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宁

东岳泰山，重峦叠嶂，箐深林密，云锁山腰，气势磅礴。当初孔子登泰山而小鲁，足以体现了五岳之一的泰山的高、险、峻。

泰山北面，两支余脉向左右延伸，在山脚形成个三角形的山谷。谷周峭壁陡立，古树参天，岩松斜挺；谷中地势平坦，竹影婆娑，野花芬芳。一条小溪从谷底的龙潭里流出，溪水清亮而冷冽。谷右的山脚，不知哪朝哪代的哪些人家在那里埋了几堆荒冢，一到夜晚，阴风怒号，磷火幽幽，时人便管这个山谷叫“鬼谷”。鬼谷里的龙潭边，依岩随壁建有一幢竹楼。鬼谷子就隐居在这里。

鬼谷子醒来睁开眼，天还不亮。他在床上坐起闭目养神，练了一阵自创的导引吐纳功，抓起云笤，趿着布鞋，在房前屋后走了一圈，天才渐渐亮起来。

小狗阿黄从他走出房间，就一直摇头摆尾跟在他后面。

鬼谷子回到屋中，徒弟们还未起床。这批弟子只有四人——张仪、苏秦、孙宾和庞涓，他们跟随他学习他的学说已经三年，如今学成就要步入社会，今天他还要给他们上最后一堂课，这些懒鬼，真不像话!

鬼谷子走进西厢弟子们的房间，挥舞云笤边拍打被子边吆喝：起床，起床啰!通通到教室里集中。

弟子们一个个翻爬起来，胡乱洗漱一番便到东厢的教室里坐下。

阿黄在教室门旁躺了下来。

鬼谷子披着一头银发，白晃晃的长髯飘在胸前。他若有所思地在弟子们面前踱了阵步，然后抱着云笤坐在弟子们前面的蒲团上，扫了眼四个弟子，见弟子们安静下来，开始讲课一

弟子们!他说：你们的学业已满就要离开鬼谷投身社会，今天，我还想给你们最后上堂课，这堂课讲什么呢?你们不是很想了解我的身世吗，那就讲讲我的故事吧。只见鬼谷子缓缓讲道：

我俗姓王，听父亲说：我刚生下时，父亲见到院中的栩树，突然想起《诗经》里“集于苞栩”的诗句，便给我取名叫“王栩”。

父亲王错，是魏国大夫。我就出生在魏国。三岁时，母亲因病而辞世。当王府齐家举哀的时候，一个游方高人走进我家，见我脸色红润，天庭高突，鹰眼隼鼻，聪明机灵，便对父亲说：此子非常相，非常事，非常得，非常失。父亲听了，似懂非懂，向高^请教是何意?

高人说：此子相貌非常，必成非常之事，既成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得。天地万物，有得有失。有了非常之得，必有非常之失。边说边哈哈笑着退出王府，飘然而去。

父亲是魏国重亟，经常伴随魏文侯左右。那时魏国刚刚被周朝中央承认为诸侯国，魏文侯很想好好治理魏国，使魏国迅速发展强大。便任用吴起协助李悝实行变法。父亲是保守派的代表，和维新派在朝中明争暗斗，因此练就了一套巧妙的进退之策。父亲看不起吴起，和吴起的矛盾越演越烈。我受父亲的熏陶，自幼就对政治勾斗、智谋权术产生了浓厚兴趣。

父亲见我喜欢治国方略这一套，便给了我很好的教育。他把我送去周都洛邑太史皓、司马武、行人强门下学习。太史皓是周朝的天文学家，专门掌管天文观测、星相占卜等事务。他教我罗列二十八宿在天体中的位置，教我怎样观察天象，并讲解了天人相应的道理；司马武是周朝的军事家，他传授了我《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司马穰苴兵法》和《吴子兵法》。吴子就是吴起。吴起是卫国人，曾经在孔子弟子曾子门下做过学问。他的母亲死了，吴起没有去奔丧，哭了三声便收住泪专心做他的学问。他想帮鲁国办事，因为其妻是齐国人，鲁君没有用他，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于是得到了鲁君的重用。曾子为此看不起他，和他断绝了师徒关系。我不知道父亲看不起吴起是不是这些原因?吴起后来被父亲他们用计排挤，逃到楚国，最终死在楚国。看到吴起写的用兵谋略，我才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用兵奇才；行人强是周朝外交家，他把自己的外交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在洛邑，我还结识了周朝的太医，他传授了我《黄帝内经》，并教了我看病治病的本事。我在这些名师的指点下，学问日益精进。

学成回到魏都安邑父亲身边(那时魏都还没迁到洛邑)。我又自学了家里的藏书——老子、孔子等学说和《巫玄星经》、《周易》等著作。我对孔子的那一套不太欣赏，对老子的言论却情有独钟。魏文侯死后，魏武侯继位。不久，武侯的两个儿子一罂和公仲缓为争夺太子位而起内讧。父亲因帮助公子罂谋划太子位而事败，只得带着我外逃避难。

我们逃到韩国，投奔在父亲好友邓玉门下。邓玉是郑国大夫法家先驱邓析子的后人，现为韩国大夫，掌管外交工作。邓玉见我有些学识，口齿伶俐，便向韩侯举荐我。大概韩侯嫌我太年轻，没有用我。此时的父亲已经老态龙钟，活动不便，只得暂住邓大夫家，徐图发展。

这天，邓大夫上朝回来，和父亲在无意中讲起了韩侯的千金小姐金公主病了，多方延医治疗都无效果。我得了周朝宫廷太医的真传，回到安邑已经治好过一些人的病，我相信我能治好金公主的病。便请求邓大夫说：“让我去看看吧，或许会有办法。”

邓大夫疑惑地看着我问：“小侄会看病?”

我说：“略知一二。”

邓大夫说：“略知一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父亲相信我的能力，也为我请求说：“让他去试试吧，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邓大夫又领着我去拜见韩侯。韩侯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同意我去给金公主看病。

金公主睡在闺房里她那张华丽的床上，粉红色的薄纱帷幔罩住了她。我经过望、闻、问、切的一番诊视后，已然明白金公主的病因乃想男人过度压抑心志，造成阴虚阳亢所至。于是，我对韩侯说：“公主得的是心病，心疾还须心药治，如果君侯能尽快给公主完婚，公主的病会很快好起来。”

韩侯听了我的诊断，想起金公主平时的言行举止表现，觉得有些道理。开始喜欢我，有意将金公主许配给我。韩侯将想法告诉邓大夫，在邓大夫的大力撮合下，我当上了韩国的驸马。

金公主跟我结了婚，病情果然痊愈。

我当上驸马后，韩侯根据我医道方面的长处，安排我在太医院工作，专门掌管太医院。经过跟我接触，韩侯发现我的长处不仅仅是医道，天文星象、六韬三略、排兵布阵、外交游说，都是我的强项。当今诸国并立，韩侯深知外交重要，想把我培养成个杰出的外交家，将我从太医院调出来，跟着邓大夫学外交。从此，我和邓大夫为了韩国的外交事务奔走在各国之间。我把每次外交活动和各国使官的外交语言以及他们的外交特点都记录下来，加以研究，写成了现在我教你们的《捭阖》、《内犍》、《飞钳》、《揣》、《摩》等篇章，我把它们连贯起来，勘成一书，把它取名叫《鬼谷子》，从而确立了我的纵横学说。

由于外交事务繁忙，经常几个月不在家。我那老婆金公主耐不住寂寞，勾引了庞大夫的儿子庞喜，二人你来我往关系密切，闹得朝野沸沸扬扬。父亲听到消息忧心忡忡，一病不起，没有多久一命呜呼了。

处理父亲的后事时，邓大夫来吊孝，悄悄告诉我：千万小心，庞喜和金公主要下毒手害你。由于我处处提防，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

对于金公主的作风问题，我不敢指责也不想指责她，一切都是天意，随她去好了。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办完父亲的丧事，我便悄悄离开了韩国。这时，我想起了父亲告诉我的那个游方高人“非常得，非常失”的话。

我逃到宋国，找到了宋国的外交使官高欣大夫。高欣大夫是我代表韩国出使宋国时认识的熟人。他向宋君举荐了我。宋君和我已算熟人了，出使宋国时，宋君接见过我。我的外交才能，他是亲自领略过的。但他还想考考我，于是问：“宋国是个小国，夹在齐、楚、燕、韩、赵、魏、秦七个大国之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打着宋国的主意，你有什么法子能保住寡人的国家长治久安?”

在从韩国到宋国的路上，我就揣摩过宋君会问这样的问题。便胸有成竹地回答宋君说：“对内施行仁政，任用贤能，加紧操练兵马，加强国防，大力发展农、工、商，使综合国力强大起来；对外大力发展外交关系，想方设法与各国修好，不想与宋国结交的国家，就用金钱去贿赂他们的大臣，让这些大臣为宋国说话。只要能稳住几年不受各国干扰，大王勤修内政，我相信宋国会很快强大起来。宋国强大，就能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

宋君听了我的回答，非常高兴。任命我为外相，专门负责外交工作。我用一年多的时间修好了宋国与各国之间的关系。可宋君并没像我说的那样对内勤修内政，而是天天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我多次谏劝宋君，他都不听。我见宋君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良臣择主而伺”，我想离开宋国，到其他国家谋发展，但又觉得对不起高欣大夫。

齐国早有图谋宋国的打算。我出使齐国时平息了齐王的野心，让齐国和宋国建立了邦交。我在齐国时，齐王曾经劝我留在齐国为他服务。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齐王派了重要谋士淳于髡悄悄遣到宋国外相府找到了我。我知道他的来意，但还是假装糊涂：“先生微服造访，不知所为何事?”我问。

淳于髡是个能言善辩之士，在外交上跟我交过手。他对我展开了游说：“齐国民殷国富，兵精粮足，武器精锐，将士勇武；齐王英明神武，思贤若渴，招贤纳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王自见到先生后，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德，希望先生能到齐国，共谋发展。这就是齐王派我来的目的。”

我说：“我在危难中来到宋国，高欣大夫收留我，宋国国君器重我，如果我一走了之，既对不起朋友又对不起国君，你说，我能走吗?”

淳于髡说：“诚然如此，但宋国乃弹丸之地，好比一潭浅池；宋君胸无大志，好比一根绳索。先生乃飞龙也，难道甘心被缚于浅池之中?”

我本有离开宋国之意，见淳于髡说得在理，很想直接答应他，但我还想为宋国做点事，来慰藉我背宋的心灵。于是我说：“要我到齐国可以，但齐国必须答应我—个条件。”

淳于髡见大功告成，非常高兴，他说：“只要先生能到齐国，万事好商量，说说看，什么条件?”

我说：“要我离开宋国，齐国必须和宋国长期修好，永不攻伐宋国。”

淳于髡说：“这个好说，前次先生到齐国，已成齐、宋结盟，回到齐国，我一定面呈齐王，永和宋国修好。”

我没有向高欣大夫辞行，也没有给宋君写辞职奏折，化装成平民，和淳于髡悄悄离开了宋国。

我在宋国突然蒸发，宋君肯定暴跳如雷。到了齐国，齐王任命我为外相兼统兵大元帅，掌管外交工作并总领全国兵马。齐国人才济济，齐王英武开明。我在齐国带领兵马和秦国、燕国、赵国等打了几次漂亮的大胜仗，并修好了和楚国、韩国等国的外交关系。当我放开手脚，大展宏才的时候，消息传到宋国。宋君又派高欣大夫出使齐国找到了我。一见面高欣大夫就骂起来：“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要到什么地方，也该说一声，弄得宋国举国慌乱，到处找你。”

我向高欣大夫赔礼道歉，并向高欣大夫说了心里话。我说：“实在对不起，只因宋君不采纳我的建议，故而弃宋就齐，因怕向宋君辞行，脱不了身，所以不辞而别，还望见谅。”

事已至此，高欣大夫拿我也没办法。他态度缓和下来，向我说明了来意：“宋君给我下了死命令：叫我请你回宋国，如果不回宋国，也不许你在齐国和其他国家为他们的国君服务，否则，将诛我九族。”

回宋国已经不可能了，但又不能昧着良心对不起高欣大夫。天意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想起了游方高人“非常得，非常失”的话。要保住高欣大夫一家，只有我离开齐国。

高欣大夫走后，我悄悄离开齐国，隐居到了这鬼谷中。我本想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与世隔绝，了无声息地终此一生，但又觉得我一身的绝学失传太可惜，便自号“鬼谷子”到齐国首都营丘城中为人占卜看病，一来赚点盐巴钱；二想招徕些弟子传承我的学问。因我占卜言无不中；看病药到病除。很快吸引了一些愿意跟我学习的年轻人，我便把他们带到了这鬼谷中。消息传开，这不，你们也跟着来了。

鬼谷子讲到这里，捋捋胸前的白胡子继续说：本来隐居人士是不愿暴露自己身份的，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讲我的故事，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因为现在诸子都有自己的学说，他们的学说和身世将会记载在史册中。我已算出：后世有个叫司马迁的太史公，不会把我的学说和身世记下来传给后人。因为太史公治学严谨，他会严格遵循孔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写史书。而我会被他归到“怪诞”这一类中去而不加以记载。我不想在历史的长河中销声匿迹，我要让后人知道历史上有个鬼谷子。所以，我给你们讲了我的故事。

四个人听了鬼谷子的叙述，谁也没想到师父遭遇会这样离奇。

庞涓见鬼谷子停下来，搔搔头皮问：“先生，日月象纬，在你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应；六韬三略，变化无穷，排兵布阵，神鬼莫测；外交游说，明理省势，出词吐辩，万口莫挡；修真养性，服食导引，吐纳练气，强身延年；把脉看病，准确无误，开方下药，祛病如拈。您有这么多本事，为什么不全教给我们，而每人只教我们一种本事?”

鬼谷子回答说：“贪婪的徒儿哟，为师的学问，你学会一门就够你享受一生了。你们这些弟子，只要我一接触，便知道你们哪个人适合学哪一科，我便因材施教。让你们专心学这一科。圣人说得好‘技之不精，在于多心，心之不一，在于多视。你们理解为师的良苦用心了吧?”

孙宾见鬼谷子口讲干了，站起倒了碗水跪下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先生。

鬼谷子接过仰起脖子喝了两口，又把碗递还孙宾，看着苏秦和张仪说：“张仪、苏秦，你们二人是学我的‘纵横学的，现在我问你们：假设秦国是个强国，齐国和楚国是敌视国，要说服齐国和楚国合纵抗秦，你们会怎么办?”

张仪和苏秦对望一眼，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怎样回答先生的问题。

鬼谷子知道将来苏秦会同时当上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的宰相，主张合纵抗秦，所以点着苏秦的名字说：“苏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苏秦回答说：“我会用先生教以的‘权术，先对齐、楚、秦三国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充分掌握三国

的基本国情，权衡各国的利弊，做到知己知彼，然后利用‘捭阖术，根据事态的发展来选择游说说词，抓住有利时机，或刚或柔，或动或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将合纵抗秦的好处列给国君，让国君接受。”

鬼谷子也知道张仪将来要当上秦国的宰相，主张联横事秦，把眼光滑向张仪，也问了一个问题：“张仪，如果你当上秦国宰相，你会怎么侍奉国君?”

张仪想了想回答说：“我会做深入细致的观察，认真研究秦君的性格特点，充分掌握他的喜恶特征，他喜欢古玩珍宝，我就千方百计收罗将就他；喜欢美色，我就征召天下美女供给他；喜欢音乐，我就广召天下乐师满足他；喜欢斗鸡走马，我就想方设法迎合他。总之，国君喜欢什么，我就满足他什么，从而利用‘飞钳术来钳制他。”

鬼谷子听了二人的回答，点了点头说：“你们两个回答的都很好，《鬼谷子》既是一部吹牛学，又是一部‘厚黑学，要越‘黑越好；越‘厚越好。越黑，你就能安安稳稳驰骋于天地之中；越厚，你就能得心应手纵横于政坛之上。你们要在实践中慢慢领悟，灵活应用，才能体会它的精妙。”鬼谷子还知道：这部《鬼谷子》会成就二人，也会害得这两个同门师兄弟为了各自的主张在政坛上互相攻讦、诋毁，拼个你死我活。于是，他叫孙宾倒来两碗酒，要二人焚香礼拜，结为异姓兄弟。鬼谷子嘱咐说：“你们下山后，要相互提携。相互体谅，不可相互攻击，切记，切记!”他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当三人一问一答的时候，庞涓寻思：师能通天彻地，何不问问他下山后的前程。“先生，”庞涓问：“徒儿此次下山，不知吉凶如何?还望先生明示。”

鬼谷子缓缓地说：“想知道吉凶是吧?去摘枝山花来，让为师帮你测测。”

庞涓出门走进谷中竹林边，随意摘了枝山花藏于袖中，正准备转身回屋，转念一想：这花太小，恐不吉利，何不找枝大的。于是将山花弃之于地，重新找起来，看看四周再没有比这枝更大的了。复回身将先前摘的那枝山花拾起藏于袖中。

回到屋中又想：这花还不够大，恐不吉利。再想退出房到别个方向去找，已被鬼谷子喊住：“庞涓，山花可摘来?”

庞涓支支吾吾地说：“山花，我，我，因那些山花太小，我没有采。”

“那你袖中是什么?”鬼谷子挥起云笤向庞涓右袖指指，缓缓问道。

庞涓暗暗惊奇，见瞒不过师父，只得拿出山花递给师父。

鬼谷子没有接花，看了一眼说：“你知道这花叫什么花?这叫马兜铃，一开十二朵，预示你兴旺十二年，这花采于鬼谷，见日而萎，委傍鬼字，必在魏国发展。日为阳也，阳羊同音。马兜铃暗示—个地名。你善欺人，将来必被人欺。好好听着，为师送你八个字：遇羊而兴，遇马而亡。”

庞涓听了先生的断语，既喜又怕。跪下望鬼谷子拜拜问道：“这带马的地名在什么地方?请先生明示。”

鬼谷子缓缓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好自为之吧。”

庞涓失望地退回座位上坐下。

鬼谷子还知道：孙宾和庞涓也是冤家对头。也叫孙宾倒来两碗酒，让他们结为异姓兄弟。

做完这些，鬼谷子站起来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弟子们站起刚要出门，鬼谷子又把他们叫住了。他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最近为师房中闹鼠患，影响为师睡觉，今晚，你们轮流给为师守房，吓吓老鼠，让为师睡个好觉。”

第二天天要亮的时候，轮到孙宾值夜。鬼谷子从枕下取出文书一卷，对孙宾说：“这是你爷爷孙武子的《兵法》十三篇，此书共两本，一本孙武子献于吴王阖间，吴王阖间用其策，大破楚兵。吴王阖闻非常喜欢这本书，把它放于铁柜中，藏于姑苏台房顶下。越国灭吴国时，焚烧姑苏台，将此书烧毁。另一本由孙武子自己保藏，我与孙武子交情甚厚，你爷爷临终前将此书托付与我，嘱咐我不要轻传于人。我得到这本书后，亲自注解，行军打仗的秘密，尽在其中。我从没传过任何人。今见你忠厚老实，心地淳朴，又是孙武子的后人，特将书传授于你，望你将它发扬光大。”

孙宾跪下眼泪汪汪地接过书，小心翼翼地放于怀中说：“弟子自幼父母双亡，因国家多难，宗族离散，虽知祖父有此书，但从未见过。先生既有注解，何不—并传于庞涓?”

鬼谷子说：“得此书者，善用则天下安；不善用则天下乱。庞涓心术不正，并非好人，岂可轻传!”

窗格子上射进来几缕天光，天已大亮。孙宾服侍先生起床。

鬼谷子对孙宾说：“你也去摘枝山花来，让为师的帮你测测。”

孙宾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测不测又有什么用呢?他没有去屋外采花。见先生房里案几上的花瓶中插着枝黄菊，遂拔起呈给先生，见先生没有接花之意，复将花插于瓶中。

鬼谷子下断语说：“此花早已被摘插于瓶中，不为完好，但性耐岁寒，虽有残害，不为大凶。又喜插于瓶中，受人敬爱。瓶乃范金所制，必成大器。此花再经拔起，恐一时未能得意；复插于瓶中，你的功名，将在故土得以成就。现在我将你名字中‘宾改成‘膑字，以促成你的事业发展。”“膑”乃刖足之刑。鬼谷子早已算出孙膑会被庞涓割掉膝盖，受刖足之刑，故给孙膑改名以暗示。可惜孙膑没警觉。鬼谷子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授予孙膑，嘱咐说：“危急时才能打开，它会救你一命，切记切记!”

弟子们下山了，他们在竹屋前的场地上与鬼谷子拜别。阿黄好像也知道他们要离开，摇着尾巴在脚下跟他们亲热。四人在谷中转了一阵却找不到出谷的路径，转来转去又转到了竹屋前。原来，鬼谷子精通八卦的妙用，他怕外人擅自进入谷中骚扰他，便按照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栽种竹子，如今的竹子已长成茂密的竹林。一条小路从竹屋前的场地下延伸自谷中，一进谷中便像有千条万条小路，条条都一样。四人自进谷中做学问，从未出过山谷，故不知此谷的奥妙。以前虽然到竹林中游玩迷过路，但因没想出谷，也就不在意。一进竹林，只见阴气沉沉，浓雾霭霭，哪里找得到出路?

“阿黄”，鬼谷子挥起云笤喊，“送他们出去吧!”

阿黄便屁颠屁颠地走在四人前面，一路走一路提起后腿向路边的竹竿撒尿打“记号”。它领着他们由右边的开门进入，避开伤门和死门，绕过杜门、休门和景门，从西北角的生门走出山谷。用狗破八卦阵，这倒是好办法。

四人出山后，事情的发展完全与鬼谷子预测吻合：苏秦当上了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的宰相，到处游说合纵抗秦；张仪当上了秦国的宰相，也在各国之间奔走游说联横事秦；庞涓到魏国谋职时，正是辛未日，未为羊，又恰逢厨师向魏王敬献蒸羊。魏王见庞涓一表人才，经问知道他在鬼谷子门下学过兵法，便任用他为大将军，正应了鬼谷子“遇羊而兴”的断语，庞涓后来在马陵道被孙膑所杀，又应了鬼谷子“遇马而亡”的话。孙膑也被魏国录用，庞涓因嫉妒孙膑的才能，要杀孙膑。孙膑按照鬼谷子授予的锦囊妙计装疯才幸免于难。庞涓便割了孙膑的膝盖投进监牢。后被齐国人设法救走，当上了齐国的军师。孙膑是齐国人，正应“在故土得以成就”的话。

阿黄回来了，又带回来几个新学员。鬼谷子又有事情干了。

本栏责编万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