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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闽南

2012-05-08吴芸

福建文学 2012年5期
关键词:夜来香香香花瓣

吴芸

她们是我生活的闽南古城里随处可见的花儿,没有绚烂色彩,只因了记忆与文字的邀约,开放在我的花事里。她们包含的小思绪,也许,在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被我们错过了,遗忘了。这浮华世界里,我们如她们一般,归附自然,才是生命永恒的基调……

含 笑

好吧,就叫它烧酒花吧,谁叫它香气的末梢带着醉人的酒香,仿佛父亲早年钟爱的地瓜烧;要不,叫它香蕉花吧,那花骨朵儿里分明藏着甜沁滑爽的果香;当然,奶奶叫它香水花也是恰当的,它沁脾的芬芳不比任何一款香水逊色……复杂的香味让我们的嗅觉失去了分辨能力,它便这样被我们随意叫着。

小时候,家后边的空地上就长着两株含笑花,有两三米高,无人浇灌,却常年翠绿,枝干上有褐色绒毛、椭圆形的叶子。春季一到,结得浓密的花苞沉甸甸地压在树枝上,乳白的花瓣泛着一缕红晕或紫晕,好像少女含笑的脸庞一样娇嫩。记忆里,含笑花开,春天便来了,含笑花香便是熟悉的春天的气息。而每一朵微垂半开的花儿,都是一个诗意的句点,蕴藏着新鲜的骚动,融入春的呼吸里。

因为这两株含笑,童年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含笑花开的季节,每当薄暮月初升,我便端着小木碗,熟门熟路地和姐姐一起到屋后拾花。此时月华如水,花儿被月光照耀得白晃晃的,泛着亮光。暖洋洋的微风拂过,无数膨大的花苞在暮色中缓缓坠落碎裂,那弧线优美得令人心动。地上顷刻被素洁的花瓣铺满了,一片片静谧的象牙白一路开到了远处。我们是有分工的,我个子小,只能捡地上稍完整的花苞或碎瓣。姐姐个子高,能从树枝上摘下刚褪去绿色花苞、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我拾回的含笑花瓣,分散放在各间屋里,四处盈香。那时,父亲常惬意地抿着他的地瓜烧酒。我把几片花瓣放在白瓷酒杯旁与他分享,花香与酒香很快便融为一体。我还把花瓣装在外衣口袋里,便有暗香盈袖。不过母亲说含笑花瓣像熟透的香蕉一般,越香坏得越快,烂在口袋里不好洗。所以大多数时候,我把它们放在文具盒里,铅笔、橡皮、尺子便都沾上花香,春色四溢。若是哪天心情好拿来赠与人,那必是我最要好的同学。

姐姐摘的含苞的花儿,是送给奶奶的。把它们放在奶奶的古眠床头,奶奶就枕着她喜欢的“香水花”入眠。次日清晨,奶奶把那些绽开笑脸的花儿别在一丝不苟的发髻边,便“行过处花香细生”了。夹杂着发油清香与含笑花香、伴着古眠床的红木气味,幽然香氛里盈盈浅笑的奶奶总是那么慈祥。

邻居小伙伴也喜欢含笑花,不过他们有自己的玩法。他们有时模仿忍不住烟瘾的大人的样子,捡来几朵,撅起小嘴夹在鼻下,使劲嗅着。有时也把花儿夹在耳后,作为潇洒扮酷的绝佳道具。这时的花儿,绽放成戏谑的样子。

含笑花开时,香气淹没了周围的其他气味,宿舍区后的那片空地就像桃花源,是另一个世界。我喜欢仰面承接头上飘落的香雨,内心封闭的空间霎时打开。可美好的东西注定短暂,它的花季在夏的炎热尚未褪尽时戛然而止,那熟悉的香味还来不及存贮,就在秋的萧瑟中猝然飘散,以满地的碎瓣温婉却决然地向我告别。每到此时,我总是满怀忧伤的怜惜,却无力多作挽留。年幼的我因此无端伤感起来,于是期盼着下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即刻来到……

长大后,搬离原先的居住区,那两株含笑花淡出了我的生活。我渐渐习惯,对它的牵念,变得淡淡的。不过,在泉州城里,含笑花平凡得随处可见——它若是围成蟳埔阿姨头上的簪花围,一环、两环或更多,配上乳白的象牙筷,就活色生香了。若是摆在祭拜的供桌上,便带着祈福与祝愿的神采了。有时候,它也会出现在菜市口老阿婆的竹篮里,用红线串起来,一元钱一串,很是喜气。更多时候,我与它在红砖古厝的庭院内、机关大院的走廊旁、公园湖滨的草坪边,或是马路两侧的绿化带中不期而遇。每每此时,总能触动我心里难以名状的亲切与温暖。

一次采访一位植物学家时意外得知,含笑花曾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与刺桐花一起被提名为泉州市“市花”,但未获有关部门确认,故而鲜有人知。我又留心查阅了相关资料,也未能找到它“入选”与“落选”的确切缘由。后来静心而想,发现自己的查证皆系多余。与如火般红艳的刺桐花相比,它自是少了那份热烈与惹眼——如果把刺桐花看作热情洋溢、才情舒展的大家闺秀,含笑花则更像拘谨雅致、温柔细腻的小家碧玉。我亦难以将它与“市花”有所关联,感觉那仅是它可能有的又一种叫法而已。如此,每回相遇,童年的画面便从记忆深处跳将出来,我仍是随着性子叫它烧酒花、香蕉花或者香水花,脱口即出,随意自然。它也依旧含蓄静默地呆在自己的时光里,径自欢愉,径自飘逝。

夜来香

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夜,香香和我还是初三学生,和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个闽南古城的大部分女中学生一样,我们安静、勤奋。香香是我的同桌,可我们并不常说话,连学习上的交流都很少。除了上课、做作业,就是埋头看书,那时的我拒绝与人交流,几乎到了自闭的程度。

那天晚上月光融融、星光熠熠,拂面的暖风捎带来窗外夜来香浓郁的芬芳,在空气中慢慢释放,仿佛裹挟着某种不安分。我依旧趴在临窗的座位上认真温书,对闹哄哄的教室充耳不闻。突然,教室里噤了声,紧接着,响起几个男生拿腔捏调的歌声:“夜来香,夜来香,我爱你,夜来香……”那歌声和窗外的蝉鸣一样聒噪。伴着起哄声、口哨声,我抬头看见香香背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她脚步轻盈地从我身边掠过,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和她一起经过的,还有一阵刺鼻的异味。

不可否认,这样的气味我并不陌生,也非嗅觉迟钝,只是我没有把它与香香产生联系,只觉得那近似于实验室里某种化学制剂的气味,又或者,有时觉得它就像潮湿闷热的雨季里,被焐得发出熏鼻气味的窗外那两株夜来香,浓烈得令人窒息。

不一会儿,身后有纸团飞来,直砸到我头上。我回头怒目而视,最后排的一位高个儿男生立即连连向我行礼致歉道:“不是扔你的,抱歉抱歉!”

我没好气地回道:“扔谁也不可以!”

他说:“我们还不是被熏的。”边说着,边努努嘴指向香香,脸上还挤出夸张的可怜相来。

“对,就是你身边那只花狐狸,那只穿裙子的花狐狸。”另一位男生尖着公鸭嗓嚷道。

我斜眼一瞄,香香穿的就是一件白底紫色碎花的连衣裙。她淡淡地朝我笑笑,有些无奈,又埋头看书。

似乎一整晚,香香都纹丝不动,手里的书没翻动过,她只是低头坐着,静默如一尊塑像。

那一整晚,我也没看进去一页书。那味道愈来愈呛人,如气雾般弥漫开来,厚厚地蒙在我的周围,我仿佛被一张网严严实实地罩住,便不止一次萌生掩鼻而逃的冲动。我忍住了,嘴里却发出了不耐烦的叹气声,手也止不住在鼻前来回扇着。

那天夜自习下课,香香先走了,我被男生们堵在门口。

“她身上有臭味你知道吗?”

“叫她不能坐在窗口,那风一吹,不是要把我们熏死吗?”

“对,你去叫老师调个座位!”

……

尽管事隔多年,我仍可以确定,当时让我不能忍受的,并非香香的狐臭,而是大家对我那种同情的眼神,以及仿佛把我与她划归于同类而排斥在外的轻视。

那是第一次,我发现一直围绕在身边的异味与香香有关,也是第一次,我发觉自己与这种气味的难以相容。想象香香平常的一颦一笑,仿佛都为掩饰这暗疾而来;甚至想象,她的体味与她的名字之间,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我一刻也不愿意坐在她身边了。

第二天早上,我向班主任提出了調换座位的要求。理由很简单——香香有臭味,影响我的学习效率。

班主任自是重视的,一来我平常并不多言也不多事,二来临近中考不可影响班级学习情绪。当天晚上,香香从年段办公室出来后,便搬到了最后排临时加的一个座位。

当时,香香整理书桌的动作很从容,与从前的任何一次下课没有不同。收拾好后,她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而我却始终不敢抬头,仿佛一看她,心里所有的阴暗就会昭然若揭。男生们又叫起来,还是《夜来香之歌》,那刺耳的歌声在教室飘荡着,一句句都如锐利的刀片从我心头划过。只是它们再尖刻,也穿不透我们年少时的无知与莽撞。

那天晚自习下课,经过一整晚的坐如针毡,我在香香走出教室片刻后,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香香几乎是一路小跑,我便加快步伐紧跟着。天气异常闷热,而快速游移在我们脚下的月光,却是冰凉的。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我轻唤她的名字。她回过头,与我相迎的,是满脸的泪。

“香香,我没想过要让你难过……”我支支吾吾,与她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我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无法靠近她。

“我不怪你。我不知道我身上有味道。”香香抽噎着对我说完,扭头跑开了。

如今回想,我有多么懊恼多么后悔,那個时候,我要是能给她一个拥抱,哪怕握一下她的手,我们彼此都不会那么难过。

那晚过后,我们未曾再有过交谈。偶尔还是会听到班级某个角落传来“夜来香”的歌声,每到那时,我终是不忍回头的。我知道,那种时刻对香香来说晦暗如夜。

香香在中考前不久离开了学校,因为她的学籍在一个沿海的乡镇中学,必须回原籍参加中考。这是她离开后数天,班主任在总结本班报考情况时,不经意间提起的。在此之前,没有人留意过她的离开,也没有人留意过那气味的消失。

刚毕业时听班主任说,香香回乡下就辍学了,没有参加中考。此后,杳无音讯。毕业后多次的同学聚会,她始终缺席。

多年以后听人说起,有狐臭的人,自己是闻不到的。心里万分难过。

直至我结婚后,一次陪婆婆去菜市场,意外地在鱼摊发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就是香香,她盘着头,乌黑的发髻上插着象牙筷,戴着簪花围。婆婆告诉我,她是菜市场里最年轻漂亮的蟳埔女。当时,我没有勇气叫她。而她,好像也忙着招呼生意,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我。我问过临摊相熟的蟳埔阿姨,她们说香香父亲打渔讨生活很困难,她懂事早早就出来做生意帮忙赚钱,培养弟弟念书。她们告诉我,香香每天凌晨3点多到市区卖海鲜,下午1点多回去,还要帮忙打理家务,过着与城里姑娘完全不同的生活。

再后来,我在一本介绍蟳埔女的画册上看到过香香的相片,她在海边织着渔网,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她的笑脸,温婉含蓄。照片下的图片说明写着“幸福渔家女”。

岁月更迭,母校校舍多次翻新,我们教室窗外的那两株夜来香却一直都在。而我发现,在我生活的这个闽南古城,遍布着无数茂密葱茏的夜来香,它们有着惊人的数量和强大的生命力,只需一点点土壤,就可坚忍生长。当夏秋的夜幕轻轻在花苞上滑过,它们悄然绽放着,生的力量于每个花蕊间孕育、播撒。

如果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一个记忆符号的话,那么能代表我青涩的初中时光的,一定是夜来香。她们素洁而沉静,纤弱却坚强,一如我曾经的同桌,那位名叫“香香”的女孩。它们的气息,一直抓摄着我,提醒我生命中不可缺失的宽容与友善。

番仔花

十多年前乡下的老屋要翻建时,奶奶说,房前的那株番仔花树不能砍。

奶奶口中的番仔花,我长大后才知道,就是鸡蛋花。它在老屋门口长了多少年头,连父亲也记不清。它的树干约有三四十厘米粗,枝繁叶茂地挺立于那个闽南小村落。它平凡到常被忽略,却又牢牢地长在奶奶和我们心里。

总感觉,奶奶对家门口的那株番仔花树有着一种近乎迷信的依赖,仿佛这树带着某种灵性,可乘凉,可养生,可治病。番仔花叶厚而花香,夏天,它的叶子可以当小扇子。奶奶常用它树枝和叶片上渗出的白色汁液,敷在我们被蚊子叮过的疱上,很止痒。头晕时,奶奶就闻一闻那花儿,说是安神。它还常被奶奶用来做成花茶——奶奶将番仔花瓣撕开后洗净晾干,密封在罐头瓶子里备用,夏季的午后,我在酣眠中,常能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那是奶奶用开水加冰糖煮至融化、再放入番仔花瓣做成的番仔花茶的香味。煮好的番仔花茶带着淡淡的黄绿色,花瓣是晶莹通透的,入口清淡有味,奶奶总说,这样的花茶最消暑润肺。奶奶去世后,我还喝过几次番仔花茶,却再喝不出那香味来。

邻居说,那株番仔花的树苗是奶奶专门托人找来的。村里别家的门口都种着龙眼树,开花、结果、收成,一到夏天便有整筐整筐的龙眼吃。而我家门口,是挂满枝头的番仔花,花瓣洁白,花心淡黄,一朵朵五片花瓣轮叠而生的花儿,就像姐姐给我折的纸风车。那时候,邻居送龙眼给我们吃,奶奶就会摘一些番仔花装在小竹篮里回过去给人家,这些花常被邻居放在客厅里,成为一种美好芬芳的点缀。

后来又听村里的堂亲说,这株番仔花从奶奶抱养父亲那天起就有了,它陪着奶奶度过守望的一生。

和闽南许多番客婶一样,奶奶的一生孤独而坚强,她静默地承受着生活的苦难,守候着她终生不能到达的彼岸的消息。

奶奶是爷爷的童养媳。关于他们的婚姻,没有人向我细述过,只知道爷爷年轻时迫于父母之命与奶奶成亲,三个月后,他远渡南洋,就此一去不回。后来,奶奶抱养了邻村的我的父亲。

父亲说,可能因为他从小身子弱,奶奶从不曾打骂过他,若是他犯了错,奶奶就会自己偷偷流泪,即便偶尔气急了拍打掌心,也是轻轻的、没有重量的。

父亲天生有哮喘,每年秋风起时就发作得厉害。每到那时候,奶奶便终日守着父亲,半步不离,生怕他因剧烈活动再诱起大病来。到了晚上,父亲咳个不停,奶奶一直守在床头,用掌心轻抚父亲剧烈喘息起伏的胸口,不知轻抚了多少下,不知对付过多少那样的漫漫长夜。

所幸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我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便能和村里的小伙伴一同跑跳嬉闹着结伴上学了。父亲的成绩一直很好,顺利地考上了城里的中学,并考上大学,成了一名教师。奶奶从父亲身上得到了安慰。

父亲感觉到爷爷的存在,就是每每吃到那些被奶奶加在番仔花汤里熬煮的燕窝。在永远也忙不完的农活家务间隙,奶奶常坐在门前的番仔花树下,拿把小镊子,小心翼翼一遍一遍地挑在冷水中泡开的燕窝里的细毛。父亲说在那样的年月,生活虽然拮据,但他独享的每周一次的燕窝番仔花汤却从没断过,因为奶奶给南洋带过话说,孩子气管弱,吃燕窝好。因此爷爷寄来的次数不多的包裹里,大部分是燕窝。尽管那时燕窝远不如今天金贵,但为了这件事,奶奶还是时常遭她的婆家人抱怨,说她不是个会持家的女人,张口向爷爷要些别的东西都比燕窝有用。而爷爷唯一一次和父亲有过的联系,便是父亲考上大学那年,爷爷托一同“过番”的堂亲回乡时捎来的一块手表和一支钢笔。他要堂亲捎话给我父亲,说他知道父亲有出息,非常高兴,要父亲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顺奶奶。

我感觉到爷爷的存在,则是小时候每回堂亲拿来他辗转寄到的为数极少的信时,奶奶的模样。奶奶总是漫不经心地接过信,嘴里常嘟囔着“还写什么信啊”。不过那些信,都被她仔细地放在床头的红木首饰盒里。不识字的奶奶,自然不可能读懂信里的只言片语。而早已在南洋娶了“番婆”、孩子成群的爷爷,也不可能在信中许诺奶奶关于未来的这些那些了。但收到信的那几天,奶奶还是常独自坐在番仔花树下,愣愣的,一坐就是好久,仿佛要一直坐下去,坐完余生。

奶奶去世后很多年,我嫁为人妇,知晓了婚姻对一个女人的意义。每每想起她,心里就会生生地发疼,后悔没来得及好好照顾她。常常在想,当年奶奶送走爷爷时,一定不曾预料,从此在她的生命中,那样的等待不是过渡,而成为永远。

前阵子乡下老屋遭白蚁,不少旧家具蛀了。我进屋打扫整理时,在奶奶的描金古衣橱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正方形铁质的红双喜香烟盒子,它被锈蚀了,我费了好些劲才把它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三寸黑白照片,早已褪了色,灰蒙蒙的一片,但依稀看见相片右上角写着“1944年泗水*家中”。那是爷爷的照片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照片中的他梳着大背头,穿着白色西装,打着领结。他的身后,是一幢有青灰瓦片屋顶的两层小木楼。而楼前,种满怒放的番仔花。

(注*:泗水是印尼主要的贸易和商业城市,居住着近百万华裔,尤以原籍闽南人最多。)

责任编辑 林 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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