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建怀

曹利用最得意的事，莫过于代表宋朝，在与辽国订立“澶渊之盟”的过程中坚守底线，不辱使命，挽救了面临战争涂炭的北宋王朝。

宋景德元年（1004年），辽圣宗耶律隆绪和他母亲萧太后率军20万，大举南侵。一番惊慌失措后，宋真宗在宰相寇准的说服下，御驾亲征，宋辽两军交锋于黄河北岸的澶洲（今河南濮阳市）。混战中，宋军用床子弩射杀了辽军统帅萧挞凛，重创辽军士气。趁着这一有利时机，宋真宗派曹利用出使辽军兵营，与萧太后谈判。

临行前，宋真宗当面交代曹利用：“契丹南来，不求地则邀赂尔。关南地归中国已久，不可许；汉以玉帛赐单于，有故事。”除了割地，其他什么都好商量。曹利用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与萧太后当面锣、对面鼓，最后以30万岁币换得了辽军的退兵与边境的安宁，既符合朝廷大部分人的期望，也没突破宋真宗的底线。于是，曹利用成了国家功臣。不久，宜州（今广西宜州市）兵变，岭南骚动，情况万分危急，宋真宗又想到了曹利用，任命他为广南安抚使，带兵前去平定，曹利用率军巧妙克敌，很快就平定了岭南。

有了出使契丹和平定岭南这两大功劳，曹利用积累了许多同僚一辈子也无法积累的资本，得名、得利、得官，连连被重用提拔，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宋真宗任命他為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来又兼侍中，成了与宰相平起平坐的最高军事长官，相当于三军总司令。

曹利用在位日久，颇以功劳自恃。他曾把自己与宰相李迪作比较，“以片文遇主，臣不如迪；捐躯以入不测之虏，迪不逮臣也”，意思是写文章、掉书袋，我不如李迪，但论杀敌报国、浴血奋战，李迪远不如我。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三军总司令，他还经常与宰相争排位而闹得不可开交。原来的规矩是，枢密使即使兼侍中、尚书令，朝廷排位也在所有宰相之下，但曹利用任枢密使，却经常为使自己的位置排在宰相前而用尽伎俩，宋真宗也总是尽量满足他。

只是，到了乾兴元年（1022年），对他百般信赖的宋真宗病逝。13岁的宋仁宗即位，由刘太后垂帘听政。人家孤儿寡母，神经当然会更为敏感，尤其是对所谓的权臣之类。

刘太后开始还是非常尊敬曹利用的，经常在大臣们面前，不呼名，亲切地称他“侍中”，体现出比其他大臣更加亲近的关系。但曹利用没有意识到刘太后与宋真宗的心理差异，并不懂得这亲近背后暗藏的试探心理，反而显示出比在宋真宗时代更加专横傲慢的姿态，迟钝到火烧眉毛了都浑然不觉。刘太后与他商量国家大事，他经常漫不经心地玩自己袍服上的皮带；刘太后给身边的太监或娘家人一点小恩小惠，他常常顶着不办。于是，有人在刘太后耳边嘀咕，说太后施恩，曹利用阻止，但人家找他老婆走后门，立马就能办成。有这等事？刘太后指使人去试探了一下，果然灵验，这可把刘太后给惹火了。

不久，有人告发曹利用的侄子赵州（今河北赵县）兵马监押曹汭，说他喝了酒竟然穿上黄马褂，逼着人家喊自己万岁，于是曹汭被依法杖死，曹利用因此受到牵连。刘太后免掉了他的枢密使一职，一贬再贬，此时，朝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句公道话。当四面楚歌之际，又有人落井下石。曹利用几乎是一夜之间众叛亲离，跌落万丈深渊。而在贬途之上，又有太监紧紧尾随，数落他，打击他。不堪屈辱的曹利用，终于在去房州的路上自杀身亡，完成了他从功臣到权臣，又从权臣到罪臣的一生。

但凡大权在握的人，十分权用七八分，往往上下满意，皆大欢喜；十分权用到十一二分的话，就容易引起争议，就容易由功臣演变为权臣。功臣与权臣的区别在于，功臣不以功自居，权臣却以功自恃。而曹利用，总是把自己的权力用到极致，甚至越权自大，一不小心就成了朝廷的权臣。权力是把双刃剑，用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用不好便是阶下囚甚至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编 辑/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