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全

查阅古代本草文献及当代医家记载，均认为芍药有利小便功效。当今中医畏白芍酸寒收敛，对利尿有碍，很少用之。但汉代芍药并不分赤芍、白芍，现将有关文献作一探讨。

1 芍药利小便古今文献皆有记载

芍药利小便作用最早见于《神农本草经》说：“芍药主邪气肤痛，除血痹，破坚积，治寒热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气。”以后医家及本草著作对利小便亦有记载。如《名医别录》云：“去水气，利膀胱大小肠……”《本草经集注》云：“芍药……去水气，利膀胱大小肠。”《本草图经》言：“张仲景治伤寒汤多用芍药，以其主寒热，利小便故也。”近代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指出白芍“擅滋阴养血，退热除烦，能收敛上焦浮越之热下行自小便泻出，为阴虚有热小便不利者之要药”并记述两则验案。

芍药分赤白两种，古人多认为赤芍有利小便功效。如宋代《开宝本草》载：“赤者利小便下气，白者止痛散血。”李东垣认为：“赤芍药破瘀血而疗腹痛，利小便也。”明代《本草蒙筌》云：“赤利小便去热。”清代《本草再新》记载：“赤芍药利肠分通小便。”

但也有认为赤芍、白芍皆利小便，如张璐在《本经逢原》中记载：“其利小便之功，赤白皆得应用，要在配合之神，乃著其绩耳。”近代医家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言：“性善滋阴，而又善利小便，原为阴虚小便不利之主药也。”认为白芍是治疗阴虚有热、小便不利者的要药，使用宜生不宜制，“惟力近和缓，必重用之始能建功”，量大功著。在其医方医论中所用芍药多为白芍且生用[1]。

2 芍药利小便非其直接作用

芍药利小便机制，古人有各种观点，但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论述。

2.1 与养阴作用有关 阴血充足，则小便自利。如李时珍引李东垣说：“张仲景治伤寒多用芍药，以其主寒热，利小便故也。杲曰:或言古人以酸涩为收，《本经》何以言利小便?曰:芍药能益阴滋湿而停津液，故小便自徙，非通利也。”《本经逢源》亦言:“白芍药酸寒敛津液而护营血，收阴气而泻邪热，盖泻肝之邪热所以补脾之阴，即《本经》主邪气腹痛益气之谓。故仲景以为补营首药……真武汤又用于利小便者，深得《本经》之旨。盖真武汤本治少阴精伤而证见虚寒，非太阳膀胱癃闭之候，以其能益阴滋血，培养津液，小便自行，非通利也。”

《医学衷中参西录》亦说：“此必阴虚不能化阳，以致二便闭塞。白芍药善利小便，阿胶能滑大便，二药并用又大能滋补其阴，使阴分充足以化其下焦偏盛之阳，则二便自能利也。”张锡纯认为芍药为“阴虚有热小便不利者之要药”。

2.2 养肝调肝作用有关 肝疏泄正常，气行则水行。《本草乘雅》云：“若小便不利，为癃为约，裨益肝气，偏行疏泄，虽属在下，先开在上，欲按则举，欲举则按，此必然之势，芍药两得之矣。”《本草求真》云：“故白芍好为敛肝之液，收肝之气，而令气不妄行也……溺闭，杲曰：白芍能益阴滋湿而停津液，故小便自利，非因通利也。何一不由肝气之过剩，而致阴液之不敛耳。”

张锡纯认为白芍养肝调肝，肝不足者用之可补，肝太过者用之可抑，总使肝之疏泄正常，“为肝气能上达，故能助心气之宣通，为肝气能下达，故能助肾气之疏泄”。保证水液代谢正常，小便排泄有度而畅通。

2.3 与健脾利湿作用有关如《本草经疏》云:“其主收而补，制肝补脾，陡健脾经，脾主中焦，以其正补脾经，故能缓中土。脾虚则水泛滥，脾实则水气自去，故去水气。土坚则水清，故利膀胱大小肠……酸寒能泻肝，肝平则脾不为贼邪所干，脾健是母能令子实，故安脾肺。”芍药入足太阴脾经，既能补脾胃，又能疏肝从而健脾，脾健则小便利，水气去。真武汤中芍药合白术、茯苓配伍，健脾利湿，培土制水，正是此意。

2.4 与其破除阴结、通利血脉有关《金匮要略》云：“血不利则为水。”阳虚水停可导致瘀血，瘀血亦可加重阳虚水停。李东垣认为：“赤芍药破瘀血而疗腹痛，利小便也。”芍药有活血的作用，能开阴结，破血结，使邪有去路，离经之水归于沟壑而去，真武汤方中芍药合茯苓一开一利，功在通利小便，引水下行。

需要指出的是，上面论述说明芍药并无直接利小便的作用，而是通过上述综合作用实现的。《伤寒论》316条真武汤加减“若小便利者，去茯苓”，而非去芍药，也可以反证之。

3 关于芍药品种问题

汉代芍药是不分赤芍、白芍的，芍药分赤白始于南北朝，陶弘景《本草经集注》言：“今出白山、蒋山、茅山最好，白而长大，余处亦有而多赤，赤者小利。俗方为止痛，乃不减当归。”至隋唐、宋初仍未将两药分开使用，唐末宋初，开始人工栽培，白芍逐步转向使用栽培种，宋以后《开宝本草》才将赤芍收入，云:“芍药有赤白两种，其花亦有赤白二色，赤者利小便下气，白者止痛散血。”金代成无己《注解伤寒论》芍药甘草汤方后注云:“白补而赤泻，白收而赤散。”至此，赤芍、白芍分用已渐为公认[2]。现今白芍为毛茛科植物芍药（栽培品）的干燥根。而赤芍为毛茛科植物芍药（野生品）或川赤芍的干燥根。由于赤芍、白芍是同一基原，只能从其家种和野生及采集加工炮制方法来区别。白芍主要源于浙江、安徽、四川芍药栽培种的根，以杭州产的杭白芍质量最佳，被称为“地道药材”。白芍为栽培品，要去皮加水煮;赤芍为野生品，不去皮不水煮，直接晒干即可。《伤寒论》所用芍药应为现今白芍[3]，也有认为应为今之赤芍[4]——即野生花红品种，且未经沸水煮者。其实两者均是说汉代所用的芍药更接近今之赤芍——即当时用的是野生品芍药色白者，且未经水煮等加工炮制[5]。因其未经水煮，化学成分的差异使之较今之白芍更偏于破。这意味与张锡纯利小便所用生杭白芍基本相同，只是汉用野生，而现今用栽培品。

生白芍大量应用是否有直接利尿作用，还是与其他作用机制有关，还未有明确的药理研究结果。但芍药的主要成分芍药甙实验研究表明[6]，它对小鼠尿量分泌无影响。再未有芍药对动物利尿作用药理实验方面其他的文献。正如李晓康[7]认为中医所言的“养血”不等于造血，“利小便”与西药的“利尿作用”也不能简单等同，实验研究对这类问题很难验证。芍药利小便作用尚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1]秦 亮.张锡纯应用芍药特色初论[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2，18（2）：217.

[2]李雪莲，来平凡.白芍品种的本草学研究及现代实验研究[J].亚太传统医药，2008，4（5）：36－38.

[3]叶 亮，范欣生，段金廒，等.仲景方中芍药考证[J].中医文献杂志，2009，26（4）：26－28

[4]祝之友，牟克祥.《伤寒论》汤方药物古今变异研究(Ⅱ)——芍药的本草源流及临床应用[J].时珍国医国药，2004，15（3）：185.

[5]林 宁.论真武汤中的芍药[J].福建中医学院学报，1996，6（4）：43－44

[6]江苏新医学院.中药大辞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1095.

[7]李晓康.浅议影响治法分析的白芍药效认定[J].天津中医药，2011，28（2）：137－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