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聊斋志异》中男权意识的弱化

2012-08-15杨秋

关键词:阿宝弱化聊斋志异

杨秋

(西南大学 文学院, 重庆 400715)

【文学】

《聊斋志异》中男权意识的弱化

杨秋

(西南大学 文学院, 重庆 400715)

中国封建社会长期以来都是男权主导的社会,但是到了晚明和清代,由于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出现了“平等”的社会观念,这样就使男权意识被弱化。《聊斋志异》通过一些书生形象的塑造,体现了男权意识的弱化。

聊斋志异;男权意识;弱化

在文言小说《聊斋志异》近五百篇的作品中,塑造了众多的狐、鬼、精、怪的美女形象。她们中的大多数年轻貌美、温柔动人、善良可人、精明能干。她们与青年书生幽会交往,构成了书中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在《聊斋志异》中描写了大量优秀的女性,有的人认为这些女性体现的是男权意识。用德国女权主义神学批判作家E·M·温德尔的话来解释男权意识就是:“通过丈夫给妻子下定义”。[1]28也就是说,一切从男性的立场、角度以及利益出发,“制立两套伦理,一为男设,一为女设”[2]249,使女性在伦理道德的规范下自觉地处于男性的圈子之外,成为男性的附属品。但笔者认为,《聊斋志异》塑造的优秀女性恰恰说明了男权意识的弱化。仔细比较《聊斋志异》中的男女形象,就会发现,男性表面上往往不如女性强,甚至相当弱小,是需要帮助的人物。相反,女性则是兼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强者形象。这无疑是对中国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的挑战。

一、《聊斋志异》中怯懦的男人形象

《聊斋志异》中写了很多男性,尤其以书生为最多,其中不乏怯懦之人。如《画皮》中的王生:“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袱独行,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相爱乐。……生言:‘敝庐不远,即烦枉顾。’女喜,从之。生代携袱物,导与同归。……乃与寝合。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画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3]65从这些描写中可以看出王生是怎样一个人。“早行”说明早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去做,不然不会一大早就出门的。他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子独自一人而且是“二八姝丽”,便产生了色心,将其带回家中。在家里将她藏了好多天,不敢对家里人说。后遇见一道士,说他身上有邪气,他就产生了怀疑。而后,他在窗口偷偷看,看到了狰狞的一幕,吓得狼狈而逃。王生求救于道士,道士给他拂子,让他悬于房上。到了晚上,听见外面有声音,吓得不敢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躲在屋里,让自己的妻子去看。而当自己的心被女鬼吃掉之后,让自己的妻子受尽磨难去救他。由此可见,王生是一个好色、胆小、懦弱、怕事、虚伪的人。在男权社会中,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不能尽到自己应该尽的义务,而是躲在女人的背后,让一个女人受尽了折磨为他付出一切,这样的怯懦男人不正显示了男权意识的弱化吗?

二、《聊斋志异》中的“痴”书生形象

《聊斋志异》中成功塑造了各种各样的书生形象,其中“痴”书生形象尤为生动。如《阿宝》中的孙子楚:“粤西孙子楚,名士也。生有枝指。性迂讷,人诳之,辄信为真。或值座有歌妓,则必遥望却走。或知其然,诱之来,使妓狎逼之则赪颜彻颈,汗珠珠下滴。因共为笑。遂貌其呆状相邮传,作丑语而名之‘孙痴’。……生时失俪,有戏之者,劝其通媒。生殊不自揣,果从其教。翁素耳其名而贫之。媒媪将出,适遇宝。问之,以告。女戏曰:‘渠去其枝指,余当归之。’媪告生,生曰:‘不难。’媒去,生以斧自断其指,大痛彻心,血溢倾注,滨死。过数日始能起,往见媒而示之。媪惊,奔告女。女亦奇之,戏请再去其痴。……审谛之,娟丽无双。少顷,人益稠,女起遽去。众情颠倒,品头题足,纷纷若狂,生独嘿然,及众他适,回视生,犹痴立故所,呼之不应。群曳之曰:‘魂随阿宝去耶?’亦不答。众以其素讷,故不为怪。或推之,或挽之,以归。至家,直上床卧,终日不起,冥如醉,唤之不醒。家人疑其失魂,招于旷野,莫能效。强拍问之,则蒙眬应曰:‘我在阿宝家。’及细诘之,又嘿不语,家人惶惑莫解。”[3]112这里的孙子楚俨然一副痴儿的形象。平时就有一些愚讷,显得有些笨笨的样子,别人跟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很老实也很忠厚。别人让他娶大户人家的小姐阿宝,他就找了媒人去提亲。他从未见过阿宝,但是阿宝跟他开玩笑说不喜欢他的第六个手指,他当日回去就把那根手指砍掉了,自己痛得死去活来。很多日子过后,他稍好了些就又找媒人提亲去了,后来还是被拒绝了。时至清明,孙子楚出游路上遇到了阿宝,见其生得“娟丽无双”,不知不觉看得痴迷,魂竟跟着阿宝走了还不曾察觉。众人将他抬回家中,“直上床卧,终日不起,冥如醉,唤之不醒。家人疑其失魂,招于旷野,莫能效”。通过这些描写,一个痴儿的形象跃然纸上。语言痴,行为痴,给人一种痴痴傻傻的感觉。孙子楚是情痴的典型,为了能够得到阿宝的芳心,先是“去其枝指”,“大痛彻心,血溢倾注,滨死”,见到阿宝后,则是“魂随阿宝去耶”,后又化为鹦鹉,曰:“得近芳泽,于愿已矣”。为了能够得到阿宝的爱情,孙子楚不顾一切,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可谓感人至深矣。

这样的作品还有《连城》。连城病死,乔生临吊,“一恸而绝”,来至阴间,他的朋友放他还魂从人世,他坚决地说:“有事君自去,仆乐死不愿生矣。”宁死勿生也要同连城厮守,可谓用情专矣!但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男性如此痴情,可以为情而生,为情而死,是为正统的儒家文化所否定的。“男人因为对某个女人的痴情和宠爱而断送自己的前程,耽误自身的功名成就及至国家的利益,往往被视为非男子汉气概和品格。”[4]这里描写的男性书生不再那么高大,那么光辉,也不再是权力的主宰。我们看到的男性更真实,更具有人性。这也体现出男权意识的减弱。

三、《聊斋志异》中的“傻瓜”形象

形形色色的男性都能成为蒲松龄笔下鲜活的形象。“傻瓜”形象在《聊斋志异》中也出现了很多次。如《小翠》中描述:“王太常,越人。……生一子名元丰,绝痴,十六岁不能知牝牡,因而乡党无与为婚者。”[3]443元丰自从生下来就是痴呆儿。“十六岁不能知牝牡”,在小翠治好他的痴呆之前,元丰的日常行为仅仅是玩游戏、拾球、流涕、号哭等等。元丰是痴呆的典型代表,他的痴傻就已经证明他是一个怯弱的男子,而且他的心智就是一个小孩子,他需要人来保护,需要人陪着他玩,哄着他玩。他有着孩子般的怯弱和孩子的某些气质,像孩子一样好哭泣流泪,多愁善感,以致到后来他的喜怒哀乐完全取决于小翠对待他的态度。小翠像一个母亲对待孩子一样对待他。男性的主导地位在这则故事里完全被颠覆。由此看来,蒲松龄有意无意地改变了男权社会里男人的主宰地位,他几次在“异史氏曰”中对女性大加称赞。而他所写的男性似乎表现得很懦弱,很不成熟。蒲松龄甚至说他们这些男性在女性面前都应去“愧死”,实在是不成气。

四、《聊斋志异》对男性弱化描写的原因

1.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社会是不断地向前发展的,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到了清代,已经进入了这一社会制度的末期,社会的各种矛盾都暴露了出来。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必然会代替原有的社会形态。就像奴隶社会代替原始社会,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一样,定会有一种新的生产关系来代替存在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的生产关系。而且,在明代资本主义萌芽就已经出现。一种新的社会制度定会带来一种新的社会秩序和社会意识。对于男权社会来说,男性意识的弱化就是这种表现之一。

2.女性意识的觉醒。《聊斋志异》产生的清代,经济文化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出现,使市民阶层力量日益壮大,来自民间的平等观念与民主意识也得到了发展,形成了一股挑战封建道德宗法专制统治的潜流。一些具有历史使命感与社会责任感的文人应运而生,他们开始探索有关社会、人生以及个性、自我等涉及人类生存基本要素的诸多问题。随着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人们开始关注女性,出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相应的则是男权意识的弱化。

3.男性在社会中的压力。对于男权社会来说,男性表现被痴化、弱化,造成了男女性别角色的错位。《聊斋志异》中的男主人公以书生为主,这并不是一种偶然现象。首先从作者自身角度来说,蒲松龄本身就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对自己所处阶层的生活,自然有发言权,对书生所处的生活环境的处理也会得心应手。读完一部《聊斋志异》,让读者印象深刻的往往是那些鲜活动人、美丽可人的姑娘,而能让人记住的男主人公却寥寥无几,作者对他们的描写往往很简单,他们大都被称为“某生”。而从男性本身的角度来说,书生类的男人在古代是受约束最严重的男性,这种书生类男人明显处于一种被压迫被抑制的状态。

男权社会统治下的中国,“修、齐、治、平”是正统的社会观念对男性担负家庭、社会责任的最根本的要求。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男儿从小就要树立一种“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勤读不懈的精神,为了仕途的成功不断地读书。他们的内心所受到的文化的压力使其不堪重负,扭曲了人性的发展,将男性自身本来所有的活力压抑了。美国文化学家马克·兹包尧斯基说:“文化和社会模式在人的生理活动中的作用如此巨大,它在特定的情境下可能与个人直接的生物需求完全相反,即使到了危及其生命的地步也是如此。”[5]在这样的压力下,男性的主导意识、主导地位就会慢慢地减退。

[1] E·M·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景观[M].上海:三联书店,1995.

[2] 钱钟书.钱钟书论学文选[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

[3] 蒲松龄(著),张友鹤(选注).聊斋志异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

[4] 陈彦廷,李雪芳.《聊斋志异》:男权意识的退却与持守[J].台州学院学报,2005(2).

[5] 盛志梅.男权世界的艺术写照——《聊斋志异》婚恋小说初探[J].蒲松龄研究,1999(2).

1672-2035(2012)02-0092-02

I207.41

A

2012-01-09

杨 秋(1983-),女,河南邓州人,西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

【责任编辑张 琴】

猜你喜欢

阿宝弱化聊斋志异
开心堡垒
阿宝向前跳
《聊斋志异》:不一样的魑魅魍魉
新广告商:广告业周期性在弱化,而集中度在提升 精读
English Clause Syntax
如何解决果树盆景弱化的问题
基于ANSYS的硬塑气囊盖板弱化研究
熊猫阿宝
论《聊斋志异》的悲剧意蕴
自然主义是一种需要弱化的社会科学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