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浩

窗外长满了爬山虎,看起来这里并不太像一个公司。

11月8日,在朝阳区建国路惠通时代广场的奇虎公司总部,近三百人挤在两间通敞的办公室里忙碌着,除了键盘的敲击声,很少有人说话。

下午14时,远在香港的360董事长兼CEO周鸿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视频专访。他一如既往地快意恩仇,语言犀利,却不失幽默。

“这是垄断巨无霸与创新的争斗”

中国新闻周刊:你怎么看这次的斗争?

周鸿:首先,我觉得这次跟腾讯这个(争斗),看起来好像是两家公司由于商业竞争出现了一些矛盾,但从本质上来讲,是一个创新和封闭垄断之间的斗争。

腾讯为什么这么恨“扣扣保镖”?360作为创新公司,永远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找到在市场中用户需求量大、但是还没有满足的点。原来在windows系统上最大的问题就是安全问题:漏洞层出不穷,木马病毒很多。所以360做木马查杀、性能开机优化、垃圾清理等功能,赢得了用户的认可。

同时我觉得,“扣扣保镖”实际上给了用户一个选择的权利。就像用户用windows的时候,给用户一个选择权利:可以装什么软件、可以不用装什么软件。为什么说腾讯本身的商业模式是垄断?他的整个产品模式是非常垄断的,今天在用的腾讯软件是封闭的系统,根本不给用户提供选择的权利。

虽然用的是聊天、用的是某几项服务,但是它给你三十几个插件,都加载在内存里。“扣扣保镖”第一次给用户提供自己定制软件的服务,就包括清理垃圾、还有去广告。所以说,这是垄断巨无霸和创新与网民之间的争斗。

中国新闻周刊:腾讯公司指出,360是历时几个月才做出来扣扣保镖产品,所以有人觉得360这次发起对于QQ的攻击是有计划、有步骤的,你怎么看?

周鸿:第一个,任何公司做产品都是有计划的,难道有计划就变成罪过吗?腾讯公司做产品就没有计划、没有打算吗?

第二个,我不知道是他们公司效率太低还是怎么样,我们就是用了几个程序员干了不到一个月。因为里面有两个产品,一个是保险箱的产品,还有云查杀,这是360的核心技术,然后再加上几个辅助功能。

“我们就往后退,让腾讯能够冷静下来”

中国新闻周刊:召回“扣扣保镖”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周鸿:关于我们回收扣扣保镖,实际上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我可以很坦率地说,它当时不跟360兼容的时候,以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从技术上解决这种问题。我们天天跟木马病毒做攻防,对不兼容这种小伎俩还是有能力的。但是通过当时腾讯的反应,不是说我们吃多大的亏,我觉得整个中国的用户都被它伤害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再不能从客户角度出发,只为了公司利益,一味跟他做攻防,那就违背了“用户至上”的宗旨。

腾讯不在乎用户的感受,是因为用户确实离不开它,一边骂但是还得用它。但是我们没有这个资本,我们必须重视用户的感受,所以当时我们做了一个决定:我们就往后退,让腾讯能够冷静下来。

中国新闻周刊:在发布这个软件之前,你估计到了这款软件可能带来影响和效果吗?

周鸿:应该说没有估计到腾讯会这么疯狂吧。第二,我们也没有估计到用户会这么欢迎,短短这么点时间就拥有了这么多用户。

腾讯咄咄逼人,他认为360已经长成大客户端,成为它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给你讲一个细节,其实,安全软件之间不能兼容、不能共融是一个行规。咱们说国外软件,你装卡巴、再装诺顿等安全软件,轻则电脑效率很低,重则就是把电脑卡死。

腾讯抄袭一个安全软件,就会频频冲突,而且不给用户选择的权利。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避让,我们也不能删除它的软件,所以只能不断创新。我有思想准备,腾讯用不正当竞争,可以把很多360用户挤走,我不断创新建立新产品,让用户对我的新产品喜爱,避开它的攻击。

耽误其他公司赚钱不是罪过

中国新闻周刊:你对于当前360的商业运作模式怎么看?

周鸿:以用户至上,会赢得用户的欢迎和认可,但是既得利益者愿意维持市场格局。确实商业环境对我们显得比较恶劣一些,这也是我为什么感慨在中国做个真正的、所谓用户至上的创新公司,这么难。但是我觉得我基本算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觉得再难总有人做,如果360做不成,中国互联网里不要再想创新公司,有几家大公司就够了。

(马化腾所说的互联网三“大”三“小”局面)这就是最好的写照,最好格局永远不变。我们看看美国硅谷,当年雅虎如日中天,后来各种各样新业务层出不穷,这样行业才能进步。中国互联网有任何挑战这个格局的公司都会被扼杀,作为客户端公司,腾讯就抄你。你要看看今天中国互联网这样的格局,不可能有创新,中国互联网只是二流互联网。

中国新闻周刊:这种模式在行业里迎来包括竞争对手在内的很多人的指责,因为你让他们少赚了钱吗?

周鸿:现在腾讯公司不断解释,就觉得“扣扣保镖”实际上可能影响腾讯公司的收入或者公司的利益,但这并不是罪过。任何公司竞争中都一定有一些公司利益受到伤害,谁来保证?

要不然就不能叫商场,我们不能因为某些公司利益受到影响,就回过头指责做优秀产品的公司说,你的行为影响其他的公司赚钱。

每个公司能不能赚到钱是每个公司自己负责任,你的商业模式需要调整。这也是腾讯公司自己应该反思的问题,但是绝对不能牵动用户。

即使免费服务也是有契约的,不能说免费服务随便终止。还有很多付费用户,是给你交的钱,人家用360,就威胁人家中断这个服务。

腾讯是上市公司,而且是在中国市值这么大的上市公司,但是对用户却没有任何的责任感,反过来潜台词就是说:我公司利益不能受到伤害,这次为了腾讯利益只有伤害广大用户的利益。这就是典型的,宁肯腾讯负天下用户,也不能天下用户负腾讯公司。

中国新闻周刊:有人说,这次和腾讯的冲突是因为360公司要上市;也有的说你们是想通过这场争端扳倒腾讯,做客户端的老大,你怎么看?

周鸿: 我们目前还没有上市的想法和计划,我们开会从来都不讨论这个,我也没有上市的压力。

对我来说,想让整个公司上市,不过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主要是想让投资人赚一些钱,让跟我干的兄弟们有财务上的回报,这需要时间。从另外一个方面看,我本人也是投资人,我也投资很多公司,如果单纯从获利的角度来看,我不依赖360。

360做一些创新的、对用户有益的事情,不管能否成功,对于尝试打破互联网垄断格局有意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力量介入,(我)有时候有苦难言,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如果总责备创业企业,对大的公司永远捧着,中国永远都不会有硅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