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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沉静的抒情

2009-05-05谭旭东

清明 2009年2期
关键词:病榻梦幻组诗

谭旭东

这一期《清明》三位诗人的作品,虽然风格各异,但总体有一个很深的印象,那就是他们的诗都走向了一种沉静的抒情,特别是在经历了文坛相对热闹的2008年之后,能够与这样的诗歌相遇,更是有一种振奋和欣喜。

韩瀚曾是安徽诗坛的一位健将,1979年他以“无名诗人”的笔名在《诗刊》上发表了仅有两行的《重量》一诗,而震响新时期之初的诗坛。现在《病榻四首》可以说是他晚年的生命之思,也是诗人对人生的一个总结。其中《在手术后的病榻上》显然是诗人在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劫后而引发的感怀,但这种感怀绝不是无病之呻吟,而是诗人与死亡相遇并冷静对话之后的生命思考,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认识:

“我要告诉太虚:已选好了归宿/我是无生无死无处不在的泥土/只要地球还在,我不会离去/我是地球人永不会舍去的泥土”

这首诗的最后四行,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怀,更是对所有生命的顿悟。每一个生命自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他最终要变成泥土,回到地球。但这种看似常识的认识,必须要经历切肤之痛,经历死神的考验,才可能承认这种痛苦而深刻的结局。读这样的诗,我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够从诗歌走向哲学,并不是因为阅读了大量的理性著作,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哲学文本的研究者,而是我们从生命、生活的痛苦中真正感受到了本质的力量,《人质与太阳》这一首里,诗人把自己比作了一个“人质”——一个被病痛和死神劫持的生命,一个失去了自由的生命,于是他呼唤太阳,呼唤阳光。这首诗既有诗人无奈的心绪,也透露出诗人内心清醒而理性的光芒,《告慰》一诗可以说是诗人的自省,也是诗人的自白,更是诗人对自我一生的一个真实的评介。这样的诗,是一种真实灵魂的敞开,有历尽沧桑之后的洞见。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韩瀚《病榻四首》话,可以说,它们已经超脱了个体生命的感悟,而走向了理性的生命哲学。

女诗人的诗歌理想和生命哲学与男性诗人是不大一样的。黄玲君的这六首诗别有韵味,展现了女性天生的微观叙事的能力。如果要把她和韩瀚做一点区别的话,她的诗似乎更日常化一些,不过聪慧的诗人对日常经验进行了诗性的提炼罢了。这六首诗没有《病榻四首》的生命经历痛切后的思索,但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沉静与理性的思考。它们没有肉体痛苦之后所生发的精神升华,但诗人自我漂泊或流浪的生活经验,也渗透出了诗人敏感而高贵的精神。如果细读这六首诗的话,你会发现,诗人的情感更多的是寄托在细小的事物之上的,更多的是埋伏在诗人琐碎的经历之中的。如《江水》一诗,就是诗人书写在江边的感受,但诗人却从不变之中发现了变化,超脱了游客的认识而感悟到了生活中某些需要坚守的梦想。《梦幻之城》是诗人对青春期行迹的叙述,这里的“从S城到H城”是两个城市路线,但也是诗人追求梦想的路线。初读这首诗,我以为“S城”是一个起点,而“H城”是一个终点;再读之后,发现诗人笔下的“H城”显然还是她的一个新的起点。诗人最后这样写道:“更大的可能——我想,今天的H城/只是由我的执着梦幻,堆砌而成/它更像是我随身携带的,一件大行李。”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对诗人来说,她的青春一直处在行走的状态,只要还怀着梦幻,就不会有固定的终点,就会永远追寻,追寻理想与梦幻。《独自歌唱》这首诗是诗人孤独状态的一个呈现,在一个寂静的午夜,诗人独自一个在街道上,感受到喧嚣过后内心的升腾。《一爿蒜头》这首诗更是展示了诗人的微观视角,从“一爿蒜头”上,诗人发现了时间的痕迹,找到了生命的不同记忆。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我对黄玲君的诗的阅读感受的话,我觉得黄玲君试图以诗表现她从微观的体验中寻找梦想和永恒的情结,这也印证了一句俗话:女人永远是生活在梦幻里的。

白连春是以乡土诗走上诗坛的,曾被称为“农民诗人”。他的组诗《我的心如此热爱》内涵确实厚重,这组诗与韩瀚的《病榻四首》一样,张扬的是生命意识。看得出来,诗人依然保持着他对乡土生命的依恋,尤其是对故乡、亲情的回忆和怀想。也很显然,白连春的诗和很多诗人、作家一样,内心世界里是具有“反城市”意识的。《庄稼是这世界最美的事物》这首诗,一读标题就明白了诗人内心世界里的对庄稼的赞美,就发现了诗人在本质上还是属于乡土,虽然他还在都市打工,但心灵的归宿一定是远在四川的泸州大地。他的个体生命恰似一棵乡土里的庄稼,因此,《向故乡致敬》这首诗,既是一种对生育他,抚养他的故乡父老乡亲的感恩,又表达了他对故乡亲情的一种认同。《回到大地深处》也恰恰是他内心的一种表达,是他生命寻找根性的一个自白。

我觉得白连春这组诗是值得异常关注的,在今天,工业化,都市化的后现代语境里,人们虽然物质上相对富有,但在精神上依然贫困而失落,特别是很多人虽然在城市里有着固定的工作和居所,但在心灵上却是漂泊而无所依赖的。这就是个体生命一旦离开真正属于他的土地,就会使他因无法找到一种精神归属而陷入文化身份的危机。白连春这组诗其实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即我们如何回到理想的生命状态?回归乡土,回归大地,回到人的原初的生命状态固然是一种理想的答案,但在都市化进程日益加快,在物质和工具性越来越成为主宰力量的时代,这也许仅仅是一种无力的呼唤和无望的乌托邦!因此,白连春歌颂农业,呼唤乡土的生命,讴歌那些苦难而坚韧的农民,试图以诗呼唤一种时代的良心和对人的人文需求的满足,可能仅仅限于诗歌式的“行为艺术”。

但不管怎样,我们应该敬重白连春这样的诗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试图扎根在大地上的坚韧生命。我也相信,白连春的乡土诗是很容易引起读者共鸣的,尤其是容易引起诗人的共鸣。因为在本质上,中国人大多数还是沉浸在乡土文化和泥土气息里的人,很多人虽然生活在都市,但他们的情感的归属和价值的认同还紧紧的贴着乡土和农业。不过,我也期待在这个逼仄的商业文化和娱乐文化的社会里,理想的诗歌真的能够把那些物质富裕的“贫困人”拯救出来,也期待无论是个体生命的体验,还是时代的共同经历,诗人们都能够以诗性的充满魅力的语言来给人叙述梦幻,描绘理想!

责任编辑 赵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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