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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份的人

2006-05-14

小小说月刊 2006年23期
关键词:表兄农用车表嫂

东 山

表兄皮之飞好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并且还在矢志不渝锲而不舍地朝那个目标靠拢。“身份”这个东西很特别,虽然它没有什么硬性的指数来加以衡量,但它又的确是个既具体又抽象的玩意儿,也可以通过“相比较而言之”来粗略地加以界定。

比较来比较去,我承认皮表兄最近的身份确实是上了一些档次。何以见得呢?咱且管中窥豹吧,你看他把车换了,奥拓换成奥迪了;房子换了,小四合换成小洋楼了;老婆换了,“徐娘”换成娇娘了;孩子也换了,亲生的换成“嫁接”的了(现任老婆带来的)。

在我们这个小区,表兄的身份可以说是没得比,若是走出我们这个小区,到街面上遛遛,表兄也许就算不上什么人物了,他一个月的烟酒消费才2000块钱多一点,而人家王老六家,每个月光养狗用的狗食费就3000块!尽管如此,表兄最瞧不起的人还是王老六,他常说:“王老六每个月才给他爹120块钱生活费,为富不仁,不是什么好鸟!”有一天,在街上我遇到了这位难得一见的皮表兄,我陪着小心提醒他说:“表姑(他的母亲)在斜对过的诊所欠下了200多块钱药费,您有时间时去给结了?”皮之飞表兄不屑地说:“这算个屁事?收破烂的老赵头还欠我300多块钱的啤酒瓶钱呢,哪一天我让他去,那也用不清!”继而,他扶着车门子,指着我的旧摩托车说:“都升科长了,还骑这破玩意儿?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说完向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扬长而去。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已经有了身份的表兄自然也就得结交一大批有身份的朋友。于是这些话头就经常挂在他的嘴边:“杨局长?那是我哥们儿!”“张主任,那是我朋友呀!”“王市长?那是我尿尿和泥时的‘发小了!”这可不是皮表兄在瞎忽悠,他那“小圈子”里的人的确是不一般,最不济的那位也是省厅里的保安。

大大咧咧的皮表兄经常与我们地方上的市长副市长们称兄道弟,领导们毕竟还都有些风度不跟他一般见识。那一天,新来的严市长刚从宾馆小礼堂走出来,表兄又主动上前亲亲热热地与严市长打个招呼:“您好严大哥,欢迎你来我市工作,我是……”也许是严市长当时心情不好,他几乎失态了,厉声骂道:“你什么东西?少来这套!跟我称兄道弟,你也配?!”言毕,悻悻地钻进小轿车绝尘而去。皮表兄愣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已经文雅了快两个月的他又禁不住脱口骂道:“不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吗?有什么了不起?驴的球!”

皮之飞表兄携夫人邀请了一伙有身分的朋友在全市最大的天马大酒店喝酒,席间从洗手间回来的表嫂悄悄对他说,曾经但任过市政协副主席的表姨夫在隔壁房间里吃饭,是不是该过去敬个酒,问候一下?皮之飞对老婆耳语道:“退了休的一个前政协副主席,身份是不低可没什么用处,不去也罢。”片刻,他又说:“什么什么?他家那在省人事厅工作的大表兄回来了也在场呢,那你不早说,我得赶紧过去敬个酒!”

皮之飞表哥喝得太多了,他到大酒店外面接了一个手机电话,鬼使神差,他竟然跌跌撞撞地翻过了马路栏杆,一辆呼啸而至的农用车刹车不及,将皮表兄当场撞了个脑浆四溅,令众人无不惊骇。在处理他的后事时,那辆农用车的司机是个要钱没有,要命只一条的主,因此只象征性地赔付了5000块钱便不了了之。

到了出殡的那一天,看热闹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小声议论说,前不久,有一位市民让一个富得流油的“宝马”轿车给撞死了,人家也不管怨谁,没打价,一下子就赔了30万,还是现金!葬礼进行时,那位新表嫂几乎快要哭疯了,人们唏嘘道原来这半路夫妻也有真感情呀!有亲戚过来劝她要节哀自怜,有什么憋屈就讲出来,别在心里闷着。只听她抽抽咽咽地哭诉道:“老皮呀,像你这么一个有身份的人,要死也别让农用车撞呀,你若是让那‘宝马给撞了有多好呀,我那命好苦哟,呜……”

(地址:河北省阜城县林业局邮编 05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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