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洪伟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古典小说《东度记》为明末崇祯年间神魔小说一种，全名为《新编扫魅敦伦东度记》，亦有别名《续证道书东游记》、《扫魅敦伦东游记》、《东游记》[1]，凡二十卷一百回。 署“荥阳清溪道人著”、“华山九九老人述”。演绎印度的真僧佛祖多密尊者的弟子印度出家王子佛祖达摩（菩提多罗）率徒弟道副、道育、尼总持三人自南印度经东印度到中国扫魅敦伦的故事，沿途降妖除魔、阐扬佛教、普度众生。[2]小说中的故事情节约发生在东晋孝武帝宁康年间，即公元373到375年，延续到南朝梁武帝大通年间，即公元527到529年。

小说作者为明末河南小说大家方汝浩，字履先，[3]号清溪道人，生卒年均不详，亦著《奇侠禅真逸史》和《禅真后史》两部长篇章回小说。由于方汝浩所著小说当时一度被官方列为禁毁书籍，故关于作者及其著作的文献资料今已十分罕见。[4]1981年重订，198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孙楷第著《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卷六《明清小说乙部》云：“后署‘瀔水方汝浩清溪道人识’，据此知作者为方汝浩，洛阳人。然慈眼堂藏明万卷楼本《东度记》，又题‘荥阳清溪道人著’，则又似郑州人，不知何故。或一为本贯，一为家所在之地。至清溪道人之号，似因南京清溪而起。然则汝浩固寓南京者矣。”[5]目前大多数学者多赞同此说。

作为河南古典章回小说的代表作品之一，《东度记》的版本记载散见于各类书籍，本文经多方收集和整理，详细列出其各种版本及存遗情况，从而为更好地研究此小说及作者著述情况尽献绵薄之力。

关于此书的写作时间，小说《奇侠禅真逸史》作于明天启年间，其续书《禅真后史》序末署“时崇祯己巳兰盆日，翠娱阁主人题”[6]序，“崇祯己巳”即崇祯二年当为公元 1629 年，“兰盆日”当为“盂兰盆节”，亦称“中元节”，俗称“鬼节”，即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日。小说《东度记》卷首有序，末尾署“崇祯乙亥岁立夏前一日世裕堂主人题”，同时有“引”，尾亦署“崇祯乙亥年夏月华山九九老人撰”，崇祯乙亥当为公元1635年，据此可知此书应完成于是年夏天。很可能是作者在完成《禅真后史》后才开始《东度记》写作的，若此，小说的写作时间当为公元1629年农历七月十五之后至1635年立夏前一日。时距明亡清立不足三十年，农民起义席卷全国各地，政局尤为动荡。

对此书的艺术手法，郑振铎先生评价甚为恰切，其《巴黎国家图书馆中之中国小说与戏曲》原载《小说月报》1927年11月10日第18卷第11期。其中对于《东度记》，郑氏写道：“作者文笔很不坏，辞句活泼而整齐，叙杂乱琐碎的事而能前后贯串。但国内却无人曾提起过这部小说，大约是流传得不广之故罢。窃以为此作虽不能与西游并驾齐驱，却足方诸彭扬的天路历程而无愧”[7]。因小说流传不广，故其版本不是很复杂，下面尽笔者所能，详尽梳理本书的版本情况。

一、明万卷楼刊本

此刊本或可称金阊万卷楼刊本。按：2002年完稿2004年山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石昌渝主编《中国古代小说总目·白话卷》中称此版本为：明金陵万卷楼刊本，[8]“金陵”当是“金阊”之笔误。此刊本应是《东度记》目前现存最早的版本，亦可看做是小说的祖本。2000年重订2002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出版王清原等著《小说书坊录》载：[一]周曰校·万卷楼·崇祯八年刻《新编扫魅敦伦东度记》二十卷一百回。[9]据此知小说刊刻堂为万卷楼，刊刻者为周氏，刊刻时间是崇祯八年即小说完成的当年，公元1635年，二十卷一百回。此版正文每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题“荥阳清溪道人著”、“华山九九老人述”，首有序，尾署“崇祯乙亥岁立夏前一日世裕堂主人题”，并有“引”，尾亦署“崇祯乙亥年夏月华山九九老人撰”，钤有“九九老人”、“解元之章”二印章，[10]次《阅东度记八法》，目录页题《新编扫魅敦伦东度记》，正文卷首题“新编东度记”，署“荥阳清溪道人著”、“华山九九老人述”，无图。日本日光市轮王寺慈眼堂藏有一部，《支那小说字解》（别名《画引小说字汇》，成书于日本明治十六年，公元1883年）曾引用此书，亦可见其在日本之影响。

1982年编订1984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谭正璧、谭寻著《古本稀见小说汇考中》中说：“此书明刊原本在国内已不可见”[11]，然1982修订198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王重民先生著《中国善本书提要》之“子部·小说类”载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明崇祯间刻本《新编东度记二十卷》，并云：“按此本为明刊明印，殊少见”[12]。并北大图书馆所藏与明万卷楼刊本行款相同，十行二十二字，共十册，若此，目前国内仅北大图书馆藏有明印的万卷楼刊本。按：1988年由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明清小说研究中心编，1990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的 《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载：“据《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北京大学藏明末刊本，亦半叶十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单边，未见”[13]。 此句当是编者笔误，查孙氏《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与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书中均不载《东度记》北京大学此藏本。

二、明刊清修本[14]

无图，同前万卷楼刊本，共十册，正文每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属明刻清印本，题“荥阳清溪道人著·华山九九老人述”。但此本对明万卷楼本世裕堂主人“序”末尾所署“崇祯乙亥”、九九老人“引”所署“崇祯乙亥”均删去，并对小说原文做了一些字词修改。如小说第一回回目“南印度王建佛会，密多尊者阐玄宗”中之“玄”字，此本改作“禅”字；第二回正文起首“话说道士与尊者，阐明玄宗，僧道众信”中之“玄”字，此本亦改作“真”字，书中其他处的“玄”字亦有缺少最后一笔者，可见是避讳当时的国君之名。此版本原刊刻于明崇祯年间，修改后的印刷时间当为清初康熙年间。王氏《中国善本书提要》云：“北京图书馆藏本序末无年月，为清康熙间印本，卷内有‘佐伯文库’印记”[15]。据此可知北图所藏当为此刊本，另中国国家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均藏有此版本。

三、云林藏版本

此版亦有别名云林刊本、云林刻本等，朱氏等著《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提要》云：“清初云林刊本：清康熙间刻本，题《新编东游记》”[16]。江苏社科院编 《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亦曾载：“《善本小说书目·油印稿》清康熙间云林刻本……四周单边，序改署康熙己酉（1669）”[17]。 孙氏《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亦云：“清初刊本，封面题‘云林藏版，行款同前本（万卷楼刊本）’”[18]。 正文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卷首《续证道书东游记序》，末署“康熙己酉岁立夏前一日世裕堂主人题”，康熙己酉即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次《阅东游记题词》，不署作者，删去“荥阳清溪道人著·华山九九老人述”。此本将明万卷楼本世裕堂主人序末署“崇祯乙亥”改为“康熙己酉”，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大连图书馆、天津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北京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首都图书馆、日本国会图书馆、日本东北大学图书馆、日本天理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等。

四、清初复刊本

此刊本亦可称为清初重刊本。清朝初年，书坊间大约出现了以明万卷楼刊本为底本的重刊本，这个版本多无记载，仅谭氏《古本小说汇考》中有云：“如前所述，此书国内尚有南京某处所藏的清刊本，卷回数与版式全与上述明万卷楼刊本相同（见陈速稿本 《评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疑是明刊本的复刊本”[19]。谭氏亦未见此版本，仅为其推测。余均不见载。

石氏《中国古代小说总目·白话卷》中认为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所藏《东度记》为云林藏版本，但谭氏《古本小说汇考》中却云：“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亦藏有一部，名 《新编扫魅敦伦东度记》，全书卷回数及作者署名均同（万卷楼刊本），但不明刊刻年代。此书明刊原本在国内已不可见，然有康熙年间重刊本流传，书名全与巴黎图书馆藏本同，而不名‘东度记’。 ”[20]若此，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所藏《东度记》不知是否就是以明万卷楼刊本为底本的清初重刊本，因文献记载有出入并资料不足，此处存疑，待考。

五、印本系统

20世纪70年代以来，小说《东度记》出现了多种印本，1993年由侯忠义主编、巴蜀书社出版《明代小说辑刊》，其中在第一辑便收入《东度记》，石弘、吴强校点，“以崇祯本为底本，原书稍有残缺，据他本补之”，同时由于《明代小说辑刊》“所收作品，如有不同版本系统，收录其中有特色的一种，并择取精善之本为底本加以校勘整理。为了给研究者提供全面可靠的研究资料，尽可能保持底本原貌，不做删节”；199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由古本小说编委会编的 《东度记》影印本，此本是以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为底本，共四册；1995年华夏出版社亦曾出版此书，并对书中一些字词进行注解，颇详；199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以唐华点校的《东度记》，此本以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的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为底本，改正了一些明显的错字、别字和词句误置，此本较佳；2001年昆仑出版社出版以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善本为底本的《东度记》，封面题“九九老人撰”，是较畅销的一个版本。

概而言之，古典小说《东度记》的版本整体分为古代刊本和现代印本两大系统。明万卷楼刊本亦可看做是明刊清修本、云林藏版本与清初复刊本的祖本，而现代印本系统尤以1993年巴蜀书社《明代小说辑刊》之《东度记》为最佳。诸多的简体点校本为读者与研究者提供了诸多便利，同时为中国古典小说的研究亦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1][16]朱一玄，宁稼雨，陈桂声.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提要[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2]齐裕焜.明代小说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3]申畅.明代中州小说大家方汝浩及其代表作《禅真逸史》[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1991，（1）：71-75.

[4]王园园.《禅真逸史》及其续书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文学院，2011.

[5][18]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1982.

[6]方汝浩，邵特昂，点校.禅真后史[M].北京：人民中国出版社，1993.

[7]郑振铎.巴黎国家图书馆中之中国小说与戏曲[J].小说月报，1927，（11）：2-22.

[8][10][14]石昌渝.中国古代小说总目·白话卷[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

[9]玉清原，牟仁隆，韩锡铎.小说书坊录[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

[11][19][20]谭正壁，谭寻.古本稀见小说汇考[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

[12][15]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13][17]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明清小说研究中心.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