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绍辉

这是春天 谁的手一夜掀开了大幕

河流一次一次刷新蔚蓝色的想象

有恨有爱的人 坐在阳光底下

翻遍自己整个身体

切开一个叫爱情的毒瘤

我看见时间的亡灵

季节的梦游者

在同一个旧地开始发生争执

他们手擎去年的信件

领走逃亡的风衣

在各自的门前信手插下

诗篇和柳条

那是春天的战斗

隐隐听得见根的呐喊和嘶叫

那是求婚者的信约

他要让更多的人站在一朵花面前起誓

祝福的初衷也是这样的

只有身患爱情的毒瘤

才能和那个端坐于四月之媚的女子

再次重逢

幻想

这是幻想的时辰

一些日子无端纠集一起

向我简陋的房子讨债

它们龟缩在影子深处 指控我

并要我取出一根肋骨 赎回

它们寂寞和忍受

作为廉价的补偿

我倚在夜的出口 藏头露尾

像是在逃避一场梦中立体彩色的追捕

踩过一张窸窣的白纸

在一条人去楼空的街头踉跄

我手中的酒瓶子在叫喊：站起来！站起来！

此刻 我想到了昨日

昨日中许多明明灭灭的情节

和那被我不知为谁耗尽的每个夜晚

黑夜呵 这不是我的错！

这都是缘于一种毁灭的沉默与照亮

而是使我想到天空上的鹰和它们没有方向的翅

膀

想到用我前额豢养的那些朴素言词

时候到了 我知道那星月下的夜莺

又会一次飞过我的头顶

是的我拙于表达

我只能一遍遍对自己说：“忘记吧！

你永远只是个孩子！”

今夜

在今夜，我绝不要十字架的亲吻

和它慢慢升起的游说

我要旧纸堆，和旧纸堆里秘密的喘息

今夜，我要那些申冤和报应！

戏子的衣裳裹着那么酥软的骨头

有时我也假戏真做 直至

在谢幕后才被另一种隐痛喊醒

今夜我老了 不再适合表演

我要和最后的掌声抱头痛哭？

不！今夜 我要翻遍所有的道路

找到那把我春天曾撑过的唯美小伞

今夜 我要把抒情的闪电扶上战马

把万物重新安置在处子的伤口

爱情的眼里 回到从前

树的咳嗽

当风来临谁在嘶叫

我听清了那是根在哭喊 树在分娩

我听出它们的脚步

都带着今生同一种快乐和流速

甚至比流速还快的死亡

我记不清多少次这样睁大眼睛

看到它们 并看到月光中的露水

是怎样从树叶间渗出晃现

缓慢 强大那落下的声音

又是怎样使一座山岗

提前进入早晨的鸣响

怀抱创世的感情和一条虚拟的 道路

摇动、摇动、摇动

我看见木叶、树根、怀想做了情人最后的马料

我看见泥土的婚约、背叛的河流

孤独的愿望、命中的黑暗和富足

朝着一个方向奔走 向远处进发

“没有什么比一棵树更相似更可怕的。”

我体内的那把斧子迂回在叫

劈开唇边漫漶的句词

现在你把我砍倒

我却得到了众人的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