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建宁

布谷

布谷布谷布谷

小时候在乡下

我们都追着喊布谷叫

不过不过不过

其实打心眼里我们更愿意喊

不管不管不管

一群碎脑小子都盼着娘老子

不管我们偷吃好的没

不管我们上学写字没

不管我们上山砍柴没

不管我们生事打架没

不管我们脱成光屁股河里耍

水没

反正就是要不管不管不管

时间线

光线慢悠悠地行走在墙上

那条刻在墙上的时间线

就是下课铃响起的时间

就是回家吃饭的时间

光线就要靠近那条时间线了

思想比铃声跑得更快

早已围着母亲的锅沿边转了

求雨

地少墒

雨难求

没种的难种

种了的出不齐苗或者

干脆不出

出来的也细瘦委顿

瘦小的身子

甚至抬不起一颗更小的头颅

先人说

那就跪地求雨吧

先人说

那就先献个龙王庙吧

龙王庙这就修成了

龇牙咧嘴大胡子的龙王爷

没震住老天爷

反倒怕哭跪满一地的农人

最后

跪下哭着的那个

影子一闪

我看见

像是我自己

能

写下这个字时我多少有些后悔

因为二嫂子名字土语的读音

我翻烂了《新华字典》

也找不来更合适的写法

这么说一说对自己多少是个

安慰

我也就对自己说二嫂子的

名字

也只能写成这个字了

她也的确挺能的

能能能能不够的能小时候

我们离二嫂子远远地就都这

么喊

那么多

———陕北信天游之四

花留那个种子树留根

活在世上就留下个人想人

我活在世上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人了

这么多水格灵灵的妹子毛

眼眼

这么多水格灵灵的毛眼眼

照哥哥

可哥哥我没心思理张

也没心思理李

她们那毛眼眼照见哥哥

哥哥就当没看见

水格灵灵的妹子呀

哥哥心里头搁不下的就是

一个你

树又绿了花儿又开了

哥哥想你就想得不耐烦了

不耐烦了

哥哥那么多的想法对谁说

你听不

———陕北信天游之七

咋喝咋喝

喝高了喝醉了

喝得丢人现眼了吧

人家谁强你了

人家谁灌你了

酒是人家的可命是你自己的

少喝酒多吃菜

我不是给你说来着

人常说

烧酒本是五谷的精

先软胳臂后软腿

酒坏君子水坏路

神仙也难出酒的够

你以后也给我学精些

少喝些多吃些我还想

叫你多活些哩你听不

责任编辑白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