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音鞘

杜鹃花的忧伤

屠音鞘

过去，老家后面有个狭长的小花坛，不知是谁撒下了一粒杜鹃花的种子，可能是遍识群芳的爷爷，也可能是爸爸。然而，家人都不懂养花之道，也由于忙碌而荒疏了应有的关心。在记忆中，原来与那杜鹃花一起长大的还有一株山茶花，但是经过几次烈日曝晒和浇灌不当，山茶花渐渐萎靡了，终于和黄土不分彼此。从此，那株杜鹃花就少了一个伴侣，不过它还是有许多坚强的伙伴。我还记得一棵最边上的玉兰，有一次被虫蛀得厉害，几年没有开花，但是有一年却又冒出了清甜的白色花朵。还有爬山虎和金银花，他们都越过了围墙去看外面的太阳。爬山虎强劲的臂膀甚至还缠绕上附近的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花，终于使之窒息了。为了这艳丽的红色花朵，我还忧伤了很久很久。

那株杜鹃花大概在每年的四月都会盛开，与长在山上的映山红不同，她的花色更深，是浓郁的紫红色，像被拉到风雨中仍然倔强不屈的火苗。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却已经住校，每周只回家一次。小镇的夜空仍然布满闪亮的星星，偶尔抬起头，才会发现经常被忽略的头顶的星空是多么美丽。如果每年都只有那么三次回家能看到浓烈的杜鹃花，那她在我心底该多么美丽啊，难以言表的美。那三次中的第一次，我看到有些花还含着花心，有些花已经初绽。第二次，几乎所有的花都处于青春如火的岁月，五片花瓣紧密相连。馥郁的芬芳可以给我一个迷人的下午，坐在小院里看些甜美的文字。而最后一次我回来时，大部分的花都已经渐渐衰老，令人惋惜流连的憔悴。从花瓣的边缘开始褪色，一层一层的，直褪到花心，变成干枯的深黄色，还留有余香。有些花已经落在了土上。之后再回来，所有昔日的美眷就都差不多零落成泥了。年年如此，只有那么三次是我可以完整地与它度过那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暮色降临，纸上的文字开始黯淡，而那杜鹃花还泛着火苗，温暖我年少的心怀。

不久就搬出了小镇的故居，搬入了城市，离开了小花坛和杜鹃花又已经有了好多年。不再回去看望过，不知道它还是否还如往日那样孤独然而倔强地开花。原来一年也只有三次是我能够闻到花香的，现在离开了家园更没有多少机会可供挥霍的了。渐渐慵懒的心也已经被城市没有星星的夜晚占据了，然而总有一块空地可辟作花园。种下那棵杜鹃花，还要种下山茶花、玉兰、金银花、爬山虎，还要种下所有娇羞的百媚千娇的群芳。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成为园丁，亲手栽植，细心浇灌。那个狭长的小花坛本不应该只成为坚强者的家园，不应该只成为沙漠，沙漠中也不应该只有仙人掌。要去学会倾听花语，要付出爱心，要使那花园适合那最娇嫩最敏感的花朵居住。

于是，我将那株杜鹃花的忧伤记忆藏在心底，藏在梦里。同时，我也将一粒种子埋在那里。

责编 李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