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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2013-05-17刘介华

新课程学习·中 2013年1期

刘介华

摘 要:自80年代后期,特别是90年代以来,余华等先锋作家及其作品被称为“后新潮”。他们对中国文学中的传统人文精神和文化秩序进行了绝对的反叛和怀疑,根本否定终极价值和意义,常常在恐惧和绝望中进行“死亡”叙述,描述死亡过程。1993年余华的《活着》,则是创作成熟期的一篇力作,在这里,我们仍然看到了他对死亡叙述的一种延续、偏爱。

关键词:先锋小说;死亡叙述;活着

余华是先锋小说作家中值得注意的作家之一,他以风格特异、思绪特异而走向文坛。作为先锋作家,小说中无疑会描写到死亡、暴力、血腥等倾向,而“死亡”的气息却是先锋小说中最为浓厚的气息。

一、先锋小说中的“死亡”主题

先锋小说迷恋的死亡,首先是非正常的死亡,横死、失踪式的死,未解答的死高频率地出现。先锋作家的态度是:只描写死亡,而不解释死亡。这样,死亡成为高悬的谜语。从1987年以后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余华不动声色、不厌其烦地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残酷而又令人吃惊、荒谬到不可思议的故事,为的是让我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如《河边的错误》更是一个充满悖谬的世界,失去正常知觉的疯子接二连三的杀人,严重影响周围居民的正常生活,而警探们在一连串的死亡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说明死亡是不可侦破和解释的。

死亡是一种必然的宿命,这也是先锋小说中反复强调的。宿命是一种不能把握也不能抗拒的命运,它不期而至,人只能束手就擒,如余华的《往事如烟》,那里面的司机与灰衣女人的故事扑朔迷离,正是宿命的扑朔迷离。司机总是开车时遇到灰衣女人,他感到恐惧,求助于算命先生,被告知“在路上凡遇上身穿灰衣的女人,就要立刻将卡车停下来”。可司机在又遇到灰衣女人时卡车已超过她了,作为补救措施,司机买下了她的灰衣,铺在地上让卡车碾过。然而,穿着带有印上车辙印的灰衣的女人先死去,司机参加完别人的婚礼后也自杀而去。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死也是容易的,接生婆死去了,她在坟场为阴间的人接生过,自己6岁的女儿死去了,她也躺在江边的一株桃树下死去。英雄主义的“前仆后继”的死竟演绎成如此冷漠的宿命的死亡。

在先锋小说里,死亡还成为一种叙述,死亡的叙述是一种刺激,是对孤独的、自我为中心的主体的强烈刺激,对死亡的寻找形成施虐狂式的幻想,构成了他们同外界和现实的一个最基本的联系,这是先锋作家将心理投入外在世界的一个方式。在《死亡叙述》里,“我”作为一个开卡车的司机,将一个骑自行车的孩子撞到了水库里,这件事令他回味不已,而且成为他第二次又撞死人的前因。但这次他没有逃过惩罚,他被村民包围并被打死。这种自己对自己的死亡的体验,真正达到了“死亡叙述”的行而上地步,这不是死者的叙述,也不是作者在叙述,而是死亡本身在叙述。死亡高居其上,人成了它的匍匐者,死亡被膜拜。

在我看来,对血腥、暴力事件的津津乐道,以及随之而来的死亡的绝对性和不可逃避性的再强调与书写,是先锋作家表现的人性中固有的破坏冲动的一种宣泄。这种破坏冲动不能走向现实,就只能用语言施转于自己。死亡是一种本能,人必须与这种本能相对抗衡,这是人对抗自己的形式。人的潜意识中存在死的愿望、杀人的愿望和被杀的愿望,这是人的内心深处的自我惩罚的需要和快感的满足。死亡的本能对外是施虐,对内则是受虐。这就提出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人的生命本能是否能有效地与死亡本能所抗衡呢?先锋小说对死亡的执着,正是对拯救的盼望。寻求死不如说是在寻求生,寻求一种无压抑的生命状态。这样先锋小说把人的生命更多地指向死,体现了他们对时间的焦虑和对生命的紧张。

二、《活着》——承受生命之轻

1993年,余华《活着》的出版,标志着余华从沉迷死亡叙述的状态中醒来,正如他在出版前言中所说:“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的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我要在《活着》中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的乐观态度。”

于是《活着》一反余华的前期作品中血淋淋的暴力、死亡等叙述倾向,着力刻画了历经沧桑的老人福贵。作者用超然的目光一视同仁地打量着人世间的善与恶,但整篇作品仍散发着浓重的悲剧气息,整个基调是舒缓的,并洋溢着少有的人间温情。

《活着》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对自己大半人生苦难岁月的回顾。出身地主家庭的福贵年轻时吃喝嫖赌、胡作非为,终于输光了家产,从此被迫靠自己劳动养生,经历了人生的各种打击和磨难。从未干过农活的阔少爷咬着牙学会了种田养家,患难中的相濡以沫使昔日的浪荡公子懂得了心疼妻儿老小。两年军旅生活死里逃生,历经磨难的他对生命和活着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体验,然而苦难是生活的全部意义。家庭和亲人不啻是他在风雨人生中跋涉时唯一的精神支柱,余华却残酷地让他们一一离他而去。家道中落使父亲含恨死去,一年的苦日子使母亲也因病去世,只剩下两代人紧紧靠在一起。积年的困苦和劳累使异常坚韧的妻子家珍躺在了病床上,在她还以顽强的生命力与死亡抗争时,已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为县长的女人献血,因被抽血过多而死在了医院里。女儿的婚姻为他们带来了难得的欢乐,可幸福总是转瞬即逝,他们几乎还来不及细细品尝,便收到了女儿因难产而死在医院的噩耗。最让人不忍卒读的是在贫困的日子里什么都难得吃上的外孙苦根竟被半锅豆子撑死,将日趋衰老的福贵一人留在了苦难的人间,与一头同样衰老的老牛形影相吊……

大家都知道,生和死是生命的两个极端,余华何以在深沉地叙述“死亡”之后,又回到生命的原点去吟唱“活着”呢?原来,从生命的过程来看,生与死本来是紧密相连的,因为生命的延续是以消耗生命本身为代价的,生命在时间上愈扩张也就愈来愈接近死亡,从生命哲学的角度看,生与死是相对的,没有死就没有生,没有生也无所谓死,每一个生命体都是生与死的矛盾统一,从艺术哲学的角度看,死是生活的另一种辉煌形式,“活着”是死亡的艺术表现,“活着”因死亡的衬托而辉煌,死亡因“活着”的辉映而惨淡。当余华的心灵难以承受“死亡叙述”重重敲打时,回到生命的原点去吟唱“活着”,既是生与死血脉上的自然勾连所致,又是丰富和深化“死亡叙事”的最佳切入点,也正因为如此,在余华的小说《活着》中不难看出,余华尽管致力于写“活着”,但是以“死亡”为背景和参照的,并且他把“死亡”的参照夸大了一种极致:用所有亲人的死亡来烘托主人公活着的艰辛和人生的惨淡,表现“活着”的执着,这正好说明在余华的潜意识里活着和死亡本来就是紧密相连,相互映照,互为根据,活着是死亡的开始。

于是《活着》的文本其实可以看成是关于死亡的叙述。某种意义上,“活着”就意味着死亡。在小说中,人的生命是渺小的,并且是脆弱已逝的。在死亡面前,它们几乎失去了重量,显得轻若鸿毛,借用米兰·昆德拉的话来说,这种状态可以称之为“生命之轻”。在死亡和命运面前,“活着”就意味着必须承受“生命”之轻。

因此,我们可以说《活着》再次显示出余华对“死亡”主题的偏爱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但作者的情感态度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刻意强化死亡本身的残酷与沉重。在接踵而至的死亡面前,福贵的活着,便是一种力量之所在,这种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来自于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也许这样的“活着”与我们心目中的理想活法有很大的距离。但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责任便尽其责,有幸福便享其福,有苦难便受其难,活着,不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走向人生的终点吗?

三、结束语

余华在看似传统的叙述中,用一如既往的冷酷叙述把死亡一次次地推向了极端,让人物在极端的命运前展示了他们和命运的对话:无奈和挣扎。尽管这种叙述表面不像《现实一种》《河边的错误》等那样血腥和惨烈,但他给读者传递的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命运感,那种人类对现实的无奈着实残忍,比血腥还血腥。作者用命运为小说的结构,通过以“死亡”的展示,向人们诉说着“活着”的艰难。

参考文献:

[1]许志英,丁帆.中国新时期小说主潮.上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庞守英.新时期小说文体论[M].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

[3]张学军.中国当代小说流派史[M].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

(作者单位 江苏联合职业学院机电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