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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性”翻译说

2009-03-02陈蜀玉徐友香

关键词:文论教化作家

陈蜀玉 汪 洋 徐友香

关键词:

《文心雕龙》;体性;中国古代文论;文论术语

摘要:翻译中国古代文论术语“体性”,首先应理解“体性”意义;理解程度不同,译文文本的遣词造句就不同。从而影响读者对“体性”的理解和判断。目前译者们对“体性”和“风格”的意义相似性以及对“体性”二字的语法结构已有共识,但是对“风格”和“体性”的内涵和外延的认知程度还存有差异,因此就有“体性”的不同翻译。要想达到传播中国文化的目的,就必须将“体性”还原于文本以凸现其文化内涵,唯有如此,译文才能更趋近释意、达理。

中图分类号:H08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4474(2009)05-0008-03

随着中国的强大,中国文化开始“东学西渐”,中国古代思想文化、古代文论也开始被翻译成各种文字介绍到国外。“体性”的翻译最早出现于20世纪中叶、由台湾知名教授施友忠(Vincent YU-ehungshih)先生翻译的《文心雕龙》英译本中。随后美国,我国香港、内地学者也开始重读再译中国古代文论,上个世纪末和本世纪初,有关“体性”其他文种的译文开始出现,包括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但是法译“体性”,在此尚属首次翻译。“体性”是中国古代文论的重要术语,也是《文心雕龙》的重要篇目。翻译“体性”不能简单地从字面上理解、从语法上转换,而必须回到刘勰《文心雕龙·体性》篇中,理解文本中所凸现的文化内涵和意义,才能转换和翻译好文字。

《文心雕龙·体性》篇分三个部分,即三个自然段落。第一段总述文学创作是如何产生的,即“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文章是作者思想感情的表现,当作者有了内在的感情冲动时,才有外化为文的创作产生。由于作者的才能、气质、学问、习尚等均有不同,因此作品表现千差万别,写作方式变化无穷,“笔区云谲,文苑波诡”。刘勰认为作品的词理和作家的风趣之间有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在文章中表现为八种“体”(风格)。“八体”又分为四组,每组两体风貌相对,如“雅与奇反、奥与显殊、繁与约舛、壮与轻乖”。第二段具体举例说明十二位著名作家有鲜明的写作特点,他们的文章风格与他们各自的性情和个性相关联,也是他们才气的自然流露。换句话说,作家就是指作家的品格,作品就是指作品的风格。作家和作品的关系就是品格和风格的关系,它们的关联就是“表里必符”。第三段强调后天习得与品格和风格的关系。成功固然有天赋的因素,但是更重要的是后天的努力,作者应注重学习。这一点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张,也是刘勰历来的看法。

由于中国古代文论的思想基础一直遵循儒家的思想道德体系,因此中国儒家思想代表了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发展方向。孔子曾评论《诗经》说:“诗三百,一言蔽之,日:思无邪。”(《论语-为政》)无论是作家的品格还是作品的风格都应做到“无邪”。“无邪”既是作品的评判标准也是作者人品的道德基础。作品要“温柔敦厚”,写作方式要“发乎情、止乎礼”,目的是要为政治教化服务。作者要处理好“为人”与“作文”的关系,“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礼记·大学》)。只有心正,才能文达,作家只有注重内在的修养才能创作出“齐家”、“治国”、利国利民的好作品。儒家从“人”到“文”再到“教化”的模式,从一开始就明确了对文学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社会性的要求。中国古代文论话语“体性”不仅体现了“身修、家齐”和“治国、平天下”的感召力,而且还包含了从作品的格调去了解作家为人和禀性的内在联系。文是人格的体现,是风格,也是人。

其实,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教化”是一个相当宽泛的概念。用刘勰自己的话说:是“研神理而设教……察人文以成化”(《原道》)。也就是说,一方面要研究神明的自然之理来建立教化,另一方面要观察人文之理以完成教化。在自然之理中包括取象“河”、“洛”,问数蓍龟的天文和地理,在人文之理中包括经纬区宇、弥纶彝宪的治理天下和制定法律等各项活动。实际上,这样的“教化”涉及了天象学、动植物学、伦理道德、哲学、法学、政治学、宗教学、教育学等当时人类几乎所有的学科,并且还将指导与这些学科发展相关的人和物。教化的作用也渗透到作家的人品中,而通过教化的人又将儒家思想体现在作品里。教化就是人品和作品的核心所在。作品和人品的关系就是“体性”的关系。体,表达要完成儒家教化、彪炳辞义,作者必须在努力学习经典的同时把握各种优秀文章的写作体要;性,指从好的文章中自然流露出的、有教化作用的作家的人格和秉性;文采则是本体和秉性的有感而发。

根据陆侃如、牟世金、王运熙、周锋教授的解释,“体性”是论述作品的“体貌风格和作家的情性个性的”。也就是说“体”表作品风格,“性”表作者的个性。陆侃如和牟世金教授还认为:“《体性》是从作品风格(体)和作者性格(性)的关系来论述文学作品的风格特色。”从语法结构来看,“体性”应为并列关系,既讨论“体”,也论证“性”。

而宇文所安教授则认为:“‘体性一词的核心是‘体。‘体是规范形式。……任何个体的特性都会表达在某一规范形式之中,如‘人性造就了‘人体”。也就是说“体”是规范或限定“性”的,“体”是核心,“性”是非核心。这样一来“体性”从语法上来看就成了偏正关系,偏在后,正在前。可是宇文所安教授在他的英文翻译中却又将“体性”翻译为并列关系:Nature and Form 。施友忠先生则将“体性”翻译为Style and Nature,杨国斌教授翻译为Style and Natural Endowments。就各家译本可知,中国古代文论话语中的“体性”在意义上包括两层含义,一层表“体”,另一层表“性”,语法结构属并列关系。各位译者对此点的看法和遵循的翻译原则总体是一致的。

但在“体性”内涵的理解程度上各位译者则有所不同。从以上翻译内容看,有关“性”的理解几乎是一致的,都认为“性”是作者的天赋秉性,翻译时用nature或与nature同源的形容词natural。而对“体”的翻译,除了用style一词外,还有用form一词的。style和form既不是同根词也不属同源词。而是内涵不同的两个词。字典中说Style is a maimer 0fwriting 0r speaking(contrasted with the subject matter)(是与主体相对的口头或笔头的表达方式);它还可进一层表示为:a manner expression characteristic0f an

individual,a period,a school,or otheridentifiable group(具有个体特征、时间范围、学术派别特点或其他特性群体所采用的一种表达方式);还可表示为:the aspects of literary composition that

are concerned with mode and form of expression asdistinguished from content or message(涉及从内容或信息上讲,具有独特表现形式和表现方式的文学作品的方方面面)。从以上义项可见,style表“体”主要侧重作家、作品独特的表现方式即风格,这些作家和作品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群体的,可以是学术派别也可以是其他组合。而form则更偏重(“image representation”)形象、形式,因强调了形式,便与风格造成了一定差距。

阅读宇文所安教授对style的理解时,有一句话值得关注:“英语和欧洲语言中的style一词,既可以指文体,如:‘古体,也可以指某一作品的特殊风格,两个意思放在一起使用,没有任何困难。”既然如此,在宇文所安教授的译文中,为何不用style表示“体”,反而用form呢?他对“体”的翻译是在目前所看到的英译中唯一一个没有启用style的。

在中国古代汉语中,“体”有“体裁”、“文体”的意义。刘勰在《文心雕龙·定势》篇中说:“夫情致异区,文变殊术,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也。”因每一个人的思想感情不同,所以为文的表达方式就各异,但写作时无论如何都是按照情感来确定体裁的。也就是说体裁成就了文章的表达方式(文势)。很明显,在铭诔、哀悼的文体中,绝不能使用章表、奏启中所使用的表达方式。在《文心雕龙·体性》篇中,“体”除了表示作家和作品之间关系之外,还有“体裁”、“文体”的意思。因此用style表达多层意思的“体”难免顾此失彼。如果我们前面已将“表达方式”认定为style,那么包括“体裁”、“文体”的“体”自然涵盖style(表达方式)。在写作中“体”统领表达方式,反过来表达方式又表现“体”所要陈述的情感。但style表示“体”是否真正合适?是否还有另外的词更能合适地表达“体”的意义?

笔者认为法语翻译应选用genre来表达“体性”。Genre存在于英语中,但是源于法语,法语意义相当于英语中kind之义,表示“类别”、“种类”。在语言学中,genre表“性”,在文学评论中指“种类、体裁”。比如:genres en vers(诗歌类),genre6pistolaire(书信体)。同时genre也表示“方式、方法”,在口语中还表示“格调、品味”。因此,就总体而言,genre基本上能表达“体”所涵盖的内容。但是从写作文笔和作家写作方式而言,style比genre更确指,更能具体体现作家和作品的特征和特色。法语中也有style一词,指faqon de sexpfimer propre a une personne,a un groupe,a un type de discourse(特定的人、群体、话语的表达方式)。因此在“体性”被翻译为法语时,genre和style都可使用。当“体性”表示总体意义如标题时,用genre翻译;而在具体谈到某作家和某作品的写作方式和特点时,用style翻译。

应该说,在西文中找一个几乎能涵盖“体性”内涵和外延的词是不可能的,因为“体性”自身的意义就相当模糊,尤其是作者在使用该词时没有对它的用法和功能下定义来限定其范围。因为《文心雕龙·体性》篇中“体性”一词至少有三层意思:(1)情与文。作文是情感所致,有感而发,文章是感情的表达。(2)“因内而符外”。要表达感情,就涉及方式方法,这种方式方法就是作者内在气质和天生才能的外在表现。作者的才、气不同,词、理的表达方式就各异。(3)天资和习得的关系。“体性”和习得相关联,只有根据自己的天性所长,加以训练,才能写好文章,才是“体性”之道。而这样宽泛的内容很难用固定的线条来划定。

因此在“体性”翻译中“体”既可是西文的“style',也可是“genre”,同时还可以是“form”。在翻译时到底用哪一个?必须根据具体情况来定。坦率地讲,这三个词均从不同的角度反映和表达了“体”的意义,但是各有长短,各具千秋,由此也有了“体性”的不同翻译。

(责任编辑:杨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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