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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或现实

2009-02-11

小说林 2009年1期
关键词:王刚萧萧

蒋 林

许良没有想到,艾艾就这样悄然地走了,告别的话都没说一句。他呆坐在屋子里,怀里抱着与艾艾的照片。这是他们相恋三年来所有的照片,每一张都记录了那些美好的岁月。许良看着狼藉的屋子,除了照片,很难找到艾艾的影子了。他跳了起来,继续给艾艾打电话。可是,艾艾的手机依然关着,许良又一次失望了。突然,一股愤怒蹿上脑门儿,许良举起电话,用力地砸在地上,立刻,红色的电话机就七零八落了。他又急匆匆地拿起那些照片,使劲儿地撕了起来。一张,两张,那些美好的记忆就这样慢慢碎了,散落一地。

许良木讷地站在屋子里,喘着粗气。他的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书桌上的那个相框上。那是一张大特写,艾艾在许良怀里,情意绵绵地望着他。许良冲过去,拿起相框,眼神像针尖。黑夜里,灯光照射在相框上,异常刺眼。许良感觉眼睛有一丝刺痛,这增添了他内心的愤怒。接着,他颤抖的双手用力地挥了一下,相框便怒不可遏地向灯飞去。砰的一声,灯碎了。屋子黑了,心也凉了。许良感觉全身开始变软,就像有漏洞的气球,最终瘫坐在地上。无边的黑夜包围了许良,他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即将断气。

下雨了。雨点顺着夜色落在雨棚上,发出哀怨的声响,像极了女人的喋喋不休。这个夜晚,许良在地上坐了一夜,艾艾的突然离去,对他的打击确实太大了。

许良与艾艾很相爱。他们曾经谈过结婚的事,当时,艾艾答应了,但有个条件,就是要先买房子。于是,许良就一门心思挣钱。他想,钱挣够了,幸福就会包围着自己。许良是本市一家报社的记者,并为很多著名情感杂志写稿子。他之所以把房子租在郊区,就是为了安静地写作。许良夜以继日地写稿子,希望早点赚到买房子的钱。他粗略算了一下,差不了多少,就可以买房子了。但是,艾艾却没有给许良更多时间。半年前,艾艾认识了一个做服装生意的男人。这个男人许良见过,个头不高,扁脸,平时总是斜着眼睛,但很精明,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意人。艾艾说对方是朋友介绍的,她想以后买衣服可以节省点钱,就认识了。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月后,许良的朋友非常认真地说,许良,我发现艾艾跟那人好上了。许良当时觉得朋友的玩笑开大了,瞪着眼睛说,你就尽管瞎说吧。许良的确不相信朋友所说,他们当时正积极筹划着买房的事。有一段时间,许良和艾艾全城跑着看房,看来看去,觉得银行里的钱太少,于是,决定再等等,既可以再积累点钱,也可以看看房价是否下跌。可是,这一等就长了,房价一路飚升。几个月后,许良觉得这房价降不了而准备购买时,艾艾却向他摊牌了,她告诉许良,他们不太适合做夫妻。许良当时傻了,急了,红着眼睛问,那我们适合做什么?艾艾轻描淡写地说,朋友。

艾艾的决定让许良不知所措,他纳闷儿,自己没少爱她,也没少挣钱,她干吗就不爱自己了呢?这么多年了,现在才觉得不适合?许良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他想找到答案,而且要艾艾亲口告诉自己。

许良问艾艾,我们哪里不适合做夫妻?艾艾一愣,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半天,艾艾轻微地摇了摇头说,我遇到他之后,真的发现我们不适合。你其实应该明白,我就是一个俗人,离开物质,我就会缺氧,而你不同,你可以沉醉于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许良顿时茅塞顿开,仅仅是一个做服装生意的人,就让艾艾否定了他们的爱和未来。他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许良无奈地笑着问,我在物质上也不算贫穷落后啊?艾艾更无奈地笑了,她说,我就说了,你总是沉醉于自己的世界,总是容易满足,其实,比起别人——

许良武断地制止了艾艾的话,他明白了,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许良的明白让他和艾艾进入了尴尬的生活状态,他们没有说分手,依然生活在一起,但是,艾艾却似乎更加关心那个做服装生意的男人。而许良以为,艾艾现在举棋不定,不知该选择他,还是选择另外一个男人。许良认为自己的胜算大,毕竟,他们相爱这么多年了。

但是,艾艾的决定最终让许良猝不及防。当许良得到结果时,结局就已经定死了。

许良醒来时,已是凌晨时分。他觉得自己刚才睡了一觉,但似乎又没睡,迷迷糊糊的,记忆中还依稀有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许良忘了灯已被他砸坏,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按钮,看到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这个只有几平方米的房间,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幽深与阴森。一股阴气袭击了许良,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许良脑子里才想起艾艾离开的事实。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丧地斜躺在冰凉的地上,回忆与艾艾相爱的点点滴滴。

天刚放亮,许良就出门了。他有一种逃出樊笼的轻松与快慰,情不自禁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许良搬到这条街不久,对一切都很陌生。这天早上,他才发现自己住在这条街的尽头,也是这个城市的尽头,再往外走,就是郊区了。他伫立在那片废墟上,遥望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面覆盖着污浊的空气,没有尽头。

许良已经戒烟很久了,但是,今天早上他又重新抽了起来。他叼着一根烟,朝远方走去。许良找到了记忆中的一天。那一天,他也是一个人独自向远方走去。同样没有目的,同样不知何处是尽头。许良还记得那张生动而纯洁的脸,她是他的初恋。但是,美好的感觉只有几个月,女孩就远走了,去了她爸爸的那个城市。女孩对许良说,我爸爸在城市里找了更好的学校,我要到外面的世界追求我的梦想。许良当时懵了,他看着她轻飘飘地走了,连一句都没有说。后来,许良心中一直纳闷儿,难道追求梦想就不能恋爱吗?难道城市与乡村之间就没有感情的纽带吗?这个纳闷儿一直陪伴着他奋发图强,也走了出来,走到了曾让他迷惑且向往的城市。可是,这个清冷的早晨,许良却走向郊区,他试图寻找一个让他的心灵可以休憩的地方。

许良在一个小溪边停了下来,他看着清澈的水缓缓地流淌着,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受到影响。他蹲下来,默默地看着水中的自己。许良看到了一张扭曲而憔悴的脸。面色蜡黄,双眼耷拉。他有点认不出自己了。许良用手拍了拍脸,试图唤醒曾经的自己。

整整一个上午,许良就蹲在溪边,看流水缓缓淌过。他在静静思考,许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朝一条小路向郊区走去,更不可思议地想起了初恋情人。这些年,自从她在那封信中要他努力学习,走向繁荣的城市是他的唯一出路时,许良就忘记了她。但是,记忆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蹿了出来?最后,许良笑了。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无可奈何。

回去的路上,许良接到一个电话。

艾艾终于打电话来了。艾艾说,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了。许良有些冒火,但没有发作。他知道这电话来之不易,于是,只有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显然,艾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她认为许良问得太愚蠢了,所以,许良长时间听到的只有艾艾匀称的呼吸声。后来,许良又心平气和地问,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干吗就一个人独自走了呢?艾艾终于说话了。她说,我们还好吗?我们早就不好了。许良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说,就因为那个男人?你就为了他的钱?艾艾说,他有钱,而且我也喜欢他,这种结合不是很好吗?许良大声问道,那我们之间呢?几年感情就这样断了?艾艾的回答让许良感到惊诧,她说,金钱让我变得疯狂。

如果说之前许良还在等待对这段感情的审判的话,那么,艾艾的电话就算是宣判结果了。电话是许良主动挂断的,他似乎已经绝望了。他没有想到,艾艾如此迷恋金钱,更让许良恼怒的是,这几年自己竟然没有看清艾艾的真面目。这个想法让许良彻底失重,大脑处于懵懂状态。

懵懂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许良没有去上班。他天天坐在阳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世界。许良看到人们疲倦地行走,看到人们自杀,看到小姐出卖肉体,看到妇人偷情。许良看着人们在眼前一一闪过,留下若有若无的印记。这些印记使许良想起了他曾经构思的一篇小说。之前,许良很多次准备动笔写,但都遭到了艾艾的反对。艾艾对许良的构思不屑一顾,她实在不理解许良为什么要干这件既辛苦又不赚钱的事情。艾艾说,写点庸俗的东西挣钱吧。而今,艾艾已经不辞而别了,他又莫名地有了写这篇小说的冲动。

许良构思的这篇小说,主要想表达物质对精神世界的破坏,欲望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摧残。他将这个主题巧妙地镶嵌在一个感情故事里,故事的女主人公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一笔遗产,但是,这笔财富却成了她感情世界的毒瘤。在选择男朋友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害怕别人只是看重了她的钱。可是,她最终没有逃脱。

许良的小说的女主人公叫萧萧,结婚不到半年,她和丈夫的感情就出现裂缝。结婚之前那些甜言蜜语与耳鬓厮磨不复存在了,两人逐渐开始冷淡。萧萧已经意识到感情的变化,主动与丈夫交流,可是,她丈夫却装模作样,说他对她的爱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热烈。这让萧萧陷入了迷茫,于是便去找她的朋友。朋友与她的关系很好,也是她的媒人。萧萧把她的困惑说给朋友听,朋友瞪着眼睛大吃一惊,说萧萧得了恐惧症,天天害怕别人骗走了她的钱,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放心。萧萧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想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成天心惊胆战的。

小说写得很顺利,许良很快就将萧萧置入到感情与金钱的旋涡里。他自己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事实上,许良现在的心情最适合写这个小说。也许,这个小说一直没写,就是他还没有受到感情的伤害。许良想,他应该让萧萧受到感情的伤害了。

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萧萧的丈夫开始了他的阴谋与伤害。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叼着昂贵的香烟,对萧萧说,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萧萧一听,心里一紧,立即警惕地问,为什么?她丈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抖掉烟灰,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不适合。什么?萧萧的脑袋顿时懵了。她大声嚷了起来,结婚之前你怎么没说不适合呢?他很冷静,掐灭烟头,弹了弹身上的烟灰,慢声慢调地说,婚姻嘛,当然只有结了婚才知道合适不合适了。萧萧彻底愤怒了,她直接吼出了心里的担心,她指着他说,你与我结婚就是为了钱。这时候,他倒是显得很诚恳了,笑着说,既然你明白,那我也就不用隐瞒了,现在离婚,我可以分得一部分财产。萧萧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怒火中烧,她抓起茶几上的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向他。他一闪,杯子冲向地板,碎了一地。她哭了。他笑了。他冷冷地说,别那么冲动,我只是为了钱而已。

萧萧的感情死于金钱,她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现在还没投降。萧萧在坚持,她宁愿要一份破碎的感情,也不愿意接受被人欺骗的事实。于是,她的生活里充满了战争的硝烟。那天夜里,萧萧面对丈夫的又一次离婚要求,她又咆哮了,又摔杯子了。这次,她丈夫开始了还击。他指着萧萧说,你别太过分了。萧萧问,我别过分了?到底是谁过分?你过分!他瞪着她说,不就是离婚嘛,弄得这么复杂。要想离婚,除非你不要财产。萧萧也瞪着他。他哈哈大笑起来,半天才停下说,既然是夫妻,当然要分财产了。萧萧差点被气疯了,她扑过去,扭住他就打了起来。她一边打一边哭着说,你是个骗子,超级骗子!萧萧的扭打激怒了他,他也动了手,打了萧萧。两人扭成一团,萧萧的指甲像锋利的刀一样在他身上乱抓,他脸上和身上全是伤口。他一把推开萧萧喝道,停下。萧萧一愣,又冲了上去,乱抓了起来。他又一把推开萧萧,转身在客厅里找寻起来。他找到了一根绳子,来到萧萧身边,看了她一眼,就拖着她进了卧室。萧萧一边挣扎一边问,你想干什么?他阴笑起来,干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要让你动弹不得。萧萧感到事情非常严重,她大叫起来,你这个混蛋。他立即给了她一巴掌,将她的两只手反扭到背后,并将一块布塞到她嘴里。萧萧的声音被阻隔了,淹没在她的喉咙里。他麻利地把萧萧捆了起来。

萧萧的手被绑在门后,她蜷缩在地上,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只能做无谓的挣扎。他出去了,去情人那里了。他的情人就住在附近,隔一条街,房子是他背着萧萧置的私产。萧萧对丈夫金屋藏娇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她更无法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了。萧萧知道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她只有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泪。屋里没有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伤害袭击过来,萧萧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想打个电话求救都没法。此刻,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地上,死了算了。

累了,萧萧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似乎已经冻结了。凌晨时,她丈夫才回来。他有些洋洋得意地看着萧萧,冷笑了一声,弯下身去扯掉了她嘴里的布。萧萧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就以命令的口吻说,快把我的手松开。他一点也不着急,坐在床边,盛气凌人地说,放也可以,但有个条件,就是离婚。离你妈个头,萧萧大声骂道。她说,老子就不离,你想怎样?他不吭气。萧萧接着说,想滚你就滚蛋,别企图可以得到一分钱。老子就滚,看你能撑多久。他忿忿地说。接着,他又将原来那块布塞到萧萧的嘴里,气冲冲地出去了。脚步渐渐远去,门合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萧萧又绝望地倒在地上了,黑夜漫无边际地包围了她。

许良突然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个小说让他感到窒息,许良无法再继续写下去了,他想出去透透气。于是,许良关掉电脑,推门而出。但是,他在门口停下了。许良看见邻居的门边有一封信,斜着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很久了。现在的人,还有几个写信的?而且,这间房子连个防盗门都没有,应该没人住。许良呆呆地站着,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头绪,于是,就咯噔咯噔下楼了。

走到二楼时,许良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冲了上去。他觉得,既然没有人住,也就不会有人写信来,那么,是不是送信的人放错地方了?许良心里一阵慌乱,他觉得有可能是艾艾给自己写的信。信依然疲倦地躺在地上,许良一把抓了起来。但是,他有些失望,因为信封上连个字都没有。许良仔细打量着信,捏了捏,很薄,似乎没有内容。这更加激发了许良的兴趣,他有种必须要搞清事实真相的冲动。许良的手在发抖,他稳了稳情绪,想拆开信看个明白。这时,他才发现信封根本就没封口。许良立即从信封里抽出了那张薄薄的纸,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扭曲的字:救我。

许良一下就紧张起来,谁在求救?一长串问号在他的脑子里盘旋。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许良左右环顾,并没有发现与以往的不同。此刻,许良的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有点后悔拆了这封信。如果不管,也就过去了,现在知道了内容,就必须想办法救人。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救,甚至是救谁。一瞬间,许良感到一种强大的恐怖弥漫开来,他的心脏仿佛遭到强大压力的压迫。他转身往楼下冲,想逃出恐怖的束缚。

一口气跑到楼下,许良扶着墙壁喘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这时,他才发现写着“救我”的信依然捏在自己手里。许良有些莫名的气愤,随手将它丢了。他拍了拍胸脯,朝街上走去。不过,只走了几步,许良又鬼使神差地返回来了。他又捡起那封信,看了好长时间,仿佛想从这两个字里看出点蛛丝马迹。接着,许良拿出手机,打110报了警。

这里比较偏远,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警察才来。一声声长鸣的警笛让许良彻底摆脱了恐怖,有些苍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警察站在许良面前,粗声大气地问,是你打的电话?许良把信递上去,小声说,有人求救,我不知道如何办,就找你们了。警察用不太信任的目光看了许良一眼,认真地读起来,好像那是一封很长的信。一分钟后,警察问许良,这封信是在哪里发现的?五楼。许良说时还用手指了指。警察一怔,招呼着另外一个警察上楼了。许良也跟着上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附近的居民也围了上来,他们也跟着警察上了楼。顿时,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了人。

两个警察在门边仔细观察着,想寻找一点与这封信有关的线索。他们一边寻找,一边看那封信,但一直没有结果。那个身材相对瘦弱的警察问许良,里面有人住吗?许良摇头,他说,自从我搬到这里,还没发现里面有人。警察又问旁边看热闹的人,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知道。片刻后,其中一个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说,以前有人住,是个女的,我认识她,但是,有三年没看见她了,可能因为她父母都死了,到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吧。警察脸上铺满了疑问,他问,以前真的有人住?是的。老人说。警察又问,真有三年没看见过她了?应该是三年多了。老人口气肯定地说。警察看了另外一个警察一眼,点了点头,开始呼叫总部派人来。

这次,警察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到五分钟,大概有十来个警察就冲上了楼。围观的人立即散开,但没走远,他们在翘首等待着一出好戏。警察们在商量解决方案,其中一个人用力擂了擂门,并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接连喊了五声,没有任何反应。最终,他对一群警察说,开锁,撬门。警察们都忙活起来。许良看着围观的人,他们也紧张起来了,都屏住呼吸,目光有点儿慌乱和不易察觉的急不可待。

很快,门就开了。围观的人们都在往前移动脚步,可是,警察制止了他们。其中,一个看似领导的警察说,大家都散开,不要围在这里。接着,他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进去看个究竟。几个警察鱼贯而入,立即,传来了大家的一片“啊”声。屋内一片骚乱,外面也骚动起来。许良也跟着大家移动脚步,想看个明白。可是,那个看似领导的警察用更加严厉的眼光制止了许良和所有人。房门只留了一条缝,许良踮了踮脚,但什么也没看见。

两分钟之后,一个警察出来了,他示意大家让开。许良和大家都后退了几步。接着,几个警察架着一个男人出来了。男人蓬头垢面,没有做任何反抗。后面的几个警察又抬着一个女人出来了。女人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衣衫褴褛,面如菜色,一看就是个几年没有见过阳光的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许良和众人跟着警察下了楼,来到了警车面前。大家都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人不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奇。甚至,有人夸张地惊天呼地了。许良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但他没有惊叫,而是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隐藏了怎样的秘密?作为一个记者,敏锐的嗅觉让他对一切保持了高度的兴趣。许良慌忙掏出记者证,对警察说,我是记者,想对此作跟踪报道。警察接过许良的记者证,迅速看了一下,又看了看许良,点头同意了。许良上了警车,透过车窗,他看见围观的人群又出现了骚乱。随后,警车呼啸着驶过这条陈旧的老街。

警察立即对此案件进行了突审。犯罪嫌疑人对所做事情供认不讳,很快,一切都水落石出了。男人叫王刚,是他用铁链锁住了女人。当警察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还愤懑地骂道,女人真他妈的贱。

被铁链锁住的女人叫周阳,几年前与王刚认识,并很快坠入爱河。但是,他们迟迟没有结婚。后来,周阳的父母相继去世。她获得了一笔不小的遗产。不久,王刚对周阳说,他想做生意,让周阳把父母的遗产拿出来。周阳开始同意了,可是,她慢慢警觉起来,问王刚到底做什么生意。这一问就问出问题了,王刚一会儿说经营餐厅,一会儿又说买辆车开。这引起了周阳的怀疑。

周阳原本是个单纯的女人,但妈妈去世时的一席话改变了她。妈妈对周阳说,一个单纯的单身女人很危险,如果她再有钱的话,就更危险了。我留给你一笔遗产,是想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希望它带给你麻烦和伤害,所以,你时时警惕,处处小心。周阳妈妈的这几句话,似乎成了谶语。周阳日后的遭遇,全是金钱惹的祸。

王刚发现自己的阴谋被周阳识破了,就撕下戴了好几年的面具。他告诉周阳,我需要你的钱。难道你与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周阳反问道。王刚想了想说,也不是,你有钱,恰恰我也爱你。周阳说,你别闪躲,到底是不是主要看上的是我的钱,说不清楚,你就别想拿到钱。王刚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我以为女人都很笨,想不到你还很聪明,你的金钱对我确实是诱惑。周阳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就别想拿到钱。王刚也咬牙切齿地回敬道,我一定要拿到钱。

王刚和周阳开始了他们的战争。

周阳不说银行卡的密码,王刚即便拿到存折和卡,也取不到钱。王刚开始对周阳采取各种折磨,他一改往日的笑脸与温柔,对她拳打脚踢。但是,周阳依然闭口不说。她想起了妈妈去世时说的话,对王刚很失望,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失望。周阳没有想到,自己深爱了几年的王刚,竟然就为了贪图自己那点钱。甚至,周阳讨厌自己,恨当初看走了眼,被王刚的虚伪欺骗了。

拿不到钱,王刚气急败坏,人性顿时完全丧失。他把周阳绑起来,断绝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王刚想,周阳一定经不起考验,迟早会说的。可是,令王刚意想不到的是,周阳硬挺了过来,死活不开口。一个夜晚,王刚问周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周阳有气无力地冷笑了一声说,我不会向虚伪屈服,你死了这条心吧。王刚气得脸上横肉颤抖,他指着周阳说,好,好,你有种,你等着瞧。说完,王刚就出去了。

王刚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铁链,在屋里抖得哐啷哐啷直响。周阳听着响声,全身颤抖,她问,你想干什么?王刚阴笑着说,干什么?会让你知道的。周阳恐惧地说,你别乱来啊。王刚又阴笑着说,那要看你的表现如何,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到底说不说。周阳被王刚的阴笑再次激怒了,她口气决绝地说,你这条贪婪的狗,老子就是不说。

周阳的话音一落,身上就挨了几脚。王刚踢得真重,周阳的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王刚立即用布堵住周阳的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点惨不忍睹了。王刚换掉周阳身上的绳子,用铁链将她绑起来。周阳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她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她的手脚立即被铁链磨破了皮,血迹渗了出来。周阳倒在地上,像一只被捆住的鸡。

从此以后,周阳就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她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三年多了,她和王刚展开了对峙。直到她趁王刚不在意的空挡,艰难地写下了求救信。周阳在夜晚即将结束黎明即将到来时,把求救信通过门缝塞了出去。这几年,王刚只有在夜间出门,白天不敢露面。假如第二天没有人看见周阳的求救信,她将失去最后的希望。还好,许良在几番思量之后,没有错过拯救周阳的机会。

几天之后,许良所在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个震惊世人的报道。周阳和王刚的事迹,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报社的电话络绎不绝,没有人相信,在现代社会里竟然还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后来,许良又写了很多后续报道,并联系医院为周阳做了身体检查,等等。

忙碌了一阵子,许良才又开始写他那篇小说。可是,他却找不到继续写作的头绪。许良重新阅读了前面的内容,但是,他依然很迷惘。因为,许良总是将萧萧与周阳重叠起来。他不想为萧萧安排一个像周阳那样的结局,太残忍了。但是,在许良的脑海里,萧萧已经变成了周阳。许良在电脑前呆坐了半天,抽完了一包烟,可是,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后来,他干脆不写了。许良认为,周阳的出现,似乎就已经暗示他不需要再写这个小说了。他愤懑地关掉电脑,飞也似的冲出去了。

许良怔住了,他在自己门前发现了一封信。与之前那封信差不多,很薄,信封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许良的心脏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的腿慢慢软了,差点倒在地上。许良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总是发生这么多蹊跷的事?这一次又是什么?信为什么躺在自己的门前?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许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千万要冷静。接着,他慢慢向那封信靠近,慢慢靠近。许良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动作迅疾地抓过信,用颤抖的双手撕开了信封。

许良一看傻了眼。信是艾艾写来的,说她上当受骗了。

原来,艾艾一直爱着的那个做服装生意的有钱人,实际上是个骗子。艾艾不仅在感情上受到欺骗,而且,先前一直准备与许良一起买房子的钱,也被骗子拿走了。艾艾说,你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我只有写信让你来接我。许良这才重新看了看信封,看清了上面的地址。许良狠狠地砸了墙壁一拳头骂道,他妈的。接着,他又骂,混账,全世界都混账。

艾艾在信中告诉许良,她联系上了当地的一个同学,暂住在那里。她说,你快来吧,我每天都会在门口等你。所以,许良乘坐飞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艾艾所在的那个城市。这是个陌生、混乱、肮脏的城市,厌恶之感充斥着许良的身心。但是,此刻他没空理会这一切,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艾艾。从接到艾艾的信到现在,许良才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艾艾,原来自己是如此爱她。一下飞机,许良看到机场大巴也不坐,直接打出租车奔向目的地。

许良老远就看到了艾艾,她就像一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无限期待。艾艾大概是发现了许良,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片刻,她又冲了出来,与一路小跑的许良紧紧地抱在一起。艾艾哭了,许良也哭了。他们俩抱成一团,放纵地哭了。艾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亲爱的,我对不起你。这句话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许良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紧紧地抱着她。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如此之近。

第二天,就在许良和艾艾准备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时,那个做服装生意的骗子落网了。得知消息后,艾艾号啕大哭起来,她执意要去痛斥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一顿,却遭到了许良的反对。许良想让艾艾尽快忘掉一切,不允许她再与任何伤心事黏在一起。他对她说,早点回家,回我们那个温暖的地方去。

但是,许良和艾艾还未动身,警察就找上门来了。这让他们很惊讶,不知警察为何能找到自己。为了配合警察的工作,艾艾和许良还跟着警察去了。许良抱了抱艾艾说,没事,有我在一切都没事。下了警车,许良走得很快,他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可是,在派出所里,许良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一个女人。女人与欺骗艾艾的那个男人蹲在一起,手被冰冷而雪亮的手铐铐住。警察看出了许良的反应,指着那个女人说,她就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儿。许良脸色铁青,慢慢地,整个脸都黑了下来。半晌,许良自言自语地说道,唐悦,为什么是你?这就是你所要追求的梦想?

许良神情恍惚地向前走了一步,他想仔细看看自己的初恋情人。可是,这张脸不再生动,不再纯洁。

责任编辑 何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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