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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欢娱与悲忧——曹植骚体赋简论

2010-08-15唐山师范学院中文系河北唐山063000

名作欣赏 2010年11期
关键词:建功立业建安曹植

□王 双(唐山师范学院中文系, 河北 唐山 063000)

据欧阳询《艺文类聚》、徐坚《初学记》、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等文献所录,曹植的骚体赋有《愁思赋》《感婚赋》《登台赋》《愁霖赋》等十一篇。受特殊生活环境影响,其骚赋作品或摹物纪游、或抒情寄慨,尽显出生命的欢娱与悲忧。这既是他曲折人生的形象展现,也是对建安时期慷慨悲凉时风的最好诠释。

一、曹植骚体赋的主要内容:欢娱与悲忧

《魏书·任城陈萧王传》载,曹植“年十岁馀,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①这段话形象地写出了曹植少年时期的不凡文才。而建安十三年破荆州后,曹操凭借政治上的优势,将这两处的文化和文人汇集起来,促成了邺下文化的繁荣。由此,曹植也遭际了一个生气蓬勃、文学风气浓厚又富有理想精神的文人群体。他们一起连舆游宴,登临游观,同题竞作,切磋文技。这种“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藉谈笑”②的快意生活在曹植的骚体赋中有很好的表现。

建安十七年,铜雀台成,曹植从明后嬉游,太祖“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③。此赋用骚体写成,开篇即以“见大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高赞新台的巍峨和时代的圣明,之后以赋的笔法铺写其高门、双阙、飞阁和周边的景貌。最后再祝愿魏室和曹操“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全篇思绪扩大,一气贯通,虽有颂美之词,但无歌谀之态。因而它与曹丕同题《登台赋》只局限于层台的景状和己逍遥容与心情的叙写相较,更多出几分青年士子的蓬勃激情。建安之时,迷迭从西域传入,这种奇香丽草受到文人的喜爱,也成为他们歌咏的对象。其中曹植和王粲的赋作用骚体写成,但王粲之作重在铺写原产于昆仑之极幽的珍草迷迭,去原野之侧陋而植于高宇之外庭的过程,对迷迭形貌的描画只有“布萋萋之茂叶兮,挺苒苒之柔茎。色光润而采发兮,以孔翠之扬精”两句。而曹植则是直接以“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而发晖”起笔,之后由春至秋依次铺写它的翠叶流枝、繁华速实、经霜不凋、芳于暮秋的形态和特质。而最后以去掉枝叶、做成香囊的迷迭,随人行止,随风飘香做结,更是将这一异草的奇珍之处尽显无遗。建安文人这种同题竞做、欢宴高会的快意生活在曹植的《娱宾赋》中得到更充分的表现“:感夏日之炎景兮,游曲观之清凉。遂宾而高会兮,丹帷晔以四张。辨中厨之丰膳兮,作齐郑之妍倡。文人骋其妙说兮,飞轻翰而成章……”曹植这些咏物、纪游之作不但真实地记录了他早年生活的情貌,而且还扩大了骚体赋的表现内容,使一向以抒写文人政治情怀为主体的骚体赋开始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

但是这种乐而忘忧的好景并不长,曹丕代汉后,由于有过争为太子的经历,曹植屡受排挤、迫害,他“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不欢”④。“名为懿亲,其朝夕纵适,反不如一匹夫徒步。”⑤这种现实的压迫和心灵的危机不仅严重摧残了曹植渴望建功立业的人生理想,也使他更多地走向内心,通过诗文,尤其是长于抒情的骚体赋来抒情寄慨。

面对原野萧条、野草变色、鸣蜩抱木、群雁南飞的秋景,他感伤难寐,仰观星天,不禁感叹“居一世兮芳景迁,松乔难慕兮谁能仙?长短命也兮独何怨?”(《秋思赋》)面对友人分别,他登高送远,虽春风和畅,草木繁茂,但想到自己“进无路以效公,退无隐以营私”的窘况亦发出了“乐时物之逸豫,悲予志之长违”(《临观赋》)的心音。而他这种拂郁孤独的心境在他的一组骚体咏物赋中表现得更为形象、悲切。在《白鹤赋》中,他以“狭单巢于弱条兮,惧冲风之难当”的白鹤来喻指“痛良会之中绝兮,遘严灾而逢殃。共太息而祗惧兮,抑吞声而不扬”的自己;看到不能复飞的离缴之雁,哀怜它“挂微躯之轻翼兮,忽颓落而离群。旅朋惊而鸣逝兮,徒矫首而莫闻”的处境,其实也是一种自怜。而那个苦黄雀作害,患螳螂劲斧,高翔毒蜘蛛网罟,降身又惧草虫之袭的鸣蝉,更形象地写出了自己进退失据的窘迫。因而,曹植这组咏物赋不仅承续了屈原《橘颂》托物言志的传统,开骚体咏物赋的先河,也使我们能走近曹植,去感受、体会他那充满悲忧的内心世界。

二、曹植骚体赋的风格特征:慷慨与悲凉

曹植的骚体赋作不仅形象地展现了他曲折的人生经历,也充分表现出慷慨悲凉的时代风尚。

慷慨,是指一种浓烈激越的情感。许慎《说文解字》云“:慷慨,壮士不得志于心也。”《辞源》的释义则为:意气风发,情绪激昂。将二者结合起来看“,慷慨就是壮士有理想却无法实现而表现出来的一种意气,一种情绪”⑥。建安时期战乱频仍,动荡的环境在给人们带来痛苦和灾难的同时,也激发起士人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这种激荡于胸中的豪情、渴望天下一统的理想和理想不能实现的梗概发诸笔端,形成一股蓬勃难抑的情感,并最终流汇成慷慨任气的风尚。这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篇中所言:建安文人“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刘师培在《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汉魏之际文学变迁》中亦云:“汉魏文士,多尚骋词,或慷慨高厉,或溢气坌涌。”受时风所染,曹植的骚体赋作中同样也洋溢着昂扬慷慨的情绪。如他在《登台赋》中,激情地颂扬曹操的文治武功,认为曹操是广被圣德,功过桓文。同时也借此流露出试才于国,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东征赋》中,他既写自己任显责重的荣光与顾虑,又歌颂了振旅“挥朱旗以东指兮,横大江而莫御”的气势。同时坚信王师一定能“擒元帅于中舟,振灵威于东野”,大胜而归。两赋情绪激扬,充满慷慨豪情。

战乱的环境在激荡起士人建功立业理想的同时,也易引发他们对人命危浅、生命短促的恐惧与惶惑。而因建功立业理想幻灭产生的怀才不遇之感更加重了他们心中的感伤。因而,建安时期文人的创作中多流露出悲凉的情怀。如曹操《北上太行山》“: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阮《杂诗》“:临川多悲风,秋日苦清凉”;曹丕《善哉行》:“悲弦激新声,长笛吐清气”;曹植《浮萍篇》:“人生忽若寓,悲风来入怀”等,不胜枚举。而曹植因后期生活的孤苦与心灵的压抑,这种悲凉的情怀在其骚体赋作中表现得也非常突出。他面对秋风瑟瑟、原野萧条,不禁感叹“松乔难慕兮谁能仙,长短命也兮独何怨”《(愁思赋》);临流送远之时,想到自身“进无路以效公,退无隐以营私”的窘迫,亦发出“悲予志之长违”的叹息。而他的《白鹤赋》《离缴雁赋》《蝉赋》等作品更是借用托物寄情的手法,通过描写白鹤“狭单巢于弱条兮,惧冲风之难当”的危难,缴雁“挂微躯之轻翼兮,忽颓落而离群”的孤独和“气怛而薄躯,足攀木而失茎”的鸣蝉,淋漓尽致地抒写出他心忧惧祸的不幸与悲凉。

曹植的骚体赋不仅情调悲悯哀伤,而且赋作中多用“悲”字。如“四节更王兮秋气悲”(《愁思赋》);“春风起兮萧条,蛰虫出兮悲鸣”(《感婚赋》);“车接辙以盘桓兮,马踯躅以悲鸣”(《愁霖赋》)等。而且他还善于创造像“秋风”、“鸣蝉”、“飞鸟”等容易引起时光流逝、人生短促的萧索之感的意象,以加深渲染悲凉情怀,尽情宣泄他的悲慨愁思和对现实人生的各种感受,从而使其骚体赋作呈现出悲凉的情调。

总之,曹植的骚体赋是其个性情感、内心情怀的真实袒露。虽然这种情感与屈原和两汉文人的骚体赋作相比,少了许多浓重的社会责任意识和愤世嫉俗精神,但它们对真情至性的抒写和所呈现出的慷慨悲凉情怀,亦显示了建安文学趋于个性化与抒情化的倾向。同时,曹植也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丰富了建安骚体赋的创作成果,并使骚体赋这一传统体式呈现出迥异于汉代的新气象。

①③④ 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M].长沙.岳麓书社,1990:448,448,463.

② 周振甫注.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6:404.

⑤ 张溥著.殷孟伦注.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7:92.

⑥ 林东进.慷慨悲凉诗风探因[J].福建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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