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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

2011-11-19

作品 2011年8期
关键词:山顶

伊城斜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晴朗的天空,正是晚秋,天高云淡。他决定去外面走走,哪怕爬爬山也好。他拨通了韦莉的电话,韦莉一口就答应了,让他在山脚下等她,她离那儿不远,十来分钟就能赶到。

韦莉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遮阳镜,镜片极大,遮住了半个脸。一身咖啡色的连衣裙衬托着她的优美曲线,韦莉并不瘦。伊城暗暗欢喜,他说:“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韦莉倒毫不谦虚:“多谢!走吧。”

说着把包动作流畅自然地递给伊城,仿佛是自家人,而事实上这仅仅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伊城受宠若惊。说:“要不你再坐下来歇一歇?喝口水再登不迟。”说着递过去一瓶冰红茶。韦莉接了,拧开盖子很矜持地喝了一小口。“走吧,爬山就是要流汗。”

伊城说:“听你的!”

他们登了一段山路,高楼大厦在他们脚下慢慢沉了下去。伊城问韦莉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歇。韦莉坚持不歇,说这才到哪儿,离山顶早着呢。

又爬了一会儿,伊城嬉皮笑脸地伏在韦莉耳边说:“韦美女,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姐姐?”

韦莉乐了,说道:“你本来就该叫的,赶快叫,赶快。”她用力掐了一下伊城的掌心。

伊城说:“我怕我一叫,把你给叫老了,你又该不高兴了。”

“我有那么小气吗?再说我本来就老了呗。”韦莉说,“叫一声吧,我想听听别人叫我姐的感觉。”

这时,伊城看见前后登山的人离自己较远,才冒冒失失叫她一声姐姐。韦莉听了,呼啦啦地笑出声来,她的笑有着很重的鼻音。她说伊城乖,像个乖小孩。伊城眨了眨眼,又调皮地摸摸头,反问她一句说,我乖吗?四目相对,韦莉的脸泛起一阵潮红。

伊城终于气喘吁吁地说:“韦美女,咱们还是歇歇吧,反正已经爬了一半了,不急的。”

韦莉说:“你是不是不行了,不行就直接说,咱们停下来就是。”

伊城没想到这个比他还大两岁的女人体力竟然这么好。他说:“主要是好久没有运动过了,一下子还真有点不适应,还是歇歇脚吧,喝口水再走,怎么样?”

他们停了下来。韦莉说:“你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看来真是缺乏锻炼。”伊城当然知道她所谓“身体好”是指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干净的草丛里坐下来,他们吃着豆腐干和鱿鱼丝,喝着水。

韦莉说:“她又去出差了?”

伊城点点头说是的。

韦莉说:“上次她没发现什么吧,有没有为难你?”

伊城说:“怎么会,我跟她说我去见客户了,陪他们在广州过了一夜,我很忙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休息完,他们加快了登山步伐。很快到了山顶,山顶有一块很大的平台,平台四通八达,上面建了一个凉亭,里边有个食品小卖店。平台上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迎风远眺,深港跨海大桥在混沌的薄雾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海上货轮的鸣笛声清晰可辨。他们都喘着长长的粗气,不停地来回走动,以平稳心率。

他们在山顶平台上远眺一会儿,吃完了雪糕,就准备下山。

下山时,伊城又攥住了韦莉的手,并肩小心地踏着石阶而下。阳光淡淡的,光线薄薄地摊开来,没有一丝温度似的,太阳眼看就要落到极远处的海面上,晚风吹得很柔,却很清凉。伊城很惬意,他想生活中拥有这样一个女人真好,她不会让你有压力,也不会牵扯太多物质层面的东西,你情我愿,彼此愉悦,人似乎也年轻许多。

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无疑都是九零后。男孩个头不高,穿着一个细碎格子的衬衫,看上去不太整齐,女孩比男孩还略微高些,身材不错,只是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雀斑看了败人兴致。他们竟然什么都不顾,把下山的路人全当空气,在一张条形的石排凳上疯狂接吻,有些挑衅和我行我素的意思,伊城的眼睛有点迷瞪,他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虚幻,却分明又是那样熟悉。是的,那时他所在的大学旁也有一座山,他和她是经常去爬的,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那座山上,他是冷不防给她一吻的,气得她用小拳头重重地擂他的胸膛,说是他夺走了她的初吻,他真坏,她恨他。后来下雨了,他们在雨中拉扯着,跳跃奔跑,他在雨中大声说他爱她,没有她他简直活不了,他要爱她一万年,她感动得几乎要哭了,眼泪在眼眶中翻滚,她用她藕节般纤细的胳膊轻轻扣住了他的腰,他也抱住了她,让她的头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们淋着大雨,就那么相拥而立,他们从上到下被雨水浇了个透。后来他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接吻……

韦莉用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伊城,伊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睛发直的窘相。

韦莉说:“是不是很刺激?”

“小屁孩,有他们的苦吃。”伊城说,“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刺激可谈。”

韦莉说:“你和她看来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了,说说嘛,当初你们是如何热恋的,你们是谁先追的谁?”

没想到伊城却不愿意谈,只说了一句“俱往矣”,便没了下文。这个俱往矣饱含了太多内容了,有曲折,有隐晦,还有着某种不屑一顾的淡然,似乎一江春水从眼前流过,再也不可能回还了。流去的就让它流去吧,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挽留的,激情过后,是平平淡淡繁琐的日子,日子久了,是彼此厌倦的审美疲劳,甚至是面目可憎。

“我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在乎我,对于我的行为她近来是全然不管,也不多问。”伊城说,“女人的宽容在很大程度上是种美德,可她的过分宽容总让我不爽,甚至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韦莉说:“这个不好说,保不准就是,你们闹别扭的时候会吵架吗?”

伊城说:“早些年还吵来吵去的,这两年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我倒愿意和她吵吵架,但总是吵不起来,就像你举起拳头使足了力气,却一下子打在一包棉花上,保准你下次不会再打了。我想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结了婚可能就会好起来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考虑结婚?”韦莉问。

伊城说:“结婚对我们好像很遥远,总觉得时机不成熟,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现在,而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谁也没有结婚的欲望了,在一起的生活呆板、无趣且毫无生机。”

他们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

在盘山公路旁停了三辆白色的警车,没有警报声,只是红色的警灯滚滚闪烁着疲惫的眼睛。有个警官正拿着对讲机在不停地说话,像是给他的领导汇报现场情况。出了什么事情了?他们往前走了走,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从围观者口中得知,说是有人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给摔死了,好像还是个女的,才三十出头,还有人说根本就不是跌落下来的,是她自己跳下的。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真相,公安和社区的民警对那片凹下去的林子进行了全面封锁,要等调查结果出来后才能公布于众。

出了南山风景区,他们去蛇口码头的湘菜馆吃完了饭,在隔壁的一家小旅店开了一间夫妻房。

伊城似乎还没有逃离那场坠崖案,一些视觉片段老在眼前晃悠。

他调整一下情绪,冲了一杯红茶,喝了几小口,心里平静许多。韦莉已经洗好了澡,他想和韦莉聊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去冲凉间洗澡。洗完澡,他顺势倒在了床上,开始抚摸韦莉,韦莉的反应很大。他们很快做到了一处。

正在兴头上,他的手机响了,是出差的她从外地打来的,伊城顿时慌了神,赶紧接听。她在电话那头哭得伤心无助,极其委屈地对伊城说,是她对不起伊城,还说这辈子她都对不起伊城,不管以后怎么样,希望伊城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想她,她原本就不值得伊城再爱了。她要走了,她去的地方无人能知,那是一个可以跳舞的地方,她会在高空中穿着优雅的戏服翩翩起舞,然后奔向一个极乐的世界,无忧无虑了此一生,她会无限幸福的。她打这个电话是和伊城作最后的诀别。伊城有几次想插话,根本插不上,他真是又惊又急,使劲喊着她的名字,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喉咙却像卡了根鱼刺怎么也出不了声,电话好像也没有了信号。

伊城最后是被憋醒的,醒来后的伊城满脸虚汗,心惊肉跳,才知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伊城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凌晨五点。他在黑暗中定了一会儿神,就迅速穿上了衣服,他觉得他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以最快的速度给出差的她打个电话,他们得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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