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全译与变译的分野促使翻译语料库研究也分为全译语料库研究和变译语料库研究。变译语料库在研制的目的、特点、类型、规模、取样、加工等方面均有自己的特色，对变译理论乃至整个翻译理论研究有特殊的作用。

关键词：变译；平行语料库；严复；《天演论》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100(2009)01-0116-4

An Introduction to Parallel Corpus of Translation Variation

Huang Zhong-lian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Since translation in the traditional sense falls into complete transaltion and translation variation, study of translation corpusis accordingly divided into study of corpus of complete 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on variation. Different from the former in design purpose, charactersitics, type, scale, sampling and processing, the latter is significant in deepening theory of translation variation and translation studies in a wider scope.

Key words：translation variation; parallel corpus;Yan Fu; Evolution and Ethics

1 引言

较早的介绍西方翻译语料库研究的文献（廖七一2000,丁树德2001）并未指明语料选取的完整性特点，王克非等也未明确所取语料的完整性程度（王克非等 2004）。不过，他们的用例均是全译语料。从国内外目前的研究来看，已建和在建的双语平行或对应语料库主要是全译语料库。

“遇到中文文本没有对应英译的段落，为保证汉英段落的一一对应，更为了便于检索译者对原文段落的处理方式，在英文文本的相应位置键入‘＜P＞ This paragraph was not translated. ＜/P＞（即‘该段未翻译）。”（刘泽权等2008）这种权宜之计是负责任的态度，也正反映了翻译语料库主流研究在语料选择上存在的问题。这种语料如果量大（如严译《天演论》占75％以上），建立语料库该如何处理？可否另求他途？

为此，本文进行尝试。

2 翻译语料库的新分类

双语语料库主要分为对应语料库、翻译语料库和类比语料库三种，三者关系Tognini-Bonell如下表（王克非等2004：8）

表1说明翻译语料库的文本间不对齐，这一点值得商榷。王克非等认为，“翻译语料库中的双语语料不一定具有句级或某级别上的对应收录，它可能只是篇章上的对应收录，这是它与对应库不同之处”（同上：7）。换言之，译语文本与原文可能对齐，也可能不对齐。此外，这种分类采用的是形式标准。如果以内容为主要分类标准，又当如何？下面的翻译语料，该如何归类？

原文ⅩⅢ段4： ①In my belief the innate qualities, physical, intellectual, and moral, of our nation have remained substantially the same for the last four or five centuries. ②If the struggle for existence has affected us to any serious extent (and I doubt it) it has been, indirectly, through our military and industrial wars with other nations. //全译十三段4：(1)我相信，我们民族在体质、智力以及道德方面的固有特质，在过去的四、五个世纪中，在实质上没有起变化。(2)如果说生存斗争已经影响我们到了某种严重程度(我怀疑此点)，那是间接地，通过我们同其他民族的军事上和工业上的战争而来的。严译：导言十六段［2］：(23)今者即英伦一国而言之，挽近三百年治功所进，几于绝景而驰，至其民之气质性情，尚无可指之进步。(24)而欧墨物竞炎炎，天演为炉，天择为冶，所骎骎日进者，乃在政治、学术、工商、兵战之间。(25)呜呼，可谓奇观也已!（全译语料取自1971年科学出版社的《进化论与伦理学》，严译语料取自1996年河北教育出版社的《严复卷》。）

由上例可知，原文与全译在句子层面上可以一一对应，这种翻译语料可以建立全译对应语料。原文与严译在句子层面上无法一一对应，只能做到段与段之间的对照，二者内容有较大出入。全译与严译中划线部分表示二者大致相当，全译中未划线部分是被严复删去的原文内容，变译中未划线部分是原文所无而为严复所加的内容。这种严译现象，我们称之为“变译”，即“译者根据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增、减、编、述、缩、并、改等变通手段摄取原作有关内容的翻译活动”（黄忠廉2002：96）。可入库的翻译语料库国外目前分为两类，一类是达到对等要求的文本；另一类是被视为译作的作品，如Toury（蒋林 金兵2007）。前一类要求严格，涉及全译语料，目前受人关注；后一类比较开放，包括全译语料和变译语料，但变译语料暂未涉及。

对国外思想的完整性输入，是文化交流的主体，有时甚至是主流。但是，对外来文化的完整吸收反映的是面上的需求，译作具有普适性，读者则具有被动性；而对外来思想的摄取，反映了最深文化层次的需求，是点上的需求，译作更具针对性，读者则更具主动性。由此观察翻译，变译与全译是一对新的翻译范畴，因此也应当建立变译语料库与全译语料库。可见，全译变译的分野是译论研究的深化，各自语料库的建立可为译论研究辟出两大广阔空间。

3 变译平行语料库

根据三类语料库的分类特征，如果“对应”与“翻译”结合，则可生成全译语料库；如果“非对应”与“翻译”结合，则可生成变译语料库，即对应＋全译＝全译语料库，非对应＋变译＝变译语料库。可图示如下：

王克非区分“对应”与“平行”的关系，认为对应重在突出双语间的一一对应关系，主要是句对应，所以言下之意是全译语料库，全译语料不仅内容上要对应，连句、段、节、章都要一一对应，尤其是句对齐；而变译语料内容上不一定对应，形式上更不可能一一对齐（王克非2004：2）。变译语料库是一种特殊的语料库，不像全译语料库那样具备严整的对应关系，原作有的句段甚至是节章被译者删减，变译本与原文失去对应；或者是译者在变译本中增加原作所无的内容，也不能与原作对应。

由上可知，变译平行语料库，简言之，是指原文与变译文本构成的平行语料库；具言之，是以原文的篇章结构为蓝本，将变译文本与原文句、段、节、章∕篇、书逐项平行对照的语料库。

4 变译平行语料库的研制目的

变译与全译相对而立，变译语料库因此与全译语料库平分翻译研究的一部分空间，其研制目的不外乎变译的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理论部分又分为基础和应用两部分。现综合叙述如下：

（1）提供丰富的变译事实，有助于变译事实的观察与描写。尤其在变译与全译平行对照的语料库中，有全译作参照，最能见出变译的变通艺术，为译者和学习者提供极具个性化的变译参考，见其变，揣摩其何以变。

（2）析出译者的思想与作者的思想（如区分《天演论》中赫胥黎与严复的思想）。严译八大名著，除了案语可察严复的思想外，其许多思想与原作的内容融于一体，不进行变译语料的区分，会埋没严复的许多思想，导致对严复的思想认识的缺失。

（3）主要探讨句、段、节、篇、章、书等层面的变通，有助于变译理论的深入研究。通过比较变译与原作内容和形式的变通特征、频率及其背后的文化因素，研究变译方法、特点以及各种方法之间的比例，进而探讨变译的本质、类型、单位、机制、标准等变译理论的基本问题。

（4）考察宏观层面上的文化翻译。变译是典型的文化之译，建立变译语料库，有助于了解变译的文化意义，以科学可靠的语料和数据考察变译与本土文化的关系，考察源语文化在变译中发生的变化，考察主体间性、文化间性等问题。

（5）深化对翻译的认识。如果将全译与变译同时入库，平行而列，比较二者，鉴别全译与变译，反观全译研究，可以深化整个翻译理论的研究。

（6）深入开展变译批评。只有对变译与原文语篇上的变化有了条分缕析和全貌式掌握后，才可将变译批评做得更加科学，更加深入。

（7）发现变译规律，为变译人才培养提供实验平台，为变译教学提供丰富的随机可取的教学资源。

5 变译平行语料库的特点

与全译对应语料库相比，变译平行语料库将具有如下特点。

（1）规模中小型。变译书面语料不像全译那样多，那样丰富，那样容易获得，因此取样不易，往往带有个案性质，规模相对较小。“由于个人微机的迅猛发展和存贮数据的硬盘造价持续下降，研究者个人也开始建立适合于自己研究的小型语料库。”（顾曰国1998）变译平行语料库多属于这种小型的个人语料库，由政府或某机构斥资建库的可能性较小。在数量上也会少于全译语料库。

（2）专用性更强。从目前来看变译语料库因译者而异的程度较全译要大，更能彰显译者的个性，更能反映服务对象的特殊需求，变译语料库常常是为了研究某个特定的翻译家或特定的原作的翻译而建立的，不会像全译语料库那样具有普适性，因而具有极强的针对性和突出的个性化特点。

（3）被比单位趋大。全译对应语料库采取对应策略，通常在句子（小句和复句，偶有句群）层面上对齐。而变译要求对照，强调以原作为参照，以变译为主体，比照原作哪些语篇单位有增减，因此除了句子层面的偶尔对应外，以句群、段、节、篇层次上的对照（多以句群为中枢单位）为主，而且后面几项的对照更具有变译研究价值。如《西游记》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变译本，其平行对照的语料多以段、回为主。

（4）比较对象独特。全译语料库可以考察同一内容的不同译语形式，主要横比词句间的选择艺术。变译语料库也可如此横比，考察同一内容不同的变通方式，主要是比较变通的艺术。例如，取一国领导人的讲话，可以比较各国记者发回本国的报道中不同的变通方式，考察各国记者的价值取向或媒体的政治态度。所以，变译与原文或全译之间的比较非常有意义，更能显现变译的本质与多样性。

（5）以手工标注为主。全译语料库主要在微观层面（如词性、句子结构、语义）上进行标注，而变译则跨出句子层面，对宏观层面（即句以上语篇单位）的变通策略进行标注，因此标注方式主要是手工的，更具有主观性，更强调智力投入。例如，对原作与译作中的增减部分分别用标记（下划线等）显示出来，同时用注释的方式或用表格标明变译者运用了增、减、编、述、缩、并、改、仿8大变通手段中的哪一种，等等。如表3中除对原文和严译标以句序外，另列一栏专门标明变通策略，有的一句（如原文句1）被严复施以5种变通策略。

6 变译平行语料库的研制思路

从研制目的出发，变译平行语料库的研制思路如下：

（1）设定语库的规模：一般为中小型，几万至几百万字，因为变译语料收集不及全译便利。以严译名著研究为例，若要研究严复的变译思想，可先建立《天演论》的语料库，原文、全译和变译共计十几万字；若要研究严复的整个学术思想，则有必要建立严译八大名著的变译语料库，以考察严复在哲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法学、逻辑学的思想，尤其是他融入译文而不易为人所察的思想。

（2）确立语库的分类：翻译分类法多数可用来划分变译语料库，按不同的分类标准可分出不同的变译语料库，如口头变译语料库与笔头变译语料库、人译语料库与机译语料库、外汉变译语料库与汉外变译语料库、文学变译语料库与科学变译语料库等。上述类型还可细分，如科学变译语料库可分为社科变译语料库和科技变译语料库，口头变译语料库可分为交传变译语料库和同传变译语料库。鉴于变译语料收集不易，可从一个类别的变译语料库建起，再逐步增加其他类型。

（3）选择取样的策略：全本和抽样兼顾，前者适于篇幅不长的变译本，如严译《天演论》，后者适于大篇幅的变译本，如吕叔湘译赵元任《中国口语语法》。专选其有较大变译的章节，但要保证所选章节的相对完整。

（4）完成标注与加工：以句、句群、段、节、篇等层次为标注加工的对象。考虑到变译被比单位较大，一般有两种加工方式，一种是文本式标注加工，即在变译文本具体内容下打上各种标记，或者在页边打上标记；另一种是表格式标注加工，即建立整个变译本的句、段、节、章的结构表，并在右侧建立变通策略栏，在其内标注变通的策略等。文本式标注加工一般以句群或段为对照单位，有利于考察一个完整的意群是如何发生变通的，如表2；表格式标注加工则可以考察不同语篇单位的宏观变化，如表5是原作五段并为严译一段的直观反映。可以说表格式标注加工是文本式标注加工的简化与浓缩。

7 结束语

Baker指出，平行语料库最重要的贡献是使人们认识到翻译研究应从规约性研究向描述性研究过渡 (廖七一 2000)。全译语料库已深化了全译理论研究，文化之译的典范——变译的研究欲求深入，也有必要建立相应的变译语料库。

全译对应语料库研究已是不易，相对而言，变译语料库研究则更难。与变译实践相比，变译语料库虽然有限，但与个人直觉相比又是巨大的宝库，能为变译研究者提供丰富有效的线索，以探寻变译的本质。变译语料库在研制的目的、特点、类型、规模、取样、加工等方面均有特色，变译语料库的研发将有利于认清变译的本质、类型、单位、方法、机制、规律等，有助于深化其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变译语料库在翻译语料库中可能并不具有普适性和代表性，却是其有益的补充，是变译理论乃至整个翻译理论深入、科学而客观的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参考文献

丁树德．浅谈西方翻译语料库研究［J］．外国语，2001(5)．

顾曰国．语料库与语言研究——兼编者的话［J］．当代语言学，1998 (1)．

黄忠廉．变译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2．

蒋 林金 兵．语料库翻译研究的代表性问题［J］．中国科技翻译，2007（1）．

廖七一．语料库与翻译研究［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5) ．

刘泽权 田 璐 刘超朋．《红楼梦》中英文平行语料库的创建［J］．当代语言学，2008(4) ．

王克非等．双语对应语料库研制与应用［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收稿日期：2008-11-12

【责任编辑 郑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