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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矛盾中共存
——心理空间理论观照下的言语反语

2012-08-15张蓓丽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反语所指话语

张蓓丽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南通 226019)

在矛盾中共存
——心理空间理论观照下的言语反语

张蓓丽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南通 226019)

Sperber和 Wilson的回声提述论为反语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但是,由于回声提述论本身的局限性和反语现象的复杂性,回声提述论对反语的解释及研究方法均存在着一定缺陷。而从 Fauconnier的心理空间理论角度出发,把反语话语看成是对期望空间的所指,通过对比期望空间和现实空间来达到反讽的效果。这一视角突破了回声提述论的局限性,对反语进行更深层次的理解和解释,从而形成对反语现象更加全面的认识。本文即是对此进行尝试。

反语;关联理论;回声提述论;心理空间结构

1.引言

“反语”一词来源于古希腊语,其词义是一个不断变化不断发展的过程。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对“反语”有两个定义,定义1为修辞学上的verbal irony(言语反语),指说话人利用词汇、语法而表现出的与字面相反的意思;定义 2属于 Circumstantial Irony,也叫 Irony of Fate,指由于事态的发展同某人原来的意料或期待相反而造成的一种嘲弄(黄任,1997)。由于第二种反语手法依赖于情节和作者个体的表达方式,因此本文仅把重点放在对言语反语的分析上。从历时角度看,对反语的研究可分为古典反语理论和现代反语理论。前者以修辞学为基础,仅仅把它看作是一种比喻的修辞格。后者从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展:Grice的反义理论,Giora的间接否定理论,Sperber和Wilson的回声提述论,Clark等人的伪装理论以及 Kumon-Nakamura et al.的暗指伪装理论等。近年来,反语研究在国内也引起了高度重视。曹佳,吕一行(2004)探讨了反语的回应性;涂靖(2004)探讨了反语的本质属性—对立性;文旭(2004)从语用角度研究了反讽话语;杨春红(2005)探讨了反语的语用理解,曾衍桃(2007)从认知理解的角度研究了反语。虽然反语理论在不断地修正和完善,但我们发现仍然有一些反语现象是现有理论所无法解释的。本文尝试性地把心理空间理论和关联理论相结合来分析反语现象,望能对现有理论提供有效修正和补充。

2.研究背景

反语作为我们日常交际中最普遍的一种语言现象,得到了包括语言学家、哲学家、心理学家和修辞学们的广泛关注。一般认为,对反语的研究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传统理论阶段把其看作是一种比喻的修辞格,现代语言学家分别从语义学、语用学、认知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的角度做了比较广泛深入的研究。

与传统的把反语看成是一种修辞格的语义观相比,Grice(1975,1978)的激进语用观认为,会话双方为了使话成功进行,要共同遵守一个总的原则,即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Grice把反语看作是一种会话含意,这种含意可通过违反质的准则(Maxim of Quality)而获得。在使用反语进行交际的过程中,说话人有意不遵守质的准则,把坏的东西故意说成好的,其目的是让听话人透过话语的表面意义去推导其言外之意,即话语的隐含意义。反语的含意与字面意义矛盾。近年来,Grice语用关也得到了其他一些理论学家的修正。Giora(1995)的观点包含了间接否定和等级凸显假设(Graded Salience Hypothesis),Attardo(2000)把反语定义为关联不合适理论(Relevant Inappropriateness)。

在批判Grice反语理论的基础上,Sperber和Wilson(1981)通过观察分析,提出这样一个假设:反语无一例外地属于回声性提述,“说话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提述一个命题,从而表明他否认这项命题,因为该命题是错误、不得体、不相关而且可笑的”。Sperber和Wilson把这个假设命名为回声提述论(echoic mention theory),认为言语反语是语言回声应用的一种。之后作者对这一理论提出了修正,把“mention”改为“interpretation”(Sperber and Wilson 1986;Wilson and Sperber 1992)。Sperber和 Wilson认为,反语话语必须是回应的,并对此再次作了声明。所谓回应话语(或回声式话语),就是指用于解释他人话语、话题的命题内容或他人思想的话语。Sperber和 Wilson指出,反语总是表达不赞同的态度。说话者在回应他人思想,而自己则从所回应的思想分离出去(dissociating herself from it),其表示的态度则从轻微的嘲笑到残酷无情的鄙视(from mild ridicule to savage scorn)(Sperber and Wilson 1992)。

同时,回声提述论也派生出了一系列相关理论,如Clark和Gerrig’s(1984)的伪装理论(pretense theory)和 Kumon-Nakamura et al.(1995)的暗指伪装理论(allusional pretense theory)。

Clark和Gerrig(Clark & Gerrig,1984)等人提出的伪装理论认为,说反语的人 S为了迎合某一特定的观众群体,伪装成S1给一个想象中的听者H1说话。Clark 和Gerrig接受Grice的观点,认为S对S1所说的话持批评态度。H1可能只理解其字面意义。但真正的听者H能识别出这种伪装的意图并推导出意欲表达的反语意义,如S1的考虑不周、S1的无知等,进而推断出S对S1、H1以及S1所说的话的态度。

Kumon-Nakamura(1995)等人提出了“暗指伪装论”(allusional pretense theory)。该理论结合了提述论和伪装论的过程,其目的是为了解释所有各类型的话语反语。Kumon-Nakamura(1995)等人注意到不是所有反讽都包含回声提述或体积因素。在他们看来,反讽言语行为应有几个必要特征:①它们暗指(而不是回声提述)先前的思想、行为等等;②它们具有“语用不真诚性”(pragmatic insincerity)。

虽然每一次修正和总结都对之前的理论提出了补充说明,使其更加完善合理,但我们发现,无论哪一家的观点都无法解释例(1)中两句反语的并存。假设某人在桌上放了一支笔,有人乘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笔拿去用了。这时那人会说到:

(1)a. I love people who take my stuff with notifying.

b. I love people who take my stuff without notifying.

我们发现,看似对立的两句话(1a)和(1b)都是反语。根据 Sperber和 Wilson的回声提述论,可以把(1a)看作是回应一句出现在与事实相反的期望场景中的话语,但是这一理论显然无法解释(1b)。从Grice的语用角度来看,(1a)和(1b)既不真诚,也缺乏足够的关联,但是不真诚和不关联却并不能解释这两句看似相似实际上却观点对立的反语为何能够兼容。从字面上看,(1a)和(1b)刚好是相互矛盾的,但问题是,为什么两句相互矛盾的话却有着相同的反讽效果?对此情况,我们认为必须探索一种综合性的理论来加以解释。

本文认为,言语反语是对双方都明白的期望空间的所指,这一空间不需要明显的空间构造语。下文中将会详细说明两个问题:(1)反语是如何通过这一期望空间达到其效果;(2)同样的内容是如何通过肯定的反讽判断和其对立面否定判断来表达的。

3.心理空间理论

在语义学中,有学者尝试从歧义的角度研究看似矛盾却能够并存的的两个句子的现象。

(2)Max is planning to marry a green-eyed woman who he thinks has blue eyes.

由句(2)可得出,以下两句是可以并存的:

(3)a. Max believes he will marry the woman with green eyes.

b. Max believes he will marry the woman with blue eyes.(Sweetser and Fauconnier 1996:14)

为了解释这两句自相矛盾的话为何能够并存,我们可以把这两句话放到各自具体的语境中来分析。

(4)Max believes the woman with green eyes has blue eyes.(Sweetser and Fauconnier 1996:14)

(5)In the picture,the woman with green eyes has blue eyes.

虽然一个女人不可能同时拥有绿眼睛和蓝眼睛,但是当我们把“the woman with green eyes has blue eyes”这个自相矛盾从句放在Max believes 和in the picture这两个语境中,却发现这句话不矛盾了。这里的问题是,这种句子背后隐藏了什么样的认知机制。

根据 Fauconnnier(1985)的心理空间理论,在(4)中,空间构造语Max believes打开了一个新的心理空间M,在这其存在着基础空间B(即现实)“a woman with green eyes”属于和它的对立面“a woman with blue eyes”,这两者通过 woman这一身份共同体而相互连接。当理解(3a)时,通过基础空间 B;而当理解(3b)时,通过心理空间 M。通过心理空间的构建,就能很好地解释看似矛盾的两句话为何能够共存。

4.反语——期望空间的所指

Sperber和 Wilson认为对反语话语含义的理解取决于三个因素:①要识别出某话语是一种回应话语;②要确认所回应的观点的来源;③要确认说话者对所回应的观点采取不同意或分离的态度。(1986:240)但是回应理论并非十全十美,它本身依然存在一些局限性,这一点也为Sperber和 Wilson所承认:并不是所有的反语回应都能够轻松辨认。被回应的思想可能并没有通过语言表达;这一思想可能并不出自某一个人,而是可能出自某一类人,或者普遍的大众群体;这种思想也可能仅仅是一种愿望或文化准则。

Kreuz和 Glucksberg在回应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回应提醒理论(echoic reminder theory),并把反语话语重新定义为“对先前发生的事件或陈述的暗指”(1989:375)。Kumon-Nakamura et al(1995)摒弃了回应理论的不足,整合了 Clark和 Gerrig(1984)的伪装理论和Kreuz和 Glucksberg(1989)的回应提述理论,提出了反语的暗指伪装理论(allusional pretense theory)。然而,这一理论既没有质疑或者回答为什么反语具有暗指和不真诚这两个属性,也没有揭示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认为,反语话语通过一个与事实相反的心理空间预期来实现其讽刺效果,而这个心理空间并没有明显的空间构造语。这是判定一句话是否为反语的一个充分必要条件。

我们来看下面两个例子:

(6)Peter:It’s a lovely day for a picnic.

[They go for a picnic and it rains.]

Mary(sarcastically):It’s a lovely day for a picnic,indeed.

(Sperber and Wilson 1986:239)

(7)Peter:Did John pay back the money he owned you?

Mary:No. He forgot to go to the bank.

(Sperber and Wilson 2002:263)

在句(6)中,Mary的话是对 Peter话语的即时回应,所以 Sperber和 Wilson认为 Mary话语是回应性的。在句(7)中,Mary和 Peter彼此心照不宣的知道John总是借钱不还,而且每次都能找出拙劣的理由,所以Mary的话被认为是对John之前说过的“因为忘记去银行所以没能还钱”这个借口的一种回应。

但在下面的例子中,Sperber和 Wilson认为说话人是在“回应社会规范与期待”,但是我们认为这种说法并不能完全站住脚。

(8)A:Bob has just borrowed your car.

B:Well,I like that.

Sperber和 Wilson(1998:285)认为句(8)中的“I like that”“回应了那些我们喜欢的普遍愿望”(Sperber and Wilson1998:285)即被回应的内容仅仅是一个愿望或是一个社会规范(Sperber and Wilson 1992:60)。但这里作者并没有指出 B的话回应了我们喜欢的哪一个“普遍愿望或规范”,事实上这里并不存在一个这样的“愿望或规范”。

Sperber和 Wilson把反语的回应分为三类:直接和即时回应刚刚听到的话语;回应他人的思想或话语和回应社会规范、通常的期待。然而,对于“刚刚听到的话语”,“他人的思想或话语”和“社会规范、通常的期待”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Sperber和 Wilson并没有说明。我们认为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必须把(8)中的回应话语看成是一个互明预期(mutually manifest expectation),具体地说,就是一个互明的期望空间(mutually manifest expectation space)。

所以,句(8)中的 B并不是真的希望 Bob借他的车。为了能够合理解释他的话,我们必须假设“I”指的是期望中的“他”(即比现实中的他自己要大方许多而愿意借车给 Bob的那个“他”),同时具有一种自我批评的韵味,即认为自己在现实中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方。这里的 B似乎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这一点符合 Clark和 Gerrig的伪装理论。然而伪装理论并不能解释这句话所有可能的意思。我们还可以假设说话者 B喜欢的是期望空间中那个开车小心谨慎的 Bob(他并不喜欢现实空间中那个鲁莽行事的 Bob),这样他的回答实际暗示了对Bob鲁莽感到不满。总之,B的话语并不是谈论在现实空间中的人,而是在期望空间中的人。

由关联理论可知(Sperber and Wilson 1986:179),当说话者发出一句话语时,这一句话中包含了说话者一系列的想法,并希望听话人能够明白这一系列心想法。所以当一个人听到一句反语时,说话者希望听话人能够明白的这一系列想法其实来源于期望空间。尽管交际中的设想往往包括期望空间和现实空间两个范畴的差异,但是,除了这两个范畴之间的差异外,听话者并不一定能理解其他全部设想。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句(8)能有多种可能性的阐释。

迄今为止,研究反语的主要理论都是把反语话语看成通过某种形式的谎言来反映现实中的事物,而我们认为反语话语指的是与事实相反的期望空间中的某一事物,这一事物通过一个身份共同体同它在现实空间中的对应物相联系,即反语说话者在说话时假装现实空间就是期望空间。具体点说,一个典型的反语说话者的反语话语中并没有明显的空间构造语,他说的是处于期望空间中的某物,实际上是希望听话人明白在现实空间中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在反语话语中必须出现明显的空间构造语,那么反语就不再是反语,而是对不能实现的预期的平淡陈述。比如说,句(6b)中 Mary的回答加上空间构造语,那回答就变成“I had expected a situation where I could say ‘It’s a lovely day for a picnic,indeed”。

我们再回过头分析句(1a)和(1b)这两句相互矛盾的话为何能够共存。(1a)的说话者在期望空间中喜欢别人借他东西时告诉他一声,而在现实空间中有人拿了他的东西却什么话也没留下,而这正是说话者所反感的。所以无论是(1a),还是(1b),都是反语,表明说话者不喜欢别人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的东西拿走。两句话都是说话者期望空间的所指,即在句(1a)中所指的是“他喜欢别人借他东西时告知他一声”,而在句(1b)中所指的是“他喜欢……”通过对比期望空间和现实空间,听话者就能体会出说话者话语的讽刺意味。

5.结语

所有关于反语的主要理论讨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说话者要说某事物“好”而实际上它并不好。而把反语看成是对期望空间的所指从更深层面讨论了现实中不好的事物和反语说话者口中“好”的那个事物之间的关系。

言语反语实际上是对期望空间的所指,这个所指并没有明显空间构造语。之所以没有空间构造语却还能够称之为反语,是因为在反语话语中包含了这样一个只存在于期望空间中的虚拟事物,这个虚拟事物与它在现实空间的对应物形成鲜明对比从而使反语话语达到其反讽效果。

[1]Attardo,Salvatore(2000). Irony as relevant inappropria -teness. Journal of Pragmatics 32,793-826.

[2]Clark,Herbert H. and Richard J. Gerrig(1984). On the pretense theory of irony.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General 113(1),1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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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Grice,H. Paul(1978). Further notes on logic and conversation. In Cole,P.(ed.),Syntax and Semantics,volume 9:Pragmatics. New York:Academic Press 11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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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perber,Dan and Deirdre Wilson. Irony and relevance:A reply to Seto,Hamamoto and Yamanashi. In Carston,Robyn and Seiji Uchida(eds.),Relevance Theory:Applications and Implica -tions. Amsterdam/Philadelphia:Benjamins,1998,P283-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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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黄任.英语修辞与写作[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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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涂靖.论反语的本质属性[J].外语教学,2004(6).

[16]文旭.反讽话语的认知语用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P1-128.

[17]杨春红.反语的语用理解[J].西华大学学报(哲社版),2005(6),P88-92.

[18]曾衍桃.反讽交际的认知与理解:理论研究.理论语言学研究,2007(12),P139-148.

张蓓丽(1985-),女,江苏南京人,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

201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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