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旭

李家大槐树

拥有一个传说，再用六百年时光

将它磨亮——这就是吉庄

黄土深处的一个村落

作为一棵大树的荣誉读者

我从一片树叶开始

读你早年阳光，满腹秋水

读你离乡背井，落地生根

读你一世繁华，千秋沉寂

在你庞大的根系，我读到了大地

山川、河流、历史……这些沉稳的词汇

然后，我将目光轻移

沿着蜿蜒起伏的洪涛山脉

寻找一汪突涌的人间之水

槐树院

一群麻雀翻墙而入，另一群

在老旧的屋顶互啄着，各自的隐秘

青菜畦上，停着几列窜苔的蔴蔴草

六月的风是热的。靠西的山墙

卸下一小片天空，陈旧的蛛网上

烤着一只干蛹

灶台看上去很久没用了

倾圮的土碴间挂着几溜雨痕

一队队蚂蚁上下爬行，你能看得出

它们扛着多么重的寂寥

敞开的街门，一辆自行车脱去双轮

还在等着，那个骑车的人

堡里街

土垣残破，沙蓬倾斜

溜圆的石头避开炎热

蹲伏在低矮的墙角下

五黄六月，其实就是

一只灰雀的敛翅凝望

请拆开一团古旧的时光

请将一头黄牛的哞叫

拴在时间那根苍茫的弦上

弹响。像不像契吾山

密密碾过的一队蹄风

或者是头戴瓜壳帽的老监生

踌躇满志地走在前朝的街上

旗杆院，瓦房院，皮裤院，老槐树

大王庙，电厂那边的凉水塔

——你真的，把一大团时光拆开了

比划着：反反复复的江山

哪一根是繁华无边，哪一根

是寂寞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