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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

2009-06-03

湖北函授大学学报 2009年1期
关键词:明代骗局

朱 力

收稿日期:2009-03-15

作者简介:朱力(1981-),女,文学硕士,华中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教师。

摘 要: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开始出现的骗局类作品,不仅反映了诈伪丛生的社会现实,也为古代白话短篇小说提供了新的创作题材。为了描写出和现实生活毫无二致的骗局,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打破了传统的情节模式,以大量而细腻的心理活动描写塑造出更为丰富生动的人物形象,极富艺术特色。

关键词:明代;白话短篇小说;骗局

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09)01-0139-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09.01.069本刊网址:www.hbxb.netお

受当时的社会思潮和社会风气的影响,明代白话短篇小说呈现出关注社会新闻的题材转变。以“三言二拍一型”为代表的白话短篇小说力图从众多的侧面去观察和反映多姿多彩的生活和人物。明代集中出现了一批以现实生活中的骗局为题材的小说。这些小说以白话短篇的形式描写了社会生活中大量出现的骗局,一批耍弄心机、谋财攫利的骗子以狡诈的身姿出现于文学作品中,从灰色的小人物,从故事发展的一个小关节逐渐演变成整篇小说的主角,成为文人不得不抒写的人生世相。《拍案惊奇》卷十六议论道:“世间最可恶的是拐子。世人但说是强盗,便十分防备他;不知那拐子,便与他同行同止也识不出弄喧捣鬼,没形没影的做将出来,神仙也猜他不到,倒在怀里信他,直到事后晓得,已此追之不及了。这却不是出跳的贼精,隐然的强盗!”

本文所论述的以骗局为题材的明代白话短篇小说是指以骗子和受骗者作为主要人物,以描写骗术或表现骗局作为主要内容,骗子设骗和受骗者被骗构成了小说的主要情节。

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共有21篇:

明代自嘉靖以还,商业、手工业都有了很大发展,海内外贸易也十分发达,由于商人阶级的兴起和商品经济的活跃,晚明社会骗风大盛。“末富居多,本富尽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资爰有属,产自无恒。贸易纷纭,诛求刻核。奸豪变乱,巨猾侵牟。于是诈伪有鬼蜮矣……靡汰有丘壑矣。”(明•张涛《歙志•风土》)。明代中后叶时,无论是在熙熙攘攘的大都市,还是在车马罕迹的穷乡僻壤,一些骇人听闻或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屡屡发生,职业骗子设下一个个骗局。骗子通常不以凶神恶煞的狰狞嘴脸示人,往往是以“朋友”、“热心人”的身份与人周旋,手段高明的还会使上当者始终浑然不觉,看不清身边“朋友”的真面目。为此,凌蒙初曾将骗子称为“隐然的强盗”。由此可见,诈骗问题已成为当时一个非常突出的社会问题,不论是文人笔记还是以诈骗案为主要内容的公案小说都为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积累了大量的创作题材。

明代文人的逸闻笔记中大量描写了各种各样的骗局。冯梦龙在他编纂的《古今谭概》和《智囊》中,将骗术集中归类。《古今谭概》谲知部下列有十一条:1、干红猫2、贷金3、一钱诓白金4、乘驴妇5、京都道人6、丹客7、《耳谈》二谲僧8、吞舍利9、易术10、巫11、女巫;《智囊》杂智部狡黠卷二十七除了《古今谭概》所记的1、6、3、4、7、5条还增加了:永嘉舟子、京邸中贵、老妪骗局、朱化凡、邹老人、大安国寺奸民。通过前辈学人的考证,我们还可知道所列的这些骗局,有一些还见于前代和明代的笔记中,如“京都道人”最早见于五代王仁裕的《玉堂闲话》,“一钱诓白金”也见于明•周礼的《湖海奇闻》,“乘驴妇”和“谲僧”都见于明•王同轨的《耳谈类增》卷五十三“外纪谲饵篇”。

明代大盛的公案小说中有很多是以诈骗案为主要内容的,还有一些将破案与骗局相结合。前者如《包公案》第十九回《还蒋钦谷捉王虚》,叙许州骗子王虚一、刘化二凭借摄抟之术,专一诈骗大户财物。包公为破此案,扮作湖广粜粮客商,引君入瓮,最后在铁证和严刑逼供下二人招出诈骗粮谷的罪行。后者如《型世言》二十一回“匿头计占红颜,发棺立苏呆婿”中石廉吏用极巧妙的骗局破了无头公案,《醒世恒言》、《喻世明言》、《二刻拍案惊奇》中的“陈御史巧勘金钗钿”、“滕大尹鬼断家私”、“勘皮靴单证二郎神”、“青楼市探人踪 红花场假鬼闹”都是运用骗局来破案,在这些作品中展现了官员揣摩并利用罪犯心理,随后通过设置骗局来破案的高超智慧。

晚明时,一部为了暴露世风,揭穿骗术,教人防骗的《杜骗新书》由浙江文人张应俞创作出来,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此书卷首熊振骥•叙即详细地谈到了本书的创作意图。他指出:“今之时,去古既远,俗之坏,作伪日滋”,到处是险恶的人心,奸诈的哄骗,于是作者“目击伪俗,拟破百忧之城,乃搜剔见闻,渔猎远近,民情世故之备书,发愚伏如指诸掌上,奸心盗行之毕述,钩深隐若了在目中”,故“是集之作,非云小补。揭季世之伪芽,清其萌葵;发奸人之胆魄,密为关防。使居家之长者,执此以启儿孙,不落巨奸之股掌;即壮游少年,守此以防奸究,岂入老棍之牢笼。任他机变千般巧,不越溪囊一卷书。故名曰‘江湖奇闻,志末世之弊窦也;曰‘杜骗新书,示救世之良策也”。这部作品总结出二十四类骗局(伪交骗,引赌骗,谋财骗,在船骗,诗词骗,假银骗,衙役骗,婚娶骗,奸情骗,妇人骗,僧道骗,炼丹骗等),每一类下都列举了几则小故事,类似于今天的案例实录,实用性较强,而文学性较少。

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对骗子这一社会的败类,不讳其丑的进行着力描写。骗局类小说打破了小说戏曲陈陈相因的理想化、概念化模式,如大团圆模式、英雄崇拜、清官崇拜等。以往小说中为塑造明君、良将、廉吏,情节陷入了模式化,正必胜邪、大快人心式的情节设置在骗局类作品中不复存在。嘴脸贪婪的骗子常常成功得手,看似无辜的受骗者不再作为骗子的对立形象出现,受骗者往往因为自身的贪欲受骗,不以弱者的形象为读者所同情。如《杜骗新书》中《空屋封银套人抢》于开头即说:“骗局多端,惟仕进一途,竞奔者多,故遭骗者众。棍尚有言:惟虚名可骗实利,惟虚声可赚实物。盖仕进之人,求名之心胜,虽掷重利,不暇顾惜,遂入棍术中而不及察。”正代表了此类小说的作者们开始全面、正面地描写普遍的人性,以骗局作为切入点对污浊的社会现象进行揭示,骗与被骗在某种意义上是相辅相成的,他们都是在这个骗风大炽、道德沦丧的社会中生出的苦果。

以现实生活中的骗局为题材的白话短篇小说其人物形象也不是脸谱式的,固然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不同的骗子小说表现相同的骗局,骗子的形象却不尽一致。如明代那几篇颇为精彩白话短篇小说:《型世言》第二十七回“贪花郎累及慈亲 利财奴祸贻至戚”中奸诈狡猾的钱公布层出不穷地设置骗局时令人切齿,却也令人咂舌于其心思的细密;《初刻拍案惊奇》卷十六“张溜儿熟布迷魂局 陆蕙娘立决到头缘”中作为骗局棋子的陆蕙娘竟然临阵倒戈,为自身的幸福反而帮受骗者沈灿若打破骗局;《二刻拍案惊奇》卷十“赵五虎合计挑家衅 莫大郎立地散神奸”中的骗局很特殊,骗局屡次被揭穿,作者将骗子置于一个可笑的境地中。可以说生活化、真实化的人物形象是骗子小说为古代小说人物形象塑造上增添的一抹亮色。以现实中的骗局为题材的白话短篇小说在人物心理的刻画和描写上也有不同的表现。在讲述骗局时,需要通过大量的心理描写来表现情节的发展,作者通过骗与被骗双方的所思所想来表现骗局,就好像是一出出的心理战,谙熟他人的心理,洞悉他人的弱点,骗局才能成功。

由于骗局这一题材时间线索短,使骗局类作品在结构上也有不同的表现。中国古代小说,无论文言或白话都是纵向地顺序地讲述人物的一生中几件重大事件,有头有尾,而少有西方短篇小说那样横切人物片断生活,甚至只描写一个瞬间的心理活动。明代白话短篇小说中的骗局类作品截取受骗这一片断生活进行创作,不再拘泥于对人物一生完整性的交代,也不再拘泥于对事件完满结局的创作,只是在作品中完成一个骗与被骗的过程,至于骗子是否得到惩罚,受骗者是否含冤昭雪,都不是作者描述的重点。作者将目光投向如何奇巧、精炼地在情节设置上反映出骗局,作者成功地转到对小说表现力的探寻。从道德观念的灌输到具体生活的表现,骗局题材的白话短篇小说可以说是古代小说中一支成功的轻骑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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