此，对企业而言，单一的战略导向水平过高往往是不利的，平衡多种导向能够产生更加先进的企业文化，从而使企业表现更加优秀[19]。为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H3：市场－政策导向的匹配均衡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2.市场－政策联合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两种战略导向的联合均衡即市场导向和政策导向的组合大小，一些研究发现不同战略导向之间存在着互补性，表现为导向之间的交互作用[1]。不同的战略导向并不存在完全的竞争关系，他们在企业中可以同时达到较高水平并实现互补[20]，这些交互作用的战略导向能够使企业形成难以模仿的资源基础，从而给企业带来持续竞争优势[21]。实际上，战略导向之间的整合或交互作用都是为了适应市场的动荡性和需求的不确定性[22]，处于转型经济中的高新技术企业必然受到市场机制和政策机制两方面的影响，两种机制为企业提供了不同资源配置和利润获取方式，两种机制能够协同发展并为企业创造特殊的定位优势[23]，从而有利于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的提高。为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H4：市场－政策导向的联合均衡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综合以上分析，本研究构建了以下理论模型（图1）。

图1 本研究的理论模型

二、研究设计

（一）变量测量

本研究在借鉴国内外现有量表的基础上开发测量工具，并通过探索性分析和预调研确定了最终的正式量表，所有问项均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测量。

1.市场导向（MO）

继Kohli和Jaworski以及Naver和Slater等学者分别从行为观和文化观的视角提出了市场导向的量表之后，1998年Desphande和Farley以跨行业和跨国数据衡量和评价了之前的量表，从中提取出10个问项组成了MORTN量表，这10个问项体现了行为观和文化观的融合，而且以这个量表测量的市场导向比之前的量表更具稳健性和普适性[24]。因此，本研究借鉴 MORTN量表，以10个问项对市场导向进行测量。

2.政策导向（PO）

借鉴战略导向的相关定义及Kohli和Jaworski的“信息行为观”的测量方式，政策导向可以看做是由政策信息的产生、政策信息在企业内部的传播和企业内部对政策信息的反应三种行为构成的[9]。由于没有成熟量表，本研究以 MARKOR量表为参考，遵循科学的量表开发流程，通过对高新技术企业管理人员的焦点小组座谈以及邀请相关专家座谈的方式，确定了15个问题构成的初始问卷，并以保定市的20家高新技术企业为样本进行了预调研，通过信效度分析，以Cronbach'sα系数小于0.6，CITC值低于0.5，因子载荷值小于0.6等指标对初始量表进行了净化处理，最终形成包括12个问项的正式问卷。

3.战略导向均衡（SOA）

本研究参考张婧等的测量方法，市场－政策导向的匹配均衡（FA）用5减去MO与PO之差的绝对值来表示，绝对离差越大说明两种战略导向之间的不平衡性越强，而以5减去绝对离差之后的值越大，则表示匹配均衡水平越高[16]。同时，市场－政策导向的联合均衡（MA）则用MO与PO的乘积来表示，在计算交互项之前，先对变量得分进行了中心化处理，以减少多重共线性的影响。

4.技术创新绩效（TIP）

目前对技术创新绩效的测量并未取得一致，总的来说，技术创新绩效是衡量企业技术创新活动实施效果的重要概念，而企业技术创新的最终结果都将反映在企业的效益上。因此，本研究借鉴姜波和毛道维的量表，从创新效率和创新效益两个维度设计了5个问项[25]。

（二）研究样本

本研究将调研对象确定为京津冀地区的高新技术企业，利用河北省科技型企业金融信息平台和北京、天津部分高校与科技型企业的联系获取了高新技术企业的联系方式，在2012年11月－2013年1月间，通过网络发放的方式，向高新技术企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发放问卷362份，回收问卷208份，剔除填答不完整及重复率较高的问卷15份，最终收回有效问卷193份，有效回收率为53.3%。本次调研企业的地区分布为北京56家（29%），天 津 68 家 （35.2%），河 北 69 家（35.8%）；行业分布为农业8家（4.1%）、生物医药保健品16家（8.3%）、新（化工）材料34家（17.6%）、新能源与环保节能29家（15%）、光电技术24家（12.4%）、核应用技术37家（19.2%）、电子信息25家（13%）、其他20家（10.4%）。调研企业的行业分布基本上覆盖了京津冀地区高新技术企业的所处行业。

（三）信度与效度

本研究以SmartPLS2.0软件检验了量表的信度和效度，模型中潜在内生变量技术创新绩效的R2值达到了0.87，说明模型的拟合效果理想。从表1中可以看出，量表中各变量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8，CR系数均大于0.9，AVE值均大于0.6，说明量表的信度较高。效度检验方面，首先，本研究在量表设计上采用的多是在国内外研究中经过检验的现有量表，可以保证量表的内容效度；其次，各测量在对应潜变量上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7，且在0.00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量表的收敛效度较好；同时，变量间相关系数不为1，所有变量AVE的平方根均大于所在行列的变量间相关系数，显示量表的区别效度较好。

表1 量表中变量的相关系数、信度及区别效度

三、假设检验

在理论推导的基础上，本研究构建了如图1所示的理论模型，为了检验前期假设，本研究通过PLS路径建模的方法构造实证模型（图2），以SmartPLS2.0软件对变量间关系进行检验。之所以采用PLS路径建模技术，是因为：除了对数据分布及样本数量的要求较低之外，PLS方法适用于研究目的是因果预测且理论知识比较缺乏时的验证，本研究中潜变量战略导向的匹配均衡和联合均衡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缺少充足的先验理论支持；另外，在存在交互项时，往往需要先用结构方程模型技术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然后利用回归分析检验变量间的交互作用[26]，而PLS技术则可以直接在结构方程中检验交互项作用。

从实证模型的检验结果中可以看出，市场导向（β＝0.50，p＜0.001）和政策导向（β＝0.17，p＜0.05）对技术创新绩效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假设H1、H2成立，市场导向对技术创新绩效的促进作用更为突出；同时市场－政策导向的联合均衡正向作用于技术创新绩效（β＝0.30，p＜0.001），假设H4成立；但在检验市场－政策导向的匹配均衡时，得到的结果与之前的假设关系相反（β＝－0.29，p＜0.001），也就是说假设 H3没有得到支持。模型中的潜在内生变量技术创新绩效的R2值为0.84，说明模型的拟合效果良好。

图2 市场、政策导向与导向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影响的实证模型

四、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属于对战略导向均衡的探索性研究，借鉴组织均衡的相关理论和研究范式，探讨市场、政策两种战略导向及战略导向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通过调研数据进行实证检验，证实了大部分之前提出的基本假设，本研究提供了从均衡视角解决企业战略导向矛盾的新思路，并得到了一些对于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有价值的结论。

第一，市场导向和政策导向都是影响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重要因素，但市场导向的作用更加突出。技术创新绩效是企业科技成果市场化的一种结果表现，也就是说，技术创新的成功与否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市场的接受程度来检验的。转型时期的经济是一种以市场经济为主导的经济体制，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市场需求始终是企业的技术创新成败的关键影响因素。从短期来看，企业需要通过适合的产品质量、设计和价格以回应顾客需求，从长期来看，企业的创新行为更要满足甚至是创造市场需求。这些坚持市场导向的企业往往能够比其他企业占据市场先机、获得竞争优势，特别是在转型经济中表现出更高的有效性[27]。

第二，市场－政策导向的匹配均衡对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可能与企业稀缺的资源基础有关，我国的高新技术企业普遍成立的时间较短，规模较小，在资金、技术、人才、信息等资源的获取和利用方面都存在着一定的障碍[28]，而战略导向作为企业的一种选择行为必须依托于企业的资源，他们通过不同的流程影响绩效，这些流程既是相互支持的又具有资源的竞争性。当企业不能较好的平衡两种战略导向时，不平衡的战略导向迫使不同的组织单元按照各自的任务环境进行资源的特定配置，从而产生了部门及组织单元之间的协调成本[14]，势必会降低企业的绩效。这与Cao等[15]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一种战略导向的资源利用方式可能会破坏另一种导向的资源利用方式，因此战略导向的不平衡性将降低企业的绩效。因此，企业应尽可能平衡不同的战略导向，以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和绩效。

第三，市场－政策导向的组合水平对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研究结果显示，政策与市场两种导向并不完全排斥，两者互为促进，并且两种战略导向的组合水平越高对技术创新绩效的正向影响也越大。尽管市场导向和战略导向依存于不同的资源基础和配置方式，但实际上两者是可以共存于企业中并同时执行的，解决这一战略矛盾的根本就在于建立能够识别和包容矛盾的组织框架和流程，即将市场导向和政策导向实现于同一信息处理系统或机制中。在经济转型时期，市场需求变化和产业政策调整同时影响着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行为和绩效，企业必须同时处理和利用好两种信息，根据组织均衡的观点，战略导向的联合均衡将通过两种导向的共同作用产生互补的资源进而提升企业绩效[15]。也就是说，通过市场、政策两种信息流的相互补充，使企业能够动态地适应复杂环境的变化，避免战略僵性[9]，从而产生持续的竞争优势和卓越的企业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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