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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疯狂——论欧阳子小说中的母亲形象庞君莉

2009-04-26

魅力中国 2009年35期
关键词:疯狂母亲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992(2009)12-151-02

摘要:欧阳子是台湾现代派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她深受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影响,以客观冷静的笔触,深入到人类心灵的原始森林中,挖掘人物内心深处的种种隐秘。她笔下的爱情故事,完全突破了常态,而是着力描写各种非常态下的情爱困境,意在发掘人生故事背后复杂的性心理和潜意识。本论文试图以她的对“母亲”的刻画与抒写,来展现欧阳子对人物复杂变态性心理的挖掘,凸显小说心理写实的魅力。

关键词:欧阳子;心理写实;母亲;疯狂

欧阳子(1939——),原名洪智慧,生于日本广岛,祖籍台湾南投县,台湾现代派的著名作家。她是在中西文化撞击和融合的广阔背景下,以擅长描写人的复杂微妙的心态,探索人物的心理动机而获得突出成就的女作家。她的小说受西方现代派得影响较大,她擅长用客观冷静的笔触,深入细致的剖析她所描绘的人物心理活动,以犀利独到的文字描绘人物内心深处的种种隐秘,常常被人称誉为“心理写实主义者”或“心理小说家”。 欧阳子的小说一般都与婚姻恋爱相关,但她的重点并不在婚姻恋爱上,而是用婚姻恋爱的故事来探索人性、挖掘隐藏在人物背后的内心真实。她作品中的人物以女性居多,有另类的少女,也有异化的少妇。前者有渴望摆脱“好学生”身份而内心又充满矛盾的汪琪(《半个微笑》),有爱上自己的姐夫又觉得对姐姐很内疚的若兰(《墙》),有努力走出表姐“阴影”而不得的理惠等等;后者较多塑造的是母亲形象,描写她们内心的痛苦挣扎和在情感生活中的错位。欧阳子对母亲的生活处境尤其对她们的心理作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在此基础上描绘了一幅幅“别样母亲”的心理图画。

在欧阳子的笔下,中国传统的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母亲不见了,母亲作为女性的形象走向了两个极端:一类是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而放弃了自己的天职,最后成为“魔女”,如《魔女》中的倩如妈、《近黄昏时》中的丽芬等。另一类是对孩子的爱超出了母子之爱,有乱伦之爱之嫌,如《觉醒》中的郭治、《秋叶》中的宜芬等。

《魔女》中的倩如妈“在倩如眼中,妈妈是一切美德的化身。……她心地宽大,明澈。”[1](P164)“在倩如记忆中,她的爸爸和妈妈,结婚二十年中,就从来没吵过一句嘴。他们永远互相谅解,相敬如宾。两年前,倩如的爸爸心脏病去世。妈妈把自己锁在房里,哭了七天七夜……”[1](P164)在女儿的眼中,母亲高贵圣洁;在邻居朋友眼中她的品格完美,“总觉得她像是他们的‘良心”。表面如此完美的母亲,竟然在丈夫去世前就与别的男人私通,每个月一次的鹿港探亲,居然是为了与情人赵刚约会。“二十年的青春!”“这二十年中,唯一支持我,让我活下去的,是每月一次和他相会。……我的二十年生命,就在等待幽会的渴盼中,一个月又一个月熬了过去。”[1](P174)妈妈七天七夜伤心欲绝的痛哭,不是为了过世的父亲,而是哭她为父亲枉费的二十年青春。而妈妈所爱的人赵刚,却是个性格不稳定、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但他却是个最堕落的,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他瞧不起婚姻。宁可嫖妓女,而不要一个固定女人。”[1](P173)为了能与赵刚结婚,倩如妈不惜成为他的奴隶,为他提供漂亮的房子,而且“他可以随时搬出,随时离开”。倩如妈没有爱过自己的丈夫,甚至也没有爱过自己的女儿,她给女儿写信,只是为了让女儿帮自己拉回赵刚,“我写那封信,为的是想使你感动,赢得你的心,我好怂恿你去逼美玲,逼她把他还了给我。”[1](P176)就这样,母亲在追求自己所谓的爱情中一步步成了“魔女”。

丽芬(《近黄昏时》)在大自己二十岁的丈夫那儿找不到幸福,自己最爱的儿子瑞威在八岁时也被车撞死了,她只能在年轻的男孩身上寻找着爱情,而“那些男孩们,一个个来又一个个走,总是把从你这学到的,用到年轻女孩身上去了。”[2](P123)正如文中一再出现的:

丽芬没有儿子

丽芬没有丈夫 丽芬孤零零一个人[2](P123)

除了为了“爱情”而疯狂的“母亲”外,还有另外一种“另类母亲”,她们把自己置身于母子之间的非常态情感中。母亲郭治(《觉醒》)深爱着自己的儿子敏申,但这种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出了正常母子之爱的范围。在与丈夫的婚姻生活失败后,她把对丈夫的爱完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她发狂地爱着儿子,已超越了母亲对儿子的正常情感而带有一种异性爱的成分。她偷窥儿子的动静,翻看儿子的抽屉,打听儿子与女孩的交往,嫉妒儿子对女孩的痴情。由于丈夫的缺失,儿子成为丈夫的替代品,母亲在对自己儿子的爱中迷失了方向,此时的母亲成了阻碍儿子成长发育的绊脚石,正是她的爱压抑了儿子的人性,当儿子被女孩拒绝后精神萎靡,“突然,敏申从沙发椅滑下到地板上。他把脸埋进她怀里。‘哦,妈,我好寂寞。他呻吟道,‘没有一个人关怀我,只除了你。”[3](P82)母亲成了儿子爱的唯一对象,母子之爱中除了亲情之爱,也渗透了或多或少的男女之爱。

与郭治(《觉醒》)不同,《秋叶》中宜芬爱上了自己丈夫的儿子——一个只比自己小九岁的青年小伙子敏生。如果没有大自己二十多岁的丈夫存在,宜芬和敏生的爱情似乎合情合理。宜芬在台湾曾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但由于爱人遇难、母亲去世,为了生存,经朋友介绍嫁给了留居美国的东方历史学教授王启瑞。由于年龄的差距,再加上丈夫又忙于工作,宜芬感到孤独寂寞,“失去了活泼朝气”。敏生的出现打破了宜芬寡淡无味的生活,宜芬“突然感觉自己枉费过去的青春,一下子全部回了来”[4](P207)。在敏生面前,她很快觉得自己不再是个继母,倒像是个“体贴的姐姐,快乐的游伴”。他们一起郊游,一起吃饭、听音乐,倾心交谈,互诉衷肠。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走下山,沿着湖边缓缓前行,“在这一片刻,他们接触了永恒。”[4](P220)至此,宜芬和敏生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此刻她不再是继母而更像姐姐,又由姐姐变成妹妹,终于从妹妹变成情人。那一幅两人在夕阳中陶醉地携手走向永恒的画面,分明是一种情人才会有的浪漫情愫。

欧阳子笔下的这一系列母亲形象,无论是为了“爱情”而疯狂还是爱儿子而爱得“变态”,她们更注重自我情感的需求,为了爱情沦丧了道德,也失却了自尊、自爱、自立的做人原则。“她们都有一份压抑而苦闷的情感,她们又无可救药地沦陷于不正当的情爱关系之中,变成性爱的奴隶。”[5]

欧阳子为何要为我们展示这一幅幅变态女性画卷?是强调“爱情至上”?正如她在《秋叶》集中强调的那样:“除去爱情,生命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真正的爱情是永远的痛苦。”还是意在探索人性内在的心灵隐秘,挖掘人的潜意识下的心理真实?欧阳子曾在《那长头发的女孩》“自序”中坦白:“对于人类复杂微妙的心理,我一向最感兴趣。我喜欢分析研究人物行为的动机。因此我作品内容常是叙述并解析一个人的某种情况下,面临某种难题时会起怎样的反应,会做怎样的抉择。他之有此反应,有此抉择,一定有必然的道理,而这道理常可以从他的环境、他的过去或他的天性中,追溯得出分析得出。”[6]白先勇也曾在《崎岖的心路-<秋叶>序》中,从心理写实的角度,高度评价了欧阳子的小说,“欧阳子是个扎实的心理写实者,她突破了文化及社会的禁忌,把人类潜意识的心理活动,忠实的暴露出来,她的小说中,有母子乱伦之爱,有师生同性之爱,但也有普通男女间爱情心理种种的描述。人心惟危,欧阳子是人心的原始森林中勇敢的探索者,她毫不留情,毫不姑息,把人类心理——尤其是感情心理,抽丝剥茧,一一剖析。”[7](P189)与传统小说不同,欧阳子的小说更注重对人物心理的挖掘,深入人物的内心隐秘之处,揭示人物心灵的真实。同样是写母亲,欧阳子笔下的母亲已背离了中国传统的母亲形象。倩如妈并不爱自己的丈夫,但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她却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在我们传统的习惯中,女人结了婚就应该相夫教子,做好为人妇为人母的天职,而在此时,她最爱的是她的情夫,为了与情夫在一起,她可以抛弃一切,甚至自己的孩子。她已经不再是一位母亲,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母亲的身份。她只能是个为爱而疯狂的“女人”。丽芬更是如此,一切为了自己的欲望,她痛苦欲绝的不是儿子与她的不亲近,而是她的一个个性伙伴的弃她而去。她们更关心的是自己,更注重的是自己情欲、爱欲的满足,忘却了道德,迷失了方向。与她们忽略自己的孩子不同,郭治、宜芬都爱儿子。尽管敏生只是宜芬的继子,但她也像其他母亲一样,为假期要归来的儿子整理着房间。由于年龄相近,在相互的接触中,母子之爱已悄悄在发生变化,尽管最后以“发乎情而止乎礼义”结束,但这种男女之爱已经悄悄萌芽。郭治深爱自己的儿子,但由于丈夫的缺失,她把对丈夫的爱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她最终在对儿子的母爱与情爱中迷失了自己。欧阳子笔下的母亲形象、女性角色,“比起林海音那些婚姻故事中的女子 ,欧阳子的人物离开闺怨的传统更远 ,对传统女性角色有一种大胆的挑战。”[8]

欧阳子小说中婚姻背后的畸恋心理、变态行为以及反传统的乱伦现象,凸显了她在台湾文坛的异类地位。她的这种创作风格与她成长中的自我生命经验是分不开的。首先,欧阳子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作家。欧阳子于1939年出生于日本广岛,由于父亲洪逊欣任职于广岛法院,她跟随父亲一直生活在日本广岛,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她才得以与家人一起回到台湾。此时,她才有了国家民族的观念,得悉日本侵华的历史真相。她的“生命就仿佛被一层暖昧难解的幽影笼罩住了”。 “有很多年,我把自己的童年埋藏心底,不敢向人提起,也不敢去回想。”[9]这种童年的经历,使她比别的孩子更敏感,看问题更理性。1957年欧阳子进入台湾大学后,与白先勇、陈若曦、王文兴等同学一起创办《现代文学 》杂志,由于终日浸淫在西方现代派文学氛围之中,与以往的创作手法相比,她的创作变得更客观、冷静。正如白先勇所论述的那样:“西方现代主义作品中叛逆的声音、哀伤的调子,是十分能够打动我们那一群成长于战后而正在求新望变彷徨探索的青年学生的。”[10]欧阳子小说的创作,深受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影响。她在创作过程中自觉地接受存在主义哲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影响,自觉地引进西方现代派的创作手法。她曾钻研过美国作家亨利·詹姆士,更多接受弗洛伊德的影响。“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认为:人类的性欲是人类的一种原始本能,它来源于人体器官的某些生理结构和功能。这种原始本能与生俱来,它作为一种秘密被深深地掩盖在看不见的、层层受阻的潜意识王国里。它一旦受到刺激发泄出来,原来起着控制左右的意识便被打扰乃至完全失灵,出现性错乱或称性变态的现象。”[11]她笔下的这种母亲,无论是“魔女 ”,还是对儿子表现非常态情感的女性,她们都具有违背常理、不符合传统道德规范的意识。通过对这些“母亲”的抒写和刻画,欧阳子为我们展示了人物心灵独特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参考文献

[1][2][3][4]欧阳子:《魔女》,广州花城出版社 ,2005

[5][8]转引自樊洛平:《在人类的原始森林中探索——台湾女作家欧阳子小说解读》,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第6期

[6]欧阳子:《<那长头发的女孩>自序》,台北文星书店,1967

[7]白先勇:《崎岖的心路——<秋叶>序》,见《白先勇文集》第四卷 , 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

[9] 欧阳子:《欧阳子自选集》,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出版公司,1982

[10]白先勇:《现代文学创立的时代背景及精神风貌》、《白先勇自选集》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

[11]转引自葛飞、王华:《另类的女性 痛苦的情感——论欧阳子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7年4月,第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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