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胜

在中外战争影片中，经常看到士兵乘着战争的间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妻子或者女朋友的照片，痴痴地看。那未消散的硝烟，印记的是他那醉心的一刻。?

近日复读文学大师沈从文的《湘行散记》，甚是为他当年的洒脱而感慨。先生的笔触携带着他的灵魂，在我的心田逐渐化为一涧清澈秀美的流水，淙淙、淙淙地流淌。那声音，既有水韵、橹歌，还有吊脚楼上的人语，以及那“三三”照片上笼罩的梦呓。

1934年的沈从文和张兆和，是那样的英气袭人，又是那样浪漫恩爱。沈先生称夫人张兆和为“三三”，张兆和尊夫君沈从文为“二哥”。1934年初，沈先生因母病返乡，行前向夫人张兆和许诺，每天写信报告沿途见闻。那些信件，1991年由沈虎雏整理、编辑成书。七十多年后，我有幸躲在暖气房里品味先生的爱情，真是快哉!

“我一到家一定就有人问：‘为什么不带张妹来?我却说：‘带来了，带来了。我带来的是一张相片，我送他们相片看。事实上则我当真也把你带来了，因为你在我的心上!”（《湘行散记》第56页）

“我这时又把你同四丫头的相片从箱中取出来了。我只想你们从相片上跳下来……则我也许可以把些时间，同这些相片来讨论点事情，或说几个故事，或又模仿你们口吻，说点笑话……”(《湘行散记》第72页)

“好厉害的水！古人天佑，上了一半。船头全是水，白浪在船边如奔马，似乎只想攫你们的相片去，你瞧我字斜到什么样子。但我还是一手拿着你的相片，一手写字。好了，第一阶段已平安无事了。”(《湘行散记》第78页)

“这时已有点风，船走得更快一些。到了辰州，你的相片可以上岸玩玩……”(《湘行散记》第80页)

“我已快到地了……我一到地见到了有点亲戚关系的人，他们的第一句话，必问及你!我真想凡是有人问到你，就答复他们‘在口袋里!?”(《湘行散记》第82页)……

多么奇妙啊!此时沈先生的爱就是一张照片，它正藏在他的口袋里。衣服的口袋，心灵的口袋，在渐行渐远的日子里安放着一个痴情者缠绵的爱。

回到现实的生活中，想起妻子在我将要到某一个地方出差时，常常撒娇的一句话，“真想变成一个小人儿，藏在你的口袋里，随你走、随你来，既不被别人发现，又不累赘你!”我听了，总是很感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而，在别后的日子里，氤氤氲氲、弥弥漫漫的柔情蜜意，总会如素丝般地缠绕着你的身心，让你“扯不断，理还乱”……但当你掏出伊人的照片端详时，总会给你带来一种慰藉，一种美好期待。

我相信，追求美好爱情是人们的共同之处。其实，那缱绻而又清新的爱情生活，就存在于我们琐碎平凡的生活之中。

摘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