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非等

校长的人事权

吴非

在南方某市开会，听一位校长叹苦经，说没有人事权。我说，祸福相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事权，也乐得轻松一些。校长说，未必，你知道，学校没有人事权，总会有人有这个权的；这些人就会利用这个权任用私人，这怎么得了?

我说，不会吧，你们这里是改革开放前沿，政策开明，我们内地人都往你们这里跑。如果不公平，行吗?校长又叹一口气，说，你不知道这碗水有多浑。学校招聘艺术教师，从一百多名高校毕业生中挑出了七八人，想全要下来。上面打招呼说，我们考察过了再说。校长等到快开学，有四五人拿了派遣证报到了，竟全是生面孔，原先看中的那几个人一个也未见。据说全“淘汰”了。校长只好打量这几个。有位教美术的女生，身高一米五不到(按原先教育部的规定是不能当教师的)；这身高也就罢了，糟糕的是口齿不清，有点大舌头。校长看了就火了。转念一想，其貌不扬。也许身怀绝技，不敢乱评，先让她画幅画。校长有点美术底子，待看女大学生画出来，活像小学六年级学生涂的。忍住怒火，再看下一个。这下一位是音乐学院硕士。校长请他唱一个。他乱嚎了一首，校长好生纳闷：怎么还没有我们学校那几个司机师傅和门卫唱得地道?脸上就挂不住了，说：“你唱得可不怎么样呀。”硕士说：“我是钢琴系的。”校长说，来，这里有钢琴，你来弹一首。硕士说，没带谱。校长说，你总有能记得的谱吧?硕士无奈，弹了一首《北风吹》，停了好几次……

校长冲到教育局，问“上头”：我原先看上的那些人到哪里去了?怎么给我的尽是这些人?“上头”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你要的那几个考评不合格，给你的全是合格的。校长眼睛一瞪。全明白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懂——了，我全懂了。行，这几个我要了。我明天就把你们教育局的子女重新编班，就让这些人才教你们的孩子!”

后来的事不用我说了，这批不合格的教师被“派遣”到其他学校去了，因为不是每个学校都有敢闹事的校长的。

校长的故事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补了一句：“这说的是不合格的教师路子多。其实不合格的校长更可怕，因为没有人敢顶，也不知道怎么顶。咱们校长队伍里，饭桶的比例也不低呀。”

【原载2006年11月9日《都市文化报·辍耕夜话》】

你不会迷路

星竹

去欧洲旅行，方向总搞不清楚，外语又不通，总担心迷路走失。于是，每到一个地方，便总是追在导游的屁股后头寸步不离。导游就笑，说在欧洲即便认不清方向也不会迷路，让我自在一些，想看什么就先去看什么，别老因为怕迷路而看不好景色。

开始不信，还是跟着导游紧紧的。一天和同事上卫生间，出来时还是走丢了，我们两人左顾右盼，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到团队的影子。我们便在公园的广场上转磨，不急才是瞎话。

这时一对儿夫妇向我们主动点头，高大的德国男人开口了，大概是问我们是否需要他的帮助。我的同事只会一点简单的英语，德国男人告诉我们要到公园出口大概能碰到我们的导游。可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公园大门在哪个方向。于是，这对夫妇便陪伴着我们，一直将我们送到公园的出口，我们终于又和团队会合了。

在另一个城市，我们参观雕塑群，庞大的雕塑群就像一座迷宫。我走累了，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再抬头时，已经孤零零地只剩下我一人。我不知该向哪里去，就坐在石凳上干等。可能是时间长了，一个老人走过来，向我比划，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我听不懂他的话，他便扭头走了。几分钟后，他带着两名警察回来，看到警察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我是坐错了地方，还是犯了什么别的错。警察的话我也听不懂，他们就站在我的身边。我起身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我更加慌乱了。

可巧遇到我的同事，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老人和警察看我一个人久坐，是怕我遇到了什么困难，同样是问我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助。我问导游，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麻烦，又语言不通，他们会怎么办?导游回答，他们会叫来车子，帮我找到可以对话的人，然后再帮我解决所遇到的问题。

我问那个老人对我如此关心，会不会是个德国雷锋，或像我们国家里，那些自愿为行人指路的人。回答不是，是因为他就住在公园的附近，这里是他居住的领域，在他的领域里，他会帮助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这是这个国家，也是这个民族的传统。

在后来的行程中，我发现，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居住在那个领域里的人，都会主动地向你伸出手。因为在他们的领域里，他们不允许任何不该发生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他们会帮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并让你感到温暖和安全。这是一种民族的习惯，也是一种道德的教养。

在整个欧洲，到处充满了这种关心和爱护。你不舒服了，便会有人上来问你需要不需要叫救护车。只要你在一个地方坐得久了，或是神色不对，便会有人走上来问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这是你走到任何角落都会听到的声音。

我终于相信了导游的话，在这里，你永远不会迷失。市民帮助不了你，他们会叫来警察，警察帮助不了你，他们会带你去专门的机构帮助你。直到你找到了你的家，直到你找到了你要去的地方，直到你解决了你要解决的问题。

在整个欧洲，你不会迷路就像是一条法律，所有人都会向你伸出关爱的手。如果你真的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又语言不通，只要你胸前挂一块小牌牌，任何人都会一站一站地为你指路导航。

在这里，你不会迷失不但是一种关爱，还是一种保护，让每一个人都不迷失，大家才不会迷失，让所有人都不迷失，国家才不会迷失。保护了你，也就是保护了大家，保护了大家，也就是保护了国家。

放心地走你的路，在一个全体都不会迷路的国度里，你也绝不会迷路!

【选自《中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