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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户

2012-08-15于洪涛

满族文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白粉大发落户

于洪涛

小卖店里的两桌麻将哗啦哗啦又响了。

三喜晃进来,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搓麻将的人抬起头,见是三喜,投过来的光没一束暖人的。小白粉亮出了高音:“谁让你关门?我都睁不开眼了!”

屋里,烟雾缭绕。

三喜装聋卖傻,直接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张百元大票,用嘴朝货架上噘噘,说:“大云。”快嘴子眨眨眼,夹起一盒云烟,递到他手里,却没撒手,诡秘地问:“把金子换了还是卖了?”

三喜笑道:“胡扯,哪来的金子!”那口气,那表情,分明是说,你管得着吗!

之后,他从快嘴子手里抠出烟,撕开,抖出烟腚,捏一枝给快嘴子,又对墙角那两桌搓麻将的人,不分男女一人甩去一枝,动作之潇洒,与他那张不开扎的小核桃脸是那么的不相称。

三喜随媳妇碗花来盐泥头五个年头了,如此潇洒大方还真是第一次。

盐泥头是碗花的娘家地儿。娘家地儿的人对跟随老婆回来安营扎寨的三喜,相当不稀见。一是不稀见他那核桃脸的穷酸相,二是不稀见他跟了碗花这个脏女人。

关于碗花,村里人都清楚,二十岁那年,在南盐碱大坝上抓嘟噜蟹子,被一个叫麻五的人破了身,麻五坐大牢,碗花却嫁不出去了。二十八岁那年,碗花坐大客去县城,想给自己买件衣服,那天车里很挤,到站下车时,站在过道上的三喜冷不丁发现一个小偷正在对碗花下手,就大喊一声“小偷!”小偷溜之大吉,碗花兜里却干净了。车站警察得知情况后,把他俩领到警务室,做了笔录。出来后,碗花因没回家的车费,蹲在地上哭了。三喜一时心软,把自己兜里仅有的五十块钱给了碗花,还说:“都怪我,没逮住那小子。”碗花抬起眼,看了一眼阳光照耀下的核桃脸,问:“大哥姓啥?住哪儿?俺好还钱。”三喜说:“俺是老象背的,姓潘,人都叫我三喜。”碗花回家后动了心思,以还钱为名,骑车四个多小时,赶到离盐泥头六十多里的老象背。到了那里,碗花就后悔了,这里山高路难走不说,几乎找不到平地,坡上的苞米瘦斤八两,尤其是三喜家,四间土房孤零零窝在山沟里,屋里屋外破破烂烂。她的那点心思一下跑光了。

碗花身上很乏力,大腿根磨肿了,所以,三喜妈没费事就把碗花留下了。碗花和三喜妈睡在一铺炕上,俩人坐在炕头拉起了呱,一拉就是一宿。三喜妈得知碗花未嫁,自然也把家里的情况说了,说她养了三个儿子,大喜三十八,未娶,独自住西头;二喜三十五,娶了个半吊媳妇,住东头;三喜今年三十二了还打着光棍,虽长得坷碜,人可不傻,精着呢。最后,三喜妈试探问:“这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哪个姑娘能来?要能娶上你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可惜了他没那福份。”碗花终于把自己的心思找了回来,自己也快到三十了,再不嫁人,可就剩家里了。于是,就流泪了,把自己那次遭遇和三喜妈兜了个底。三喜妈难得想得开,说:“那算什么,也就一次,比那些死老头子拉扯一帮孩子的强百倍。”碗花一咬牙,就把自己的心思给定了。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简单到没用媒人,碗花就成了三喜的媳妇。

呆在山沟里不到一年,碗花怀上了孩子,碗花终于熬不住山里的生活了。抬头是光棍大伯哥,低头是彪二嫂,几乎看不到外人。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再受穷了,过年回娘家后,再也不想回来了。盐泥头离海近,靠赶小海就能养家。她和三喜说:“我不回去了,咱搁这儿租个房子,比在山沟强。你回家和妈说说吧。”三喜独自一人回到老象背,把碗花的想法说了,妈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说:“可得把孙子看好喽。不行再回来。”

碗花搬家那天,三喜妈从柜底下翻出一枚金戒指给碗花,说是婆婆留给她的,要碗花带孙子常回来看看。碗花激动了,说:“一旦在盐泥头站住了脚,把你也接过去。”三喜妈感动得哇地哭了。

碗花的娘家妈和爸,跟儿子一起过,嫁出去的姑娘赖在家不是长久之事,碗花生下孩子后,就租下蔡包子的后屋。这是一座老宅四合院,前面临街已经翻新,后面几间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放着农具,养着牲畜。碗花租的就是后院西头两个屋。修修补补勉强能住人。

换了新地儿,为了养家,没有地种的三喜像头驴,东奔西跑,哪有活就往哪里去,给人家看虾池,给人家割芦苇,给人家当装卸工,混得像小鬼,换来的钱足够填满碗花和孩子的嘴。几年下来,三喜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便有了落户的想法。可是他也知道,落户是有难度的。难在哪里?难在钱上。就自己挣的那点钱,仅够糊口。再说了,他也清楚村里人不待见他,现在村里的大事小事,村民都有发言权,过了上头,下面得罪那个都不好办。为此,三喜想得头疼。碗花呢,为了落户的事,也坏了脾气,常常数落他,甚至开始骂他无能了。再落不上户,离离婚就不远了。想有朝一日把山里的老娘接过来,怕是老娘等不到就闭眼了。为此,三喜曾找过村主任刘大发,刘大发哼哼呀呀,推三躲四,基本上就算封口了。

雨季快到了时候,刘大发检查防汛,发现三喜的房子属于险房,就动员三喜搬回老象背。三喜放穷磨了,说:“我也不是你们村里的人,死了也不该你的事。”刘大发明白了,这是对落户的事不满。一场大雨过后,刘大发领胖子乡长赶到现场。胖子乡长虎起脸来:“上级来通知了,下周后有台风,你家房子太破旧,一旦出事谁也担当不起。”不管胖乡长怎么说,三喜就是不搬。胖乡长想了个折中办法,要村里出沙石料,三喜出人工,把山墙推倒重砌。当天下午,刘大发立马派人送来沙石料。刘大发很精明,一旦出事,他可负不了责任。

第二天,刘大发来看三喜干没干,刚一进院,见三喜怀抱红包袱鬼鬼祟祟躲进屋。再看山墙,已经放倒,地基石裸露,黑乎乎的青砖堆上弥漫着锅底灰的气味。

“挖到啥宝贝?”刘大发跟进屋问。三喜支支吾吾:“没什么,迷信迷信。”

刘大发起了疑心,现在哪有迷信避人的?正想着,忽然开窍了,这房子可是旧社会大地主的老宅,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土改地主被打死了,家里的人都逃到北大荒了。还听说,大地主家的金子到他被打死时,也没找出来。莫非三喜挖到金子啦?

“挖到金子了?”刘大发问。

三喜说:“俺可没那福气。”把话说得很平静。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三喜挖到金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盐泥头。无论谁问三喜,他一概先笑而不答,后坚决否认。就这样,问的人问疲了,他却来了精神头,甩手就买上了大云烟,还大方地分给大家抽。于是,人们对三喜挖到金子的说法就越加坚信了。

三喜右胳膊肘拐在柜台上,斜睨双眼,口吐烟圈。蔡包子突然横在三喜面前,说:“三喜,限你两天之内倒房。”

蔡包子此举,好像三喜早已预料到,仍以笑相迎,小核桃脸的纹道更密了。

“你耳朵塞驴毛啦,听到没?”蔡包子喝道。

“俺没聋,今年的房租年初就交了。”三喜慢腾腾说。蔡包子说:“房租可以退。”

“你说退就退?合同上写得明白的,单方中止合同,得提前一个月打招呼。再说,没理由啊,你还得赔偿我损失呢。”三喜话音刚落,蔡包子说:“赔多少?”

“我没考虑好。”三喜说。蔡包子见平日窝窝囊囊的三喜牛上了,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揪住了三喜的衣领:“臭瘪犊子,你他妈的敢翘尾巴!”

“想杀了我还是想剐了我?”三喜挺起他的小脑袋瓜。蔡包子挥了一下手,就是没敢落在三喜的脸上。

这时,玩麻将的小白粉见自己的老头子卡壳了,忽地站了起来,骂:“你个臭外来的,拣了个烂倭瓜,扎什么刺儿!”

矬人面前不说矮话,小白粉的话刺痛了三喜,三喜也骂上了:“埋汰我啊?你看你个白骨精样,我外来咋的?碍你啥事?”小白粉变本加厉:“臭外来就是卵外肉,废物,火了按倒骟了你!”

三喜驴性上来了,笑嘻嘻把手伸向自己的裤裆:“来来来,你敢骟,来吧,我让你骟。”蔡包子扭头骂上了小白粉:“你他妈的缺心眼呀!”说完就擂了三喜一拳:“我来骟!”

三喜的小体格,一下子就被擂倒在地。他马上爬了起来,哈下腰,头对准蔡包子的裆处,直射过去,把蔡包子顶在了墙根,只听蔡包子“哎呀”一声,蹲在了地上。没等三喜直起腰,小白粉扑在了他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勒得满脸通红。

看热闹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快嘴子第一个冲上去拉架:“要打要杀外面去,别喷一屋血!”在大家的拉扯下,显然蔡包子失去了格斗力,小白粉当然也不是三喜的对手。

蔡包子被快嘴搀起来后,蔡包子说了一句:“姓潘的,你等着,我他妈的告你去!私藏不义之财,我让你拉出来!”三喜得意地说:“好呀,我等你!”又对快嘴子说,“再给我来一盒大云!”拿了烟,三喜把两手插进裤兜,耸起肩膀,吹着口哨离开了。

三喜回到家,用手探试锅盖,没一点热乎气。进屋一看,碗花歪在被垛旁边,正在看电视。碗花见三喜进来了,扭过身子把圆圆的屁股冲着他。女儿小琴则趴在炕梢,似睡非睡。三喜虽然在外面惹了一肚子火,自我感觉效果不错,蔡包子敢于和他动气,说明他们确信他三喜有钱了,他们眼红了。不过,回家吃不上饭,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别扭归别扭,为了保持家里的和谐,他把自己的不满,咽了回去。

三喜从外面拎回一捆稻草,准备烧火做饭。舀米时,发现米袋瘪了。他明白了,这是碗花抗议了,嫌他一天到晚不坐家。三喜扛起两编织袋水稻,放到单轮车上,准备去加工。这些涉及外面的活,一般都由三喜来做。碗花很少串门,连小卖店都很少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过去被麻五破身那件事,再加上领回三喜这种不起眼的男人回到娘家地,总是被人家瞧不起。所以,只能窝在家里。为了落户的事,她已经没招了,心里的怨气,都往三喜身上撒,为了一点小事,也总和三喜唧唧,嫌他没章程。像没米下锅或不做饭这种事,假如三喜先张口指责她,她会跳将起来,唠唠叨叨骂上几句,解解嘴瘾,放放怨气。

所以,三喜才悄默声赶紧去磨大米。可出了门,心就别扭上了。整个盐泥头,就两个粮食加工点,蔡包子家一个,近在咫尺;另一个在庙后,离三喜家足有三里路。一般情况下,他都在蔡包子家加工,可刚刚和蔡包子动了手,显然抹不开面子。可庙后实在太远,家里等米下锅呀!三喜一咬牙,就到蔡包子家了,看他能咋样。其实三喜已经后悔了,现在需要和大伙套近乎,咋就和他闹上了呢?说个小话吧,只要能落上户,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何况自己活得就像孙子!

三喜把小推车停在蔡包子家门口,先把头伸进去。屋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小白粉的声音却飘了出来:“还用吃饭呀?吃金子吧。”

三喜嘿嘿一笑:“别提金子好不好。包子没在家呀?我给包子赔个不是啦。”

三喜以为小白粉能继续拿酸话刺挠他,或者继续说收回房子的事,再把他支到庙后去磨米。可小白粉一脸灿烂走出来了:“包子出去了。扛进来吧。”

三喜不明白了,小白粉这是唱得哪出戏呀?是不是要在他的米上耍花招?她可是盐泥头有名的嘎咕,有便宜绝对不放过,没便宜也要咂咂指头。只要稻子过她家的机器,赚个半斤八两还让你说不出怨来。尤其遇到三喜这样的熊老爷们,机底留下的米粒,一年能喂两头克郎猪。三喜犹豫了,蔡包子还要告他呢,自己这不是主动送上门了吗!于是,三喜说:“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小白粉嘻嘻笑了:“咋啦,俺家包子记仇,我不记仇。我要记仇,这生意就不用做了。”说着,主动伸手要抬下稻子。三喜就没脾气了,嘿嘿笑道:“哪有什么仇呀!”

小白粉开启加工机,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尘灰、米粉纷飞舞动。十分钟后,一袋子稻子就脱了皮。小白粉撑编织袋口,让三喜撮米。三喜撮一下,就能瞅见小白粉敞开的胸口。每看一次,都想往深里看,恨不能把眼珠子掉进去。小白粉说话了:“看什么,不累吗?”

三喜立马收住眼神:“我没看什么。”小白粉说:“那可不是看的。”

三喜的脸红了,汗也顺着额头虫子般蠕动下来,把脸上落的米粉,润出一条条沟。接下来,小白粉的举动把三喜吓着了,小白粉竟然举起手为他擦了一把脸。

三喜似乎弄懂了小白脸的反常表现,小白粉的花边新闻他听过,但万万不敢把小白粉的新闻和自己扯上。他也喜欢外面的女人,却从来不敢深想,更不敢去做,一个外来户,一个不起眼的熊人,惹上麻烦,就连现有的日子也甭想过好。三喜掏出十元钱,说了声:“别找了。”就扛起了米袋子。小白粉没接,凑到三喜跟前:“你木头啊。”

三喜说:“是木头,外来的木头。”小白粉说:“我和包子说了,外来的不容易,不让他去告你。你拣的金子,就应该是你的。不过,金子不是独吞的,拿出一点点……”

三喜说:“咱别提金子,咱别提金子。哪有什么金子。”说完,把十元钱扔在小白粉的身上,惶惶出了门。小白粉大骂:“臭外来的,还拉硬。”

门砰地关上了。

第三天,村主任刘大发主动来到三喜家,说受乡长指派,要和三喜谈谈。第一,蔡包子到乡政府告三喜了,说房子是他的,挖出的金子应该归他所有;第二,乡长说了,要是真挖到了金子,应该归国家所有,也就是乡政府所有,因为这房子过去是大地主刘金贵的,也不是他蔡包子的,现在,刘家后人早就离开了盐泥头,还能把金子还给坟地里的刘金贵吗?第三,他可以把金子的事压一压,给出时间让三喜想一想该怎么办。最后,嘱咐三喜,要把这事处理好,不能影响以后落户问题。

三喜的眼睛放出亮光了。却佯装腼腆,支支吾吾不表态。随后,拿出一条云烟递给刘大发:“先拿着,先拿着。落了户,我不会忘记你。”刘大发接了烟,掖在怀里,说:“心里有数就行。盐泥头村民每年能分千八虾池款,你挤进来,等于到人家筐里抢饼子。我得罪大家,下届选举我就没戏了。懂吗?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想想办法,你心里有数就行。”

三喜的核桃脸终于舒展开了,口气很大地说:“你办吧,我先给你两千,好请客吃饭。”说着,就掏出了钱。刘大发眼睛眨都没眨,说:“你早就应该这样出点血。不过呢,村民这边,你自己要好好打点打点吧。”

三喜顿生感恩之情,有种流涕的感觉,说:“全指望你了,你的人情我有数。”刘大发挠挠头,说,“外道啦。不过,我儿子结婚还差点钱,帮我筹个万八的就行。”

三喜根本没想到刘大发事还没办就念秧儿,沉思了很久才说:“我懂。”刘大发又补了一句,“为难就算啦。”

人敬有的,狗咬丑的。三喜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世上的道理。他一本正经地许诺:“没问题,小菜一碟。”

刘大发说:“刚才说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讲,你出出血,我保证村民大会一次通过。先把爱算计的快嘴子搞定,再把蔡包子那些搅牙的安抚住。到时,我压场,他们多少也得给我点面子,估计没什么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么。我拿这些钱,先和乡里疏通疏通。”

三喜似哭非笑地说:“谢谢你了!”

刘大发临走说了一句:“把东西经管好了。”

三喜的脸色立刻收了回来,心里骂了一句:“管你娘个腿!”

三喜再次来到小卖店,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变得十分悦耳。快嘴子不等三喜开口,就把一盒大云递了过来。三喜说:“我可没带钱呀。”快嘴子说:“先赊着,我还怕你还不上?”

三喜嘿嘿笑了,把烟撕开,又开始分了。一人一枝,不分男女老少。

快嘴子突然提高嗓门说:“三喜,看来你和咱盐泥头有缘呀。就把户口落在这得了。起码你还是咱盐泥头的女婿。”

快嘴子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夜儿个三喜做了工作的结果。三喜承诺,只要他在小卖店里多为他宣传宣传,说点同情话,他亏不了快嘴子,说完就塞给快嘴子三百块。

快嘴子总归是快嘴子,不失时机地把话题引到了落户上。

屋里没人吭声。空气浑浊,气氛沉闷。

快嘴子自语:“三喜不容易,就算要饭要到盐泥头,大伙也得给个面子。”

小白粉一反常态,喊上了:“三喜,俺饿了,你看怎么办?”三喜反应极快,说:“屋里的人,我一人一桶康师傅。”

小白粉说:“不行,一人加一个火腿肠。”三喜更大方了:“今天我就请到底了,大伙撮个够。”

顿时,满屋飘溢着牛肉和火腿的香味。三喜一不做二不休,叫快嘴子拿碗来,说散白酒管够喝。

哪有不占便宜的?包括那些平日滴酒不沾的老娘们,也把嘴张开了。

再看三喜,自己先灌了一碗,冲屋里的人抱拳:“各位乡亲父老,从今以后,你们就别拿我当外人,家里有事需要我,砌个墙,搬个东西,喊我一声,分文不取!”

快嘴子也跟着喝大了,说:“三喜,户口没问题了,等我代表大家伙和刘大发说说。”小白粉“腾”站起来:“我可没同意!刘大发要是同意,他是不想干了。”

三喜搬了一下小白粉肩膀:“姐,别这样,咱俩差哪儿。”小白粉说:“差块金子。”说完,把门一摔出屋了。

快嘴子说:“头发长见识短,钱重还是人情重?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好意思撕破脸皮?”

三喜吐着长舌头说:“来,把账单拿来,我签字。”于是,在快嘴子的笔记本上,签了一笔数额不菲单子。之后,挥挥手,也走了。

几天后,刘大发告诉三喜,乡里管户口的都疏通好了,村民征求意见表,签字人数达到一半以上了,为了防止后患,爱整事的小白粉两口子,必须得有一个人签字。刘大发很自信地说:“别人看我的面子,躲着不签字,也不敢翻什么浪,小白粉两口子,尤其是小白粉,我就说不好了,你自己去搞定吧。”

三喜动动小眼珠子,说:“把签字的表给我,我去办。”

三喜拿了表,并没有去小白粉家,而是去了一趟县城,回来后,夜幕拉下了,才悄默声进了小白粉家的院子。

“包子没在家?”三喜连喊几声。其实,他已经听说包子赶海去了。

小白粉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黑灯瞎火的,谁呀?”

“三喜。”三喜压低声音说。见小白粉没迎出来,三喜就直接进了屋。在盐泥头,女人孤身在家时,家里来男人,女人为了避嫌,一般都迎出去,在院子里说说话。小白粉不出来,当然有她自己的算盘,听出是三喜的声音,猜到了三喜的来意。

小白粉问:“三更半夜的,来做啥?不是来强奸俺的吧?”

三喜一下子就懵了头,这个小白粉也太那个了,自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小白粉再烂,也不是他三喜能吃上的烂桃呀!于是,三喜嘿嘿笑笑:“落户的事,麻烦你给签个字。”

小白粉说:“笑话,也不看看盐泥头的坟莹地哪有你的窝。无论从公从私,俺都有损失,签字可以,你得把俺的损失补上。”三喜说:“这就补。”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里,“你把手伸开。”小白粉伸出嫩手。三喜笨笨卡卡扯住一根指头,就把一枚戒指套了上去。小白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真的?”

三喜说:“真假咱也没去鉴定。鉴定还花钱,没劲!”小白粉马上给了他一个回报:“我签。其实,你不给戒指我也签。你把事办明白了,落户与俺何干?谁愿没事找个茄子拎着。”

三喜说:“先说好了,是真是假我可不知道。你呢,千万别和外人说,和包子也不能说。我可没那么多戒指。”小白粉说:“俺打听了,俺这个房子,是解放前大地主刘金贵的。他的大儿子从北大荒回来住在县城,也七老八十了。刘大发托人问过了,问他家过去埋没埋过金子,那个老爷子光笑,说他那时还小,不知道。后来又说,埋了就是你们的。”

三喜啊啊地应着,收了签完字的表,急忙要走。小白粉说:“急什么呀,多坐一会吧。哎,你到底挖了多少金子?”

三喜说:“我根本就没挖到金子!”小白粉问:“这个戒指是哪来的?”

三喜神秘地说:“这是我偷我媳妇的。不能说啊。”小白粉瞅瞅手指上的戒指说:“别扯淡了。挖的就是挖的。我不说好了。”

三喜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外屋门槛拌倒了,趴在地上。小白粉慌忙跑了出来,把他扶起,说:“再进屋歇歇吧。”

三喜摆摆手,一瘸一拐走了。

谁知,户口还没办下来,三喜家里闹腾了起来。原来,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三喜所做一切都是瞒着媳妇碗花的。这天,碗花发现自己藏在柜里的戒指没了,就追问三喜。开始三喜不承认,被问急了,才说了实话,说那个戒指让他卖了,换了四千多块钱,请客送礼几乎都花了。并告诉碗花:“等把户口落上后,一定要在小白粉面前说,你的戒指丢了。”

碗花问:“为啥?”三喜说:“都说咱家挖到金子了,哪有的事呀!我知道他们都在盯着金子,才肯为咱办落户的事。小白粉不好对付,我就在县里花了五块钱买了个假的,给了她。现在,你什么也不能说。就等着好事吧!”为了不让碗花说露嘴,和说露嘴了的严重性,他又把刘大发要的好处说了。又说,“等板上钉钉了,铁定了,户口落上了,我是谁?我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三喜,他们听忽悠能赖我!到那时,我就把那个装祭品的红包袱给他刘大发看,没有金子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碗花不干了,说:“你这个蠢货,你是不要脸了,那还能有咱好果子吃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不行,咱得离婚!我不想再过天天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了!”

三喜不以为然,说:“要离,行,得到了把户口落了再离!我这一辈子,没白活,起码从山沟里混出来了,混到了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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