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黑社会与涉案官员之间的“潜规则”

2009年 12月23日，重庆打黑风暴中的两大“红顶商人”陈明亮、马当，在重庆市第三中级法院开庭审理。陈明亮52岁，曾是重庆市渝中区人大代表、重庆江州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马当是重庆大正商场（集团）有限公司、大世界酒店董事长。

他们和33位部下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组织卖淫罪，赌博罪，贩卖、运输毒品罪，行贿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等罪名。随着庭审次第展开，以陈、马为代表的重庆商界大腕，其播散钱财、广积人脉的“潜规则”被还原。

黑金交易的另一端，是徇私枉法、严重不作为的执法者们：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文强，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原副院长张弢、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原执行局长乌小青，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彭长健，刑警总队打黑支队原支队长李寒彬等。

“云梦阁”的黑金交易

上世纪70年代末，陈明亮和马当同在长江仪表厂工作，且同在一个师傅手下干活。1981年，陈明亮开始下海，后与马当聚首商海。陈明亮与马当结成利益共同体，开始于2001年9月。当时马当的大世界酒店委托陈明亮的板材公司施工。之后马当称资金紧张，无法负担施工费，以“债转股”的方式邀请陈明亮入伙。与之相关的工程就是大世界酒店5楼的“云梦阁俱乐部”（简称云梦阁）。大世界酒店是四星级，位于重庆市最繁华的朝天门。

公诉人称，陈明亮、马当以云梦阁和大世界酒店为据点，网罗大批刑释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组织妇女卖淫；为寻求庇护，通过利诱、贿赂等方式拉拢腐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七八年间，陈、马二人在此获取非法经济利益2600万元。

起诉书称，经营云梦阁期间，陈、马商定，由马当掌管云梦阁财务，并以大世界酒店名义出面协调上层关系，陈明亮负责云梦阁的经营管理，并协调相关基层关系。

陈明亮当庭供述：“公安局搞活动都在云梦阁，中秋节给警察送月饼票，春节拜年每个人给500元到1000元的红包。”

根据分工，马当每年花费30万元至50万元打点上层关系。马当心中自有一套标准，例如渝中区原区长王福清、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彭长健，每人每次固定1万元现金。渝中区几名公安局副局长人均3000元至5000元不等。马当在处理官员关系上极其小心谨慎，从不张扬高调。在每次请客送礼之前，他会细致到亲自把礼金装在不同信封里，分开放置，交予官员手中时不至混淆，又相互看不出差异。

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彭长健与马当关系颇深。两人在2002年结识，引荐人是渝中区区长王福清，见面的酒席就摆在大世界酒店。此后的每年春节和中秋，马当都会送给彭长健1万元人民币。起诉书称：“2002年至2009年期间，被告人马当为了取得彭长健对大世界酒店和云梦阁的关照，先后送给彭人民币13万元、美元3万元。通过彭长健的庇护，陈明亮等人的违法犯罪活动长期未得到查处。”

脆弱的利益同盟

马当在庭审中辩解，他们不止向彭长健一个人送钱，还有分局的领导及工商、税务的要员，“这是我们民营企业行业的潜规则，我是为企业送的，以前我不知道违法，现在我作为企业的法人代表，愿意承担责任”。

除了彭长健这类长期培养的关系，马当也有花高价临时突击的关系。2002年起，张弢负责重庆市高院的执行、审监、研究室工作。2004年4月份，马当经人引荐在大世界酒店结识张弢。席间，马当向张弢提出自己公司有个案子在高院审理，需要张弢关照协调。“临走，马当提了一纸袋给我，是20万元人民币。”据张弢的口供称，张弢收钱之后做了两件事，一是在合议庭的讨论上发表了对马当有利的话，二是在最后的判决结果上倾向于马当。

马当此案的辩护律师是此轮打黑风暴的另一要角、重庆美女律师胡燕瑜。据重庆当地媒体报道，胡燕瑜是重庆市高院执行局原局长乌小青的情妇，乌于2009年11月30日在看守所中自杀。胡燕瑜代理马当此案的费用高达160万元，乌小青还获得10万元关系协调费。

马当、陈明亮除了主动寻求庇护而进行黑金交易，还有过被官员点名的“进贡”之举。

1999年，马当的大世界酒店装修，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文强的妻子周晓亚找到马当，希望接手装修工程，但周自己并没有装修队，只是想找别人代理参与分红。马当觉得周晓亚不专业，便没有答应这笔交易。马当回忆说：“我听到有人传话，文强说我不懂事，从来没给他拜过年，文强是公安局的恶霸，我惹不起。”为此，马当拜访了文强，给他送去了1万元现金。

陈明亮在警方也有这类“密友”。重庆市刑侦总队一支队俗称“打黑支队”，支队长李寒彬与陈明亮的关系，也是来自节假日的迎来送往。李寒彬去国外考察时，直接向陈明亮索贿2000美元。2009年5月，李寒彬在得知打黑风暴马上要启动时，即给陈明亮通风报信。

（文／蔡氘 据《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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