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娟(江汉大学 语言文学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56)

“更+X单”的句法韵律结构

周筱娟
(江汉大学 语言文学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56)

程度副词“更”与单音节词“X”在句法配置和韵律节拍上有一定要求,“更+X”句法上存在直接配置和间接配置,韵律上有自然饱和式韵律结构和强制饱和式韵律结构。“更+X”的句法韵律有一致也存在不一致,组装时以句法为原则,体现汉语语法的本体观;语流中以韵律为准则,实现汉民族和谐完美的音步认知观。

“更+X”;句法;韵律;结构;音步

2008是全中国人民让“更快、更高、更强”奥林匹克口号增光添彩的日子,是充分展示“更快、更高、更强”奥林匹克格言内涵的日子。“更快”传递的是赛场的全速竞争和日常的只争朝夕,“更高”图示的是一个又一个运动高度和生活难度的超越,“更强”诠释的是战胜自我、排除万难、勇于取胜的运动精神和民族品质。“更+X”的形式美、节奏美、精神美、价值美,也就是,“更”字句的句法韵律美可见一斑。冯胜利指出:“韵律结构当视为语言诸平面当中的一个独立的平面”[1](P110),“Firth(1957/1968)等人把韵律理解为组成音节,词和词组的横组合特征,以别于单个音的纵组合的声音特征。”[2](P37)在此,主要分析探讨程度副词“更”与单音节词“X”,即“更+X”的句法韵律结构。

一、句法结构

作为程度副词的“更”,只有与所修饰的词或短语组合后,才能进入句子,表达完整的意思。《现代汉语八百词》指出:“更”的组合形式为“更+形”;“更+动词短语”;“更+不+形/动”以及“更+动+得(不)+……”[3](P203)。显然,“更”可以置于形容词、动词前,也可以置于副词前。下面分析探讨“更”与单音节形容词、动词和副词的配置情形。

(一)“更+A单”的直接组配

形容词大致可分为性状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一般来说,性状形容词都能受“更”修饰。如:“更快”“更大”“更好”等;非谓形容词一般不能受“更”修饰。一般不说:“3更男3更女3更雄3更雌3更公”等,所以,非谓形容词不在我们所讨论的“更+A单”范围内。

虽说,“更”一般可以修饰性状形容词,但是,形容词的生动形式也不能进入“更+A单”槽。单音节形容词的生动形式,如:“AA:美美、弱弱、高高”,“ABC:圆得乎、美不滋儿的”,“AXYZ:慢了呱叽”等,由于这些单音节形容词的生动式,已经拥有了量的语义特征,所以不能受程度副词“更”修饰。

有时几个“更+A单”可联合使用。例如:

(1)这孩子更胖更白……。(茅盾:霜叶红似二月花<续稿>)

其组合要么直接并列,例如:

(2)她感到比其他打工妹活得更累更苦。(程天宝:红灯·黄灯·绿灯)

要么用“也”“而且”等连接。例如:

(3)……更苦也(而且)更累。

实际上,单音节形容词还可能携带成分,而成为复杂组合。例如:

(4)……,向我们洞开一个个更多成果也更多风险和灾难的世界……。(韩少功:第二级历史——“酷”的文化现代之二)

无论是简单组合,还是复杂组合,“更”与单音节形容词“X”都是直接组合。例如:

A、更好 更快的速度

B、更累更苦 更苦也更累

C、更多成果也更多风险和灾难

(二)“更+V单”的直接或间接配置

动词是一个大类,但多数不能受程度副词“更”修饰。一般不会说:“3更说3更学3更睡3更来”等。单音节心理活动动词、能愿动词则可以直接组合为“更+V单”式。如:“更爱”“更愿”“更想”“更能”“更会”等。通常,它们只出现在对话语境里,这既符合会话的经济省力原则,又可以突出“更+V”,特别是“更”的语义内涵。当然,它们也是直接配置。

少数单音节动词,只有带上后续成分,才能进入“更”组合,当然与“更”不可能是直接配置。首先是“有”。“有”一般在与抽象名词组合后,才能受“更”修饰,如:“更有气魄”“更有能力”“更有钱”等,这里,“更有钱”中的“钱”已经由具体名词格式化为抽象名词“财富”了,所以“3更有一元钱”之类是不能成活的。显然,“有N”组合在“更”之“比较或递进”中获得了不一般的“强调”或“抽象化”。与“更有”不同的是“更是”后一般可带数量名,如“更是一种能力”等,这时的“更”只表“递进强调”。

当“更”表“合取或递进”之“强调”时,部分具体名词可进入“更+有+名”格式。如:“有车,更有房”“有周杰伦,更有刘德华”等,此时的“强调式合取”,不同于“有车,又有房”“有周杰伦,还有刘德华”类的“纯合取”。“更有NP”捆绑下的具体名词,同样都转化成了抽象名词,一般不会出现“3更有一套房”的说法。“更有”后的“房、刘德华”等,表达的是说话人的生活价值取向,其具体性已经被最大限度的弱化了。当然,能进入“更有”结构的具体名词是有条件的:必须具备可“强调”的度。所以,时间名词,处所名词一般不太能进入,一般不说:“3有上午,更有下午”“3有澳门路,更有香港路”,因为时点或时段,地点或地段等都相对“固定”,不太能具备供“强调”或“抽象化”的余量。

其次是“让”等使令动词。单音节使令动词“让、叫、令、使”等要求的兼语结构,一旦进入“更”组合,不仅较其他组合复杂,而且,“更”的“强调”特征,会出现双指向。比如“更让他有朝气”,其“更”既指向“让”又指向“有”,同时强调它们,使它们的“可扩充性”尽量传递出来。

再次是表动作行为变化的单音节动词。行为动作可能发生在过去、现在或将来,所以,进入“更”组合的一般也应该是复杂结构,如:“更说过……”“更做了……”“更买了……”“更念着……”等,而且,一般都会有前小句或言语背景,其“更”的“合取强调”还是“递进强调”,也只能随语境而定。

至于相当于行为自动词或行为他动词的单音节趋向动词“去、开”等,在进入“更”组合后,具有了引申意义,且常后续数量名结构。如:“更上一层楼”等,其“一层”已经虚化,且与表“强调,比较”的“更”组合,以传送未来之信息。相对而言,如果将“过”取代数量结构,如:“更下过楼”“更开过后门”等,不仅强调作用的“更”表“递进”,而且还传承趋向动词可实(如:下过楼)也可虚(如:开过后门)的语义特征。

最后是表比况的单音节动词。进入“更”组合的“像、似、如”等,一般也只能是复杂结构,如“更像个大人了”等。

这些复杂“VP”基本都是组合后,再与“更”组合的,所以,它们同“更+单音节心理活动动词或能愿动词”的直接配置不同,它们与“更”是间接配置。

(三)“更+副单”的间接配置

有的副词可以置于“更”后。例如:

(5)更不用说七八家合用一间大厨房了,连谁家一个月吃几瓶醋都心里有数。(表一强:戏剧人生)

(6)更不打算说服别人勉强都来接受旧格律。(马南邨:燕山夜话)

其中的副词通常是与所修饰成分组合后,再受“更”修饰的,如图:

有些副词虽然可以修饰某些词,但其组合不能再受“更”修饰。

首先,程度副词通不过。我们不说:“3更很好…/3更十分精美…/3更比较困难…”等。

第二,时间副词因表“时限”,且无程度差异呈现,所以,一般不会把“更”置于时间副词前,即“更+时间副词”不能成活。如:“3更正进行/3更才去/3更已通过/更刚回”等。一定语境时能说:“你刚三十,我更刚三十了”,但有点儿别扭。

第三,频率副词和关联副词,因分别表“纯重复”和“纯关联”也不能受“更”修饰。所以我们不说:“3更再…/3更还…/3更却…/3更就…”等。

“更”后单音节副词一般是否定副词。例如:

更不(行) 更没(去) 更莫(做) 更未(成才) 更别(想……)

以及部分范围副词。如:“更只(会学习)”等。这些单音节副词同样是与后续成分组合后,再受“更”修饰。

总之,“更”除与单音节性状形容词、心理活动动词、能愿动词直接组合外,其他“更+X”结构基本是间接配置。“更”与“有、让、像”等动词是间接配置;而副词的纯状语性,决定它是与被修饰成分组合后,再受“更”强调修饰,因此,“更”与单音节副词也是间接配置关系。

二、韵律结构

言为心声,有张有弛,语言表达,有起有伏,汉语通常以二音步为自然音步,也就是在轻重缓急,和谐自然的韵律中送达言语信息。“语音学和语言学研究表明,语音材料在韵律上具有树状层次结构。韵律层级(p rosodic hierarchy)主要分为三个基本层次:韵律词、韵律短语和语调短语。”[4](P34)“更+X”韵律短语依据汉语双音节的自然音步认知观,具有与句法配置上的直接搭配和间接搭配相对应的韵律结构。

(一)自然饱和式韵律结构

“M artin&W hite(2005)从评价理论的角度首先明确提出了三种韵律结构:饱和式(saturation)、加强式(intensifi2 cation)和统领式(dom ination)。……饱和式韵律结构是机会型的,也就是说,韵律抓住一切‘机会’表现出来。”[2](P37)“韵律”讲究的是字词的搭配、音调的和谐,汉语双音步饱和式韵律结构则源于现代汉语的强双音节性。

“更”的单音节性,导致了极强的吸附单音节的能力,所以,一旦遇上能“自由活动”的单音节形容词、动词,马上就形成一体,如“更快”“更强”“更好”“更想”“更能”等,抑扬顿挫,和着生命的节拍,心灵的韵律,时代的节奏,和谐自然地送达汉语“更+X”的韵律美,而且,只要有机会,单音节的“更”就会见缝插针,形成自然韵律组合,比如对话中:甲:小强能写好,你呢?乙:我更能。这时的“更”与“能”,“韵合”在一起,增加了言语的力度,韵出了言语的信度,更重要的是“完形”的“更+X”组合,实现了汉语句法韵律和谐一致的“自然饱和式韵律结构”,体现了语言的经济省力原则。

“在收集的‘更+形’组合入句的语料,以及凭语感所造的语料中,我们发现‘更+形’的组合能力比较强。除了部分非谓形容词不受‘更’修饰外,基本上都可进入‘更+形’中的‘形’位。”[5](P66)入句能力上,“相对而言,‘更+形’和‘更VP’作谓语的能力最强。它们分别占我们所收三百多语料83例和95例,其所占百分比为27.6%和31. 9%。它们作主语的能力最弱,几乎不能进入主位。

其次,作宾语时,‘更+形’比‘更VP’能力强些。分别占8.6%和3.8%。作状语时,机会基本均等。分别占8. 1%,7.6%。‘更VP’作补语的机会很有限,所收集的语料不到0.1%。‘更+形’作补语的机会相应要多点儿,占4. 3%。至于作定语,同样是‘更+形’的组合能力及入句能力都强于‘更VP’的。‘更+形’的入句占9%,‘更VP’的占1.9%。”[6](P753)显然,整体而言,“更+形单”的能力强于“更+动单”,所以,能进入“更+X”自然饱和式韵律结构的能力,也应该是单音节形容词强于单音节动词,具体情形将另文分析探讨。

(二)强制饱和式韵律结构

由于“有、让、像”等动词,“不、没、别、只”等副词,是与被修饰成分组合后,再与“更”配置的,因此,这类“更+X”不能自然而然地,实现饱和式韵律结构。

尽管“更”与“有”等,理论上仍然适合“单音节+单音节”的饱和式韵律结构,但是,需要语流中相对而言的“强制”运作,才能使不同“句法”层级的“更”和“有”等,成为相同“韵律”层级的“‘更’+‘有’”等。

实际上,句法上不直接组配的“更+X”,一旦进入语流,就插上了生命的翅膀,在“更”的强力吸附下,其“X”就会从句法组合的下一层级中,上升到与“更”直接“韵合”的饱和式韵律结构中。例如:

句法上:更有责任 更不行

韵律上:更有责任 更不行

其句法上与“责任”“行”直接组合的“有”“不”,在韵律上,与“更”直接“韵合”,以实现与言语主体——人,同呼吸、同脉动、同心声的生命节律。我们认为,语言单位在句法规则下组装,在韵律要求下流动。由于单音节的“更”不能满足汉语韵律结构的基本语流要求,其下属又有合语法的单音节“X”,于是,“更”发挥自己的上级统摄职能,将相对静态的语法下属——单音节“X”,吸附到自己的直接“韵合”辖域,满足基本音步,具备在语流中畅行的能力,其“强制饱和式韵律结构”实现了汉语抑扬有致的话语美。

当然,无论是自然饱和式韵律结构还是强制饱和式韵律结构,都是以人为本,都受制于人追求轻重有别、完美无缺的认知心理,而且它们都应该是流动起来的言语。

三、结 语

“更+X”句法配置上的直接或间接组合,在韵律上都应该是直接的,即句法与韵律有一致,也存在不一致的情形,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句法层面静态因素多于动态因素,语流中的韵律层面则正好相反。汉语语法韵律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这里只进行了简单的分析,而且,只是关于“更+X”的基本分析,实际情形应该要复杂得多,这有待于进一步探讨和研究。

[1]冯胜利.论汉语的韵律结构及其对句法构造的制约[J].语言研究,1996,(1).

[2]辛志英.韵律结构的隐喻模式建构[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8,(4).

[3]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赵晟,陶建华,蔡莲红.基于规则学习的韵律结构预测[J].中文信息学报,2002,(5).

[5]周筱娟.“更”与特殊成分词[J].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3,(6).

[6]周筱娟.“更VP”的入句功能[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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