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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的乡音*
——《哦,香雪》的城乡冲突意识浅析

2010-03-21宁衡山

外语与翻译 2010年1期
关键词:山里人香雪铅笔盒

宁衡山

(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 425100)

“城市”中的乡音*
——《哦,香雪》的城乡冲突意识浅析

宁衡山

(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 425100)

通过对《哦,香雪》中主人公香雪与火车、铅笔盒及大山关系的深刻分析,展示了现代文明与落后、封闭的文化差异和纯洁如雪的乡土文明冲突的过程。

火车;铅笔盒;大山;香雪;城乡冲突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实行了改革开放政策,重新开启了崭新的时代,在这个从传统走向现代、从乡村走向城市的现代化进程中,中国社会结构也从此开始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变迁。这场社会变动的影响是巨大而深刻的,至今仍在延续,广泛渗入到了政治、经济和文化等社会的各个层面,从农村到城市,从南到北,几乎所有的地区和个体都卷入其中。《哦,香雪》是铁凝的成名作,发表于1982年第8期的《青年文学》上,反映了中国城市化初始阶段的城市与乡村的复杂关系。《哦,香雪》全文上下未施浓墨重彩,情节也不起伏跌宕,而是提取了一个抽象的时间概念——“一分钟”来展开论述,作者把两种互为异质的文明符号同时在这一分钟里绽放,台儿沟、香雪、火车、自动铅笔盒、“北京话”……显然,前两者属于过去的东西是落后的,后者则是新时代的东西,是文明的。两种东西互相对照、映衬、抵触与冲突,显示了现代化的步伐在踏上中国农村土地时,既发出强大声威与不可阻遏,又带给人们以紧张、新奇与振奋的感觉。主人公香雪对火车态度的前后变化正是这种情绪的体验,以及思想的转变。

一、香雪与火车:乡土文明对工业文明的急切渴望

火车与火车带来的一切新事物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代表,香雪和其他山里姑娘则代表着封闭、落后的乡土文明。当然,也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公社中学,因为这是新知识、新思想的来源地,代表着与大山里原始文明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也被视作现代文明的代表。香雪与村里其他姑娘的一个很大的区别就在于她是公社中学的学生。但是,公社中学的一些非主流城市人也对香雪是冷嘲热讽的。为什么叫非主流城市人?是因为这些人并不拥有真正的城市血统,而是相当于城市郊外的农村人口,相对台儿沟来的地道乡下人拥有微弱的心理优势。其实也正是这一群体的“苦苦相逼”,才使得香雪换铅笔盒的故事得以展开。因为那些女学生反复地追问香雪“你们那一天吃几顿饭”,故意在香雪面前反复炫耀铅笔盒。而香雪一开始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狭隘、低俗的嘲讽是恶意的。当香雪明白过来以后,就迫切需要一个“宝盒子”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她执著地相信“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1]

以香雪为代表的山里人对火车代表的现代文明是怀有极高的兴趣与热情的,这从香雪这群山里姑娘等火车的热切心情,以及为到看火车,还要刻意地梳妆打扮可以看出来。香雪更是特别,为了换回铅笔盒敢独自走很长的夜路,所焕发出来的巨大勇气表现了在大山里窝了多年的人们对现代文明的渴望与急切。现代文明的力量之所以如此震憾,是因为火车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些漂亮的发卡、纱巾,香雪用一篮子鸡蛋换回的也不仅仅是一个能自动开关的漂亮铅笔盒,更有可能是一种方式,能够改变台儿沟人祖祖辈辈的生存方式,实现由落后到文明的进化。

台儿沟的人们对火车很热情,但火车及火车带来的一切却对香雪们很冷漠。首先,火车停在台儿沟并不是因为这里有特殊的价值或者资源可以利用。小说中提到,“台儿沟,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具备挽住火车在它身边留步的力量”;“也许什么都不为,就因为台儿沟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钢筋铁骨的巨龙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阔步,也不能不停下来。”[1]操“北京话”的乘务员表面上很亲切,但骨子里透着一种冷若冰霜,“他站得不远不近地”,显然有种居高临下、保持距离的意思。乘客与姑娘们做生意也绝不吃亏。姑娘们是用“整筐的鸡蛋、红枣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而旅客能带多少挂面、火柴呢?这种生意谁赚了谁亏了是显而易见的,这也是作者的一个伏笔。而写到香雪换铅笔盒时,城市人的冷漠更是一显无遗,“车窗全部紧闭着,旅客在黄昏的灯光下喝茶、看报,没有人向窗外瞥一眼。那些眼熟的、常跑这条线的人们,似乎也忘记了台儿沟的姑娘。”[2]

二、香雪与大山:尴尬坚守中的精神家园

大山是贫穷、落后、封闭、沉寂、纯朴的乡土文明的代表。大山和以香雪为代表的山里人的关系也兼具有两重性与复杂性,既有爱,又有恨。例如,作者在描写大山的时候,分别在文章开头和结尾提到,大山对山民既“温存”又“粗暴”,既“温厚”又“严峻”。其实这种复杂性关系的形成均是由于大山的性格特征:封闭贫穷。这种大山养育了山民,给与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空间,由此而获得了纯净的人格品质。作者对香雪进行了深刻的描写,来说明山里人的这种品质,“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纯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她还不知道怎么讲价钱,只说你看着给吧。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在她面前,再爱计较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度。”[2]这段文字体现了山里人如水一样纯净的性格,也说明了作者对这种性格的欣赏。但是,封闭落后的大山在满足了人们的最低需求之后就束缚了他们向更高层次需求发展的可能性,因为,大山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让他们对外部世界无知无闻、从而也无欲无求,“一心一意”地过着祖辈们已经重复了千万年的农耕生活。而且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出生在此地的人们没有任何选择的自由,也没有人有思考的力量想着如何改变这种方式。而随着火车的到来,物质文明给这种乡土文明带来了冲击,因为封闭和贫穷,现代文明对大山的子民进行了嘲笑与讽剌。也正因为这样,当火车一出现,姑娘们就“慌了神”,此刻的大山在她们心中是没有地位的。

另外,温存、粗暴、温厚、严峻的性格特性就像严父慈母,大山对山里人的爱就像父母对自己的儿女之家,有生育教养的经过,但因其自身的局限性也阻碍着子女进一进发展壮大。这种优点、缺点均很明显的关系使得山里人对大山的感情呈现出爱恨交加的复杂,一种既想挣脱又割舍不下的状态——尴尬坚守中的精神家园。当姑娘们“叫着香雪的名字,声音是那样奔放、热烈;她们笑着,笑得是那样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作者认为,这是大山在为自己子女的勇气和进步而高兴,被被子女的激情所感动,也从心底里支持子女走上更远更高的奋斗旅程。

所以,当香雪登上了火车、被火车带离了台儿沟又返回时,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遗憾,没有表现出对火车的恋恋不舍。反而在独自走夜路的归途上,“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这是香雪心中对大山的深沉的爱的表现。

三、香雪与铅笔盒:文明间的对话与碰撞

铅笔盒在文中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具,而是一个象征着科学文化和现代文明的符号。香雪本来有一个文具盒,当她考上中学时,做木匠的父亲特意为她制作的,也是台儿沟独一无二的铅笔盒。然而,公社中学的同桌拥有更漂亮的铅笔盒,总是有意无意地借此嘲弄她,“她们早知道桌角那只小木盒就是香雪的铅笔盒,但她们还是做出吃惊的样子,每到这时候,同桌还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这是一只可以自动合上的铅笔盒”[2]。两相比较之下,香雪觉得自己那只木制的铅笔盒格外笨拙而又陈旧,好像就这种铅笔盒,使自己没有了尊严。从此以后,自动铅笔盒就成了香雪梦寐以求的东西,“那诱人的哒哒声老是在香雪的耳边响个没完”[1]。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当她在火车上看到一个女学生的自动铅笔盒时,就不由自主地跟上了火车,想用自己的四十个鸡蛋来换走它,这时,火车开动了,来不及下火车的香雪被带到了离家三十公里的下一个小站。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有些恐惧,但这个自动铅笔盒却给了她无比的力量,因为在她心里,这个铅笔盒就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显然,这个自动铅笔盒承载着现代文明与进步。为了强化这种观念,作品还写到凤娇们对于漂亮发卡、指甲盖大的手表等的艳羡和喜爱,以此使发夹和铅笔盒形成区分度。

其实,塑料制造的自动铅笔盒与父亲手工制作的木质铅笔盒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功能是一样的,都可以作为学习用品,所不同的是自动铅笔盒更为时尚、华丽,在香雪看来,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以得到公社同学的认可。那么,很显然,香雪的这种取舍是两种文明的选择,而最终的结果是现代文明战胜了封闭落后的乡村文明,尽管这种文明的背后隐藏着父亲情与爱。

四、结语

上文通过对香雪与火车、大山、自动铅笔盒三者关系的分析,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改革开放初期,现代文明的火车带着物质与欲望给乡土文明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处于其中的人们不得不面临艰难的选择。他们的内心深处同时被两种文化形态所冲突、矛盾:一边是大山,相当于养育他们的父母亲,虽然落后、封闭、贫穷却纯洁如水;另一边是汹涌而来的现代文明,五光十色,令香雪们耳目一新,但并不能融入进入。而代表现代文明的城里人对他们也很冷漠,甚至还嘲笑他们,城乡二元结构在这种背景下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当然,小说并没有有意去刻画与渲染现代文明与落后乡村的对立,城里人和山里人的矛盾,而是从关爱、冲突与感情的角度叙述了淳朴自然的山野民情与躁动不安的现代文明。对于城市与乡村、现代与传统之间的对立,作者追求以一种温和的态度来展示,暗示人们在对现代化进程中,既要对进步与文明进行发扬与鼓励;同时,也要善意地挖掘出人性中的美好一面,而这就是蕴藏在中国乡土农村中的传统的优美、自然与和谐。这大概也就是作者将小说的题目定为《哦,香雪》的深意吧!“哦”代表了作者无限的感叹,也是对现代文明与乡土文明冲突而发出的感慨;“香雪”作为主人公的名字,也有两层隐含的意义:“香”是一种气息,代表着美好的事物,与梅花香自苦寒来一样,而“雪”是晶莹纯净的,像征了山里人纯朴的性格特征。

[1]铁凝.1982短篇小说选——哦,香雪[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王志华.喜剧因素与悲剧因素的互渗——铁凝小说的风格特征之一[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5).

2010-01-22

宁衡山(1971-),男,湖南永州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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