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杜十娘生活在封建意识浓厚的明代社会,娜拉生活在19世纪处于附庸地位的挪威社会。杜十娘与娜拉在文学史上是两个颇具影响的女性形象。她们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不同点是:生活的社会环境不同;身份地位不同;结局不同。相同点是:她们都生活在男权社会中,都受到了压抑和禁锢;追求独立的坚强意志使她们与社会决裂;她们都是呼唤女性解放的宣言书。

关键词:杜十娘 娜拉 人格尊严 自由 独立 女性解放

杜十娘与娜拉在文学史上是两个颇具影响的女性形象。杜十娘处在烟花风尘之中受尽了凌辱与折磨,她一心想从良,但苦心经营的从良之梦被世俗的社会观念所扼杀。欺骗让她心灰意冷,她面对大海的冷笑是与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的决裂,留给我们的只能是悲叹,我们只能为之而发出长长的叹息!与社会决裂的还有19世纪易卜生笔下的娜拉,她不甘心作为男人的玩偶,在资产阶级宣扬的民主、平等、自由、独立的宣言下,在那个貌似平等的社会里,娜拉发出了来自心底的呐喊:“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她追求人格的独立,追求精神的独立。她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社会,而她的出走是与社会的彻底决裂。

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两位女性既有不同点又有相同点。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讨论。首先我们先看她们的不同点。

一、生活的社会环境不同

杜十娘生活在封建意识浓厚的明代社会里。在明代封建礼教已经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中国的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加强了女性受奴役受压抑的社会地位。女性被夫权、神权、族权……一系列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锁定了,将她们封闭在封建礼教的牢笼之内,失去了自由,遭受精神上的巨大打击。而杜十娘又是一位妓女,其卑微的社会地位可想而知。尽管她聪明,有才华,善良,但依然无法摆脱妓女的身份与约定俗成的社会地位。越是压迫禁锢越是反抗。在杜十娘的内心强烈的呼喊着:要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追求自由的爱情,追求人格独立与女性尊严。然而妓女卑微的社会地位,人与人之间以利相交的关系,这些都与杜十娘对纯真感情的追求,对人格独立与尊严的追求格格不入,这就造成了杜十娘悲剧的必然性。

娜拉生活在19世纪的挪威。19世纪初挪威仍处于附庸地位,1814年挪威摆脱了丹麦的控制,却又处在瑞典的控制之下。挪威人民在争取民主解放斗争的路上走来,挪威人民一直都处于主导地位。正如恩格斯所说:“挪威的农民从来都不是农奴,他们从来没有丧失过享受人身自由的权利,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挪威小资产阶级的特性,他们是自由农民之子。”因此挪威人民具有积极进取的革新精神和独立自主的性格。在个性解放思想的冲击下,娜拉追求人格的独立,追求精神的独立,追求女权的独立。但在现实生活中女性仍然是男人的玩偶,女性没有应有的权利和地位。

二、身份地位不同

中国封建社会对女人历来都特别残酷,从来没把女人当人看,她们未嫁要贞,未死要节,遇暴要烈,她们要做贤妻良母。更何况杜十娘是一名妓女,社会地位及其卑微。要想让人们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像所有平常女子一样追求一种互相真爱与尊重的真情,在那个社会里是不可能的。这在她长期的妓女生活中得到了印证,她受尽了欺凌与侮辱,当她用她的宽容和忍耐去经营从良的生意时,得到的却是被欺骗,被买卖,被遗弃。在这个人格、尊严、良知、情感等作为商品买卖的社会环境中,她追求真爱的理想破灭了,所以选择了以死抗争。

娜拉是一个美丽、真诚、善良的小资产阶级女性。她作为海尔茂的妻子,是一位夫人,忠于爱情。独立借钱还债,想以自杀来保全丈夫的名誉,是一个标准的资产阶级女性。资产阶级的法律规定:“人人平等、自由、独立。”但是平等、自由、独立都被蒙上了欺骗的面纱,娜拉依然生活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中。维护国家公民权利的法律在实际的运行中只维护男人的权利,因而娜拉在家庭中没有地位,没有发言权。所以娜拉生气地说:“这八年我简直成了耍把戏的人,我现在这样没出息都怪你们。”娜拉对控制着人们思想的宗教也产生了怀疑,她愤怒地说:“牧师告诉我宗教是这个,宗教是那个,等我离开这儿一个人过的时候,我也要把宗教问题仔细想一想。”她是一位进步的资产阶级女性。

三、结局不同

杜十娘与娜拉最终的结局虽然都是悲剧,但因她们的社会环境和身份地位的不同,决定了她们的结局不同。杜十娘用生命来作为对封建礼教、封建的人与人之间以利为主的控诉。杜十娘抱起那个百宝箱,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水中,转眼就无影无踪,结束了她备受欺凌与侮辱的生活,结束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矛盾挣扎。她的美丽、热情、善良、轻财好义都凝结在那一声冷笑中。这声冷笑笑出了她的尊严,笑出了她的刚烈。

杜十娘的悲剧来自社会、来自人群、来自时代的沟壑。而她生命的终结也是结束在众多的眼睛观望中,这就使杜十娘的悲剧具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正如鲁迅所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商品买卖的社会环境中,杜十娘追求自由、幸福以生命做代价,更体现了杜十娘这位中国古典女性的魅力所在。

娜拉出身于中等家庭,受过良好教育,是一个天真、热情、美丽的女子、一个标准的小资产阶级女性形象。然而家庭信念的破灭、宗教信仰的破灭、法律信念的破灭,让娜拉最终以出走来追求女权的独立,呼喊女性的解放。易卜生也认为:挪威现行法律都是以男人的标准来衡量女人的行为,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中女性是没有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当她解开海尔茂那层虚伪的面纱之后,娜拉认识到了自己在家庭中的玩偶地位,对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及维护这种社会的法律、宗教、道德提出了疑问和控诉,毅然离家出走,去寻找外面那自由飞翔的天地。

如果杜十娘不选择用生命作为捍卫自己人格尊严的代价,她会有很多种选择。她可以带着百宝箱做生意或另立门户,或安享下半生。而娜拉出走以后她能走出那个社会吗?关于娜拉的出走鲁迅做过冷静的分析,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指出:“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娜拉出走后的命运究竟怎样呢?也许只有易卜生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娜拉走不出那个特定的挪威社会。

杜十娘与娜拉虽然处于不同国度,生活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但在她们身上都闪耀着女性魅力的光辉,具有着相似之处。

(一)她们都生活在男权社会中,人格尊严都受到了压抑和禁锢

杜十娘生活在封建制度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的明朝,中国封建社会对女人特别残酷。而杜十娘又是个妓女,社会地位非常卑贱,以低微的社会地位来追求纯真的感情,超越了社会地位、阶级地位,超越了名利。孙富的欺骗,李甲的庸弱自私,没主见,背信弃义使我们看到了一个以利相交的社会,杜十娘追求的自由、幸福被封杀那个时代人们固有的观念里。她在精神上饱受摧残,承受着痛苦,而她也被视为商品进行交换,又何谈人格尊严?

娜拉痛感到自己在家庭中既没有地位,也没有发言权,先是父亲的泥娃娃,父亲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结婚后,没有自己的嗜好和要求。娜拉完全是资产阶级社会合乎理想要求的女性,是幸福家庭的标本和象征。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家庭、丈夫、孩子。即使这样,事情败露之后,海尔茂依然以自己的地位声誉为重,完全不顾娜拉的感受。至此娜拉作为一个女性的基本权利被剥夺了,她的独立、自由、平等统统被禁锢起来,使得她在追求女权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她为自己处于玩偶的地位而痛苦,为自己没有独立的人格尊严而愤怒。

(二)追求独立的坚强意志使她们与社会决裂

杜十娘苦心培育的幸福之花就要结果时,不幸遭到了霜降,她不甘心做风浪中的小舟,宁愿翻船去寻找自由、幸福,也不愿做风浪的奴役;她愤怒的将百宝箱沉入水中,壮烈的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水中,一切恩恩怨怨都化为乌有,留给我们的只有感叹!

娜拉将所有的忠诚都献给丈夫和家庭时得到的却是丈夫的虚伪和自私,当她主动独立的去拯救丈夫时,却受到海尔茂的痛骂、大吼,娜拉倍感伤心与绝望,她深刻的认识到了挪威社会的弊端,再也不愿做别人的玩偶,于是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庭。她要主宰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

(三)都是呼唤女性解放的宣言书

她们都在控诉那些传统道德,呼唤女性解放,是女性解放的宣言书。杜十娘的死是血泪的控诉,是对封建礼教传统道德的反抗。她痛恨封建礼教使自己不能做一个正常人,她真心诚意的想做一个贤妻,可是她付出的代价换回的却是自己像商品一样被买卖,仅仅一千两银子李甲就把她卖了,而她苦心积攒的百宝箱却是无价的。在那个世态炎凉,不把妇女尤其是妓女当人的社会里,杜十娘悲愤交加,她对社会彻底绝望了,她轰轰烈烈地死在了水中,用她的生命捍卫了她的人格尊严,用她的生命在呼喊着女性的解放,壮烈的纵身一跃便是一部女性独立的宣言书。

娜拉在得知了海尔茂的真面目以后,很痛苦的对“宗教、法律、道德”提出了疑问,这些宗教、法律、道德都是用来维护男权的社会地位的,而对于女权来讲则是不公平的,事实上女权一直处于男权之下,女性只能作为男性的附庸,所谓的平等只是加了引号的。娜拉厌恶透了这个虚伪的社会,以她的出走来表示对男权社会的反抗,追求真正的自由、独立、平等,真正的摆脱玩偶的地位,是一部用行动来呼喊女性解放的宣言书。

应该指出的是,妇女解放的根本还在于她们自身的更新。在男女都一样的时代里,很多女性还是把自己放在依附的地位,总希望得到男性的保护,独立意识很薄弱,这种自甘奴役的思想在许多女性身上存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软弱顺从的性格依然如旧,只有改变这种思想,才能从根本上扭转妇女的地位,真正成为人类的半边天。

(孙建梅 河北省邢台市巨鹿县第二中学 055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