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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源氏物语》中月光的象征意义

2011-08-15李光泽

关键词:源氏物语亡灵月光

李光泽

(内蒙古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43)

论《源氏物语》中月光的象征意义

李光泽

(内蒙古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43)

《源氏物语》中的自然景物描写,不是作为故事情节发展的陪衬,而是作为一个个独立的场面,与出场人物的命运密切相连。在此,所谓的自然就是人,人就是自然,人与自然处于同等地位。而在众多的自然景物描写中,有关“月光”的描写在量与质上都占极大的分量;不同情节不同风貌的月光描写,诠释着不同的意蕴。

《源氏物语》;月光;自然描写;象征意义

在日本, 《古今和歌集》最早呈现了季节观,但若按四季更迭来叙述作品中各种事件的经过及人物的境遇,当首推《源氏物语》。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缺失了景物描写,这部文学经典就会失去它应有的魅力。在这部长篇小说中,作者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来进行景物描写,以彰显其蕴涵的独特美学价值。关于《源氏物语》中的景物描写,历来成为中日学者普遍关注的对象,但大多偏重于从宏观上探究自然描写与物语的主题、文体、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自然描写中所蕴含的“物哀”审美理念。而专文探讨《源氏物语》中月光的象征意义,则如凤毛麟角。本文作为探讨《源氏物语》中的自然描写之一环,聚焦于文本中的月光描写,希翼藉此加深对这部作品自然描写所蕴含的美的体验。

《源氏物语》通过大量的月光描写,来烘托人物的心情、性格,但作者不仅仅是为写景而写景,不同场合下的月光描写,蕴含着不同的象征意义。月光描写,在第一贴《桐壶》中便浓墨重彩地登场了。桐壶帝深爱的更衣去世,因而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于是在一个深秋的黄昏派命妇前去更衣的娘家问候太君:秋风飒飒,凉意袭人的时分,皇上比往常更思念亡妃,于是,派了一名靭妇命妇到更衣故里去。命妇乘着朦胧的月色启程;皇上就此陷入沉思之中。回想当年,每逢如此佳景,他和更衣常有月下游宴,无论是曼妙地拨弦弄琴,或随便吟咏成句时,她那种风采神情都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如今虽是记忆犹新,却真个是所谓“闇中相契约,怎得梦里见”,终究缥缈而不可把握了。[1](P6)秋风飒飒,凉意袭人,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凄苦彷徨、满怀孤寂的桐壶帝的心灵,月本无心,涂抹在月光中的是桐壶帝无尽的思念。今月已非昔时月,眼前朦胧的秋月,发出凄冷的光;昔日游宴之时,月满中天,良辰美景,置身其中的桐壶帝是何等快活,今月与昔月形成强烈的对比,也让人窥见桐壶帝前后不同的心理变化。而失去了女儿的太君内心的伤痛绝不亚于桐壶帝。作者接下来通过命妇的观察,给我们展现了又一幕催人泪下的景象:靭妇命妇到达更衣家,车子一进门内,但见景色异常萧条。这宅子住的虽是寡妇,但为了要培养女儿使其能入宫为膑妃,曾尽力修饰,维持一定的体面,可是现在她天天为亡女悲伤饮泣,伏卧在床,因此杂草高生,加之此时寒风萧瑟,更显得冷落凄凉。只有一轮秋月,繁茂的杂草也遮它不住,明亮地照着庭院。[2](P6)

瑟瑟的秋风和冰冷的秋月这些意象,构成一幅悲凉孤寂的画面,营造了冷落凄凉、破败萧条的景象,由此可以看出太君沉溺于哀伤的情感中无以自拔。秋月当空,对于痛失爱女的太君来说,只能是“添愁益恨绕天涯”,冰冷的秋月意象映照着凄苦忧伤者的心灵。命妇逗留到深夜,准备回宫复命。此时, “月轮已半沉,晴空无云,清风徐吹,草丛中的虫声格外诱人哀伤,令人依依不舍得相别”。一轮残月,几许秋风,数声虫鸣。面对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感到,“一切的烦恼郁闷,一切的生离死别,仿佛统统是被月亮无端招惹出来的”[3](P267)。

命妇乘着朦胧的月色启程,踏着即将沉落的月色而归,这固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准确的时间概念,更主要的是衬托出月下人物的心理变化。

靭妇命妇回朝复命,除了向桐壶帝奏报她所见之凄凉景象外,更把太君的回函和更衣的若干遗物呈给天皇。使天皇又沉浸于思念更衣的痛苦之中。想起更衣生前那种温婉柔顺而楚楚动人的模样儿,又岂是任何花色鸟音所能比拟的呢?那朝朝暮暮的誓约仿佛还萦绕耳际,而今却已人天相隔,命运如此不可把握,怎不教人长恨啊!不久,月轮已隐入云间。桐壶帝触景生情,顺口吟道:“云掩翳兮月朦胧,清辉不及荒郊舍,独有一人兮怀苦衷。”[1](P10)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句借用了唐代白居易《长恨歌》里“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诗句。描述了桐壶帝对更衣的思念之情和悲叹之心。从前的海誓山盟仿佛还萦绕耳际,而今却都已成为空花泡影,只留下绵绵长恨。桐壶帝“独自挑弄着灯芯,灯火已尽,都还不曾入眠”,也是借用了《长恨歌》中的“夕殿萤飞思悄然,秋灯挑尽未成眠”的诗句。月亮已隐入云间,独对孤灯,辗转难眠。作者借用白居易的诗歌,营造了这样一种寂静凄凉的物象,道出桐壶帝对更衣的刻骨相思,吟咏出一曲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爱情绝唱。

第四十九贴《寄木》中的月光描写,不但精彩,而且寓意深远。作者不单单描写了月光,还引用了白居易《赠内》诗中的“忌月”思想,以表达人物的内心情感的变化和命运的转折。《赠内》是白居易写给其妻的一首诗。同题诗尚有几首,作者引用了白居易作于元和九年 (814年)的一首七绝:“漠漠闇苔新雨地,微微凉露欲秋天。莫对月明思往事,损君颜色减君年。”(卷十四)[4](P1126)

这首诗写得深情款款,表达了诗人对妻子的珍爱之情。此诗先写景后写情,前两句通过对初秋新雨后的景象描绘,流露出一种落寞凄凉的况味;接下来对妻子殷殷叮嘱,告诫她千万不要在月明之夜回忆往事,以免愁肠百结,损伤身心。众所周知,白居易的诗深受平安贵族的喜爱,当时模仿其诗成为贵族的一种时尚。《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幼时就熟读《白氏文集》,在以下情节中她巧妙地引用了这首诗的意象:听说中将已来迎,匂宫又觉得这样未免也对不起那一方面,便只好准备去一趟。“我去一去就回来。你切莫独对明月才是。我何尝不是心不在焉,难受极了。”说罢,觉得十分腼腆,乃自阴暗处往赴寝殿方面。[1](P1120-1121)

皇上极力想促成匂宫和右大臣家六小姐的婚事,可匂宫早已中意宇治的中君,他实在不舍得抛下心爱之人去见那位自己不中意的人儿,但又不得不前往。于是,才有了上面那满怀深情的叮嘱“你切莫独对明月”。对此,日本古典文学全集《源氏物语》第五卷中,做了如下说明:“‘切莫独对明月’这种想法,主要源于‘莫对月明思往事,损君颜色减君年’(白氏文集卷十四 《赠内》)等中国传来的思想。”[5](P391)当然,关于“忌月”的思想,日本也早已存在。早在原始时代,人们就对月亮有一种畏惧感。日本文学中也有很多同样的例子,在和歌中就随处可见,《小町集》中有这样一首和歌,表达了同样的“忌月”思想:独眠堪冷落,起身亦寂寞。怎奈多忌讳,不忍望明月。[6](P285)

此外,《竹取物语》中这种思想表现得更加明显。辉夜姬和皇帝书信往来,聊以慰情,不觉三载已过。早春之夜,辉夜姬望月哀思。家人劝说她不要独自望月,因古人说过这样的话“禁忌注视月亮的脸”。但辉夜姬不听劝阻,依旧背着人望月。终于在七月十五满月之夜,在辉夜姬独对明月冥思苦想时,家人告知老翁说,辉夜姬近来常常对月哀叹,好像满腹心事,于是老翁便跑去劝说辉夜姬,说她现在生活这么如意,为何常常独自望月兴叹?劝她最好不要再独对明月,因为这很容易让人苦恼。[7](P117)

由上可见,《源氏物语》的作者充分吸收了和汉文学中关于“忌月”这一思想,把它和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变化联系起来,表露了匂宫的爱早已寄托在中君身上,对六条院右大臣家的六小姐的婚事只是一种敷衍。 “莫对月明思往事”,在此匂宫和白居易的情感通过“忌月”这一信仰达到了共鸣。

“忌月”这种思想,还表现在作者反复暗示月亮对人的不利因素上。那就是对月光下的死亡抱有深深的恐惧。对源氏一生来说关系最密切的三位女性夕颜、葵上、紫上都死于满月前后。其中夕颜的死最为引人注目。

八月十五夜,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内,源氏来到夕颜所居的陋巷荒宅,两人秘密幽会,耳听到“捣衣的砧声此起彼落,伴以雁鸣啾啾,使闻声者无限哀愁”。这是夕颜死的前一天晚上,即八月十五夜里的一幕场景,日本古典文学全集《源氏物语》第一卷中,做了如下说明:古注释中说,在八月十五夜里,男女相会是不吉利的。[8](P229)众所周知,《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在八月十五夜“奔月”,本来预示着亲人团聚的月夜变成了离别之夜,对于尘世之人来说, “奔月”实际上就是一种无奈的死。这一点在《源氏物语》中得到很好的证明。作者借用了白居易的杂律诗《闻夜砧》的意境,“谁家思妇秋捣帛,月苦风凄砧杵悲。八月九月正长夜,千声万声无了时。应到天明头发白,一声添得一茎系”[4](P1567)。此后,夕颜被灵怪杀死,源氏大病,九月二十日痊愈,源氏遂向夕颜身边的侍女右近打探其身世之谜,回想起昔日的佳人温婉可爱的面容,“源氏之君又想起那一夜在五条的陋巷里听见的砧声,心中无限感慨,不觉地吟咏着‘正长夜’那首诗,然后静卧下来”。在中国传统诗歌中,砧声、秋夜、月光,跟留守在家的女性思慕远行的丈夫是分不开的。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秋天的夜空中,远处传来一声声捣衣的砧声,和独守空闺的女性构成一幅何等寂寞凄清的画面。[9](P185)紫式部在叙述八月十五夜周围的氛围时,借用了白诗中的这一氛围,通过对月光、秋夜、砧音的描写,给读者营造了一种哀婉、孤寂、无常的景况,为夕颜接下来的死埋下伏笔。深谙《白氏文集》的紫式部,又一次巧妙地借用了白诗的意境,表明了“忌月”思想,突出月光的不利因素。

在《源氏物语》中,有很多描写男女月夜交往的场景,这些描写不是一种单纯的景物描写,而是与平安王朝的婚姻习俗有机结合在一起的。“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这样的良辰美景,也许更容易让恋爱中的男女为之动情。在月亮升起的晚上,等待心爱的男人来相会,主要是因为平安朝的人们普遍认为,月夜最适宜等待远方的爱人来访,是“圣婚之夜”,没有月亮的夜晚男女是不能相会的。关于月夜相会的描写,在《源氏物语》中多达21处。空蝉、夕颜、末摘花、明石、寄木贴等都有这样的描写。[10](P264)在49贴《寄木》中,就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写:“右大臣已将六条院的东殿装饰得美轮美奂,一切尽善尽美,正等待着匂宫光临。十六夜的月已冉冉升起,可是仍未见其前来,真叫人担心。……早晓得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大臣心里颇为不悦。过了今宵,恐怕会成为世人笑柄,乃遣其子头中将使告:月冉冉兮升天空,光华尚为照吾宿,待君不见兮宵且终。”[1](P1120)按当时的习俗,男子到了夜晚才能去女方家相会。夜路也要靠月光照明,双方只有等到月出时才能相会。另外,人们还把月出月落、月光照到何处作为判断时间的依据。上文中描述月亮已冉冉升起,暗示着时间的推移,约定的时辰已过,可本该来入赘的佳婿匂宫却迟迟不露面,于是右大臣借月抒怀,代女儿倾诉对恋人的渴慕,感叹世间薄情、人事无常。这里作者巧妙地运用了日本文学中固有的意象,让月光和人物的心理紧密结合,以“待月”喻情人相会。

“云掩蔽兮月朦胧,虽不同心曾共枕,盼君相侯兮待晴空。”[1](P140)月夜里等待心爱的男人来访,极度渴望月亮冉冉升起,末摘花的心绪在这首和歌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末摘花》贴,末摘花的侍女代她写给源氏的一首返歌,埋怨源氏久不来访,表达的是一种悲愁、哀怨的深层意象,流露的是深深的“物哀”。盼天晴月出,心爱之人能够回心转意。至此以后,末摘花一直执拗地等待源氏来访,成为作者笔下典型的“待月之女”。

按照平安贵族访妻婚的习俗,恋爱的时间段通常固定在日落到拂晓这段时间,白昼之恋是必须禁忌的,如果有人触犯,就会导致不幸。《常陆风土记》记载“童子女松原”这一地名的由来时,记录了一个具有悲情色彩的爱情故事:寒田郎子和安是之娘子相爱,两人月夜相会,男欢女爱,缠绵不断,“顿忘夜之将开,俄而鸡鸣狗吠,天晓日明。爱童子等,不知所为,遂愧人见,化为松树”[11](P155)。在《源氏物语》第十贴《贤木》中,源氏和胧月夜幽会被捉的场景,和上述“童子女松原”的故事情节就十分相似:有一天黎明时分,大雨骤降,雷声阵阵,震耳欲聋。殿里上下,那些公子啦、太后的近侍们都吓得到处乱窜,侍女们则颤抖着聚成一堆,都躲到房前来。害源氏之君苦于无机逃脱,三缓四延之间,天已大明。……右大臣关怀女儿,先去探看皇太后那边,再到这边来。胧月夜却因雨声扰听,竟未察觉,致令父亲进入内里。[1](P251)……继而右大臣发现了胧月夜衣服上缠着男用带子,又见几帐下散落着带字迹的怀纸,两个人的私情暴露。光源氏因而离开京都,远避须磨,胧月夜也不得不留侍君侧。他们触犯了“白昼之恋”的禁忌,因而受到惩罚,当然也就无法成就好姻缘。

恋爱和结婚都要在月夜进行,《源氏物语》的作者描写了众多的月夜之恋,在整个情节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可以说,没有月光,就不会有那些缠绵浪漫的情人絮语,月冉冉升起,新的爱情故事才算开始。

白昼是人的世界,夜晚却是神灵出没的世界。因此古人认为恋爱的理想时间应该是亥时到丑时 (晚九点到凌晨三点)。月夜是恋爱结婚的好时机,但也是灵魂出没的时刻。这种超自然的描写在《源氏物语》中多处出现,其中较为著名的有桐壶院、柏木的亡灵,它们都是在月夜里出现。

桐壶院的亡灵在《须磨》、《明石》两帖中出现,它的出现具有重大意义,扭转了源氏所面临的窘境。作者再次巧妙地运用月光作为铺垫,使自然景物与人生命运完美结合在一起。源氏在离京之前,待月出之后,特意去北山参拜亡父的陵墓,往事历历在目,源氏百感交集之下,对着陵墓哭诉种种遭际。 “此时月隐云间,林木沧桑,景象凄惨。光源氏合十膜拜着,内心正忧虑不知如何寻觅归途,蓦地瞥见先父在世时之影像,不仅毛骨悚然。何所见兮何所思?灵影偃蹇丛草里,月为不忍兮云间窥。”[1](P275)这一处的描写,为其后《明石》贴中桐壶院的亡灵的出现布下伏笔,假如不是月隐云间,恐怕桐壶院的亡灵就有可能会出现,这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隐入云间之月阻止了桐壶院的亡灵的出现,也让源氏最后想和亡父告别的愿望彻底断绝。不过桐壶院的亡灵在不久后就真正出现了,那是在暴风雨过后,源氏梦见了亡父桐壶院,桐壶院给他指明了一条通向光明的路,“快快顺着住吉之神的领导出航,离开此滨海之地吧”。桐壶院嘱咐完之后,转身就走,尽管难舍难分,可是灵影已消失,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月华如水。月亮的出现具有安魂的作用,暴风雨过后,海面上冉冉升起的皎皎明月,无论是生者源氏,还是亡者桐壶院,都会变得祥和宁静。此处的月亮是对在黑夜中游荡的像桐壶院那样的亡灵的“安魂”,也是对苦恼不已的源氏的一种安慰。“这必是慈父亡灵同情自己的困境,特地托梦显影无疑。内心兴奋不已,竟至感激那一场暴风雨骚扰呢。这场梦真叫他留恋,有无限欣喜!胸中思潮澎湃,反而有些不能安宁,使他暂忘现实的悲哀。”[1](P305)在促使人的心灵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净化方面,月光具有了非凡的价值和意义[12](P102)。此时月亮的出现,还标志着源氏正逐渐挣脱黑暗,通向光明。此后源氏听从父亲的劝告,离开须磨赶往明石,并与明石姬结合。而正如桐壶院的亡灵所言:如今看见你这般受难,实在忍无可忍,因而潜海上岸到此来,虽然很是辛劳,却还得到皇宫里去办一椿事。[1](P304)此后果然如此,桐壶院的亡灵在今上朱雀帝的梦里出现,而京城又连连发生不幸,皇上和太后亦久病不愈,于是决定召源氏归京。源氏最后才得以顺利返回京城,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

柏木的亡灵也是出现在月夜。那是一个秋天的月夜,夕雾拜访了亡友柏木的妻子二公主,其后带着亡友柏木遗下的笛子,回到位于三条的自家府上,妻子云居雁嫉恨丈夫深夜而归,故而佯装入睡。此时窗外月色妖娆,格外迷人,夕雾便殷勤邀请妻子一同出外赏月,但却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只好躺下。朦胧间,“忽然梦见柏木穿着最后会见时所着的那一袭白衣坐在身旁,正检视那一管笛。梦中觉得,这定必是亡友念念不忘自己的笛子,故而特来寻取音色无疑。‘吹竹笛兮奏妙音,风若有情为传递,子孙代代兮同吾心。此笛本是有意传授与另一个人的啊!’待欲询问详情,身边的孩子不凑巧地哭闹起来,致梦亦告中断。”[1](P848)柏木的亡灵在月夜出现,想把那管笛子传与自己挂念之人。柏木与三公主私通,致使其怀孕,而后被源氏发觉,柏木羞愧难当忧思过度而死。死前本想将真相告知好友夕雾,却终未如愿。于是胸中留下执念挥之不去。死后亡灵入梦,看似念念不忘自己的笛子,实则是想告知好友真相。作者在此又借助月光,让柏木的亡灵出现,月光具有了悲情色彩,亡者的心愿由于孩子的哭闹再次落空。生者夕雾的心理变化也在月光中坦露无遗,“回想起那场梦,夕雾便觉得这管笛子真个是麻烦。亡友生前所爱用之物,竟这般落入不应得的自己手中。不知那亡魂会做何感想呢?”[1](P849)

《源氏物语》中关于月光的描写数不胜数,但几乎都蒙上了一层哀婉的色调。月光除了作为自然景物,还作为物语的核心,成为情节发展中最重要的脉络。作者赋予它不同的象征意义,使其与人物的心理和命运紧密相连,人就是月,月就是人,人与月水乳相融。月是“物哀”精神的象征,只有能欣赏月光中的不同意蕴,才能体味到《源氏物语》中的“物哀”。在月光中怀古伤情,任思绪超越时空,自由徜徉。如果除去月光描写,那么《源氏物语》中的自然描写大概就会读之乏味。月光作为《源氏物语》中不可缺失的意象,述说着作品中那些悲欢离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1][日]紫式部.源氏物语[M].林文月,译.台北:洪范书店,2000.

[2][日]紫式部.源氏物语[M].丰子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3]潘知常.众妙之门——中国美感的深层结构[M].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1989.

[4]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日]阿部秋生,秋山虔,今井源卫.日本古典文学全集源氏物语(五)[M].东京:小学馆,昭和50年.

[6][日]中西进.源氏物语与白乐天[M].马兴国,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7][日]坂本浩.竹取物语[M].东京:市ケ谷出版社,昭和30年.

[8][日]阿部秋生,秋山虔,今井源卫.日本古典文学全集源氏物语(一)[M].东京:小学馆,昭和45年.

[9]段笑晔.「源氏物語」における「白氏文集」引用の特色[J].北陆大学纪要,2008,(32).

[10][日]林田孝和.源氏物語の精神史研究[M].东京:桜楓社,平成5年.

[11]王晓平.佛典·志怪·物语[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

[12]尤海燕.源氏物语中雨和月的审美意义[J].外国文学研究,1998,(3).

The Symbolism of the Moonlight in The Tale of Genji

LI Guang-ze
(Foreign Languages College,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for the Nationalities,Tongliao 028043,China)

The descriptions of the natural scenery in The Tale of Genji not only serves as a support to the development of plot,but also independently becomes a scene in it,and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fate of the characters.Herewith,the so-called nature is the human,the human is nature,and the human and nature are in the same dimensions.Among many descriptions of natural scenery,the descriptions on moonlight share much weight in quantity and quality.Different plot and view on the descriptions of moonlight interpret different implication.

The Tale of Genji;moonlight;the descriptions of nature;symbolism

I106

A

2095-0292(2011)06-0087-05

2011-10-17

李光泽,内蒙古民族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日比较文学研究、日本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薄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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