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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汗水

2009-01-12

上海文学 2009年12期
关键词:卷尺安庆稻穗

黄 葵

一根骨头躺在地上

一根骨头,躺在地上

风,吹它不动

但吹走了它的灵魂

它儿时的歌谣也被吹醒

它本身就是一首歌

洁白地纯情在大地

生活的减法把它层层删减

使它仅剩下一把白骨

它用钙质征服寂静

用一览无余拥抱雨水的洗刷

阳光再也不能领引它寻找家园

光线增强了体内的黑暗

时间,从它身上

撤离了所有季节和栅栏

它在身体内部断裂

在身体内部孤独前行

为打开一扇引进光明的门

努力寻找搏斗的对手

静静地躺着

一切为了再生

致里尔克

贫穷照亮你的光辉

你春花般地缭绕在贫脊的土地

时候到了,上帝终于同意

将这花环的编织者送上天堂

一个激烈的灵魂悠然睡去

身后留下黄金的门扉

错纵茂密的根,从时间出发

形成你的中心

我只能从边缘走过,走向遥远

哀歌,打湿鸟儿的翅膀

重金属开辟后来者的道路

那是一条中国的乡村小道

高傲朗诵你的高傲

停下来,还是孤独阅读孤独

时间越过你智慧的头颅

把我重重地甩在泥泞里

我拒绝比故乡安庆还大的地方

薄情的城市完成对你的围困

又迅速将我沦陷,我在钢筋水泥笼子里

找不到你心中耸立的塔

写不出你那首伟大的杜依诺哀歌

大地上的一切分享我的故乡

抛开写字楼里的电脑和公文纸

我可以借用你使过的那把欧式的锄头

松动萌发在安庆地下的诗行么

能请你的诗神和死神住在周围

我将心满意足

两个骑自行车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两个骑自行车的人

他们骑在一条马路上

身体前倾的姿态

印证了一条马路被他们紧急驱赶

他们并驾齐驱,并排驱赶

仿佛要将前面的机动车赶出马路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

被机动车凶狠地甩在了身后

甩在机动车伟大的屁臭里

他们奋力爬上高坡

他们不忍心贫困在体内存积

他们只能用汗水来围歼

虽然他们知道,汗水

不可能淹灭一切

忽然,一条小路将他们

从大路上分离出来

弯曲的小路将他们弯进更具体的目标

他们不得不接受小路更苛刻的指令

一前一后

颠簸进命运更细微的挑战

或许,他们是一对夫妻

一对情人,一对兄妹

一对父女,抑或一对仇人

反正他们必须用力蹬车

蹬进路的尽头

那里有苦难和欢乐在等着他们

被卷尺卷走的土地

一个车队从城里溜出

在郊区的某块土地旁停下

下车的人,不是拿卷尺

就是拿着图纸之类

土地不知他们的蓄谋已久

他们正式开始了对土地的指手画脚

土地的命运由此改变

土地上的庄稼们,谁也不知道

自己还有多长的生长期

它们,呆在地上

它们,呆头呆脑

一棵被踩烂了的庄稼

在拿卷尺的人的皮鞋下面

提前喊出了最后一个“疼”字

安庆的棉花

棉花结队而行

沿着长江的走向前进

棉花手牵着手

小憩在安庆的怀抱

春天燃烧起绿色的火苗

把安庆悠长的历史追逐

夏天升起绛紫的花朵

缀满安庆丰腴的臀部

秋天吐出洁白的花蕊

为安庆染一双春蚕也织不出的彩袖

雀斑挤不进越冬的棉花

更爬不上安庆白里飞红的额头

棉花的女子

穿着女子的棉花

兰花指穿针引线

乡情在棉籽下地以前竞走

棉花的愿望

白日纤细在安庆的腰间

月夜均匀在安庆的胸乳

拾穗者

在你的眼里

稻穗躺在稻秆丛中

就像鱼儿游在干涸的河床

通过你的手

你要让漏掉的稻穗

同样找到自己的粮仓

就像公园的饲养员

不忍心让鸟儿失去栖息的枝头

被遗弃的稻穗

不断地被你发现

你全身心地开采着

那狭长的金黄

那稻穗属于你的狭长的矿藏

你与整畈稻秆竞走着

你要让失去生命的穗子

像花朵舒展

苏醒在掌心上的春天里

你把腰弯下去

一把天然的镰刀

把秋天重新翻割一次

你不得不这样做

偶尔也站在田畈里

你把自己站成了

秋天不忍收割的

一株沉重的稻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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