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维杭

2005年5月14日中午12时许,正值用餐高峰期｡在浙江工业大学食堂门口,一名红衣女孩袅袅婷婷地走来,一个小伙子穿过人群,突然冲到她的面前,高喊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话音未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红衣女孩粉嫩的脖颈上猛刺一刀,紧接着锋利的刀子又朝她的胸口捅了进去……猝不及防的她还没来得及叫唤或呻吟,就倒在了血泊里｡而行凶的小伙子却拎着那把血淋淋的水果刀,呆呆地站在那儿,直到警察前来把他押上警车……

行凶的小伙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这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下此毒手?他与她之间有着怎样的积怨深仇?

初恋多美好,女大学生情牵小厨师

今年21岁的刘定娟出生于浙江云和县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她的上面有个哥哥｡因家境贫寒,她从小就乖巧听话,入学后学习特别认真刻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2003年7月,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浙江工业大学软件学院,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光明的前景｡

2003年底,刘定娟的姑妈在云和县城农贸市场附近开了家鱼头餐馆,请刘定娟前去尝个鲜｡她如约前往｡在店里,她认识了小厨师夏世火｡姑妈介绍说,小夏人挺勤快,厨师手艺精,很多客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刘定娟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好感,两人也就攀谈了起来｡夏世火大刘定娟两岁,来自浙江景宁畲族自治县农村,初中毕业后,因无钱上学,只得上山砍柴｡他每隔两三天就要给景宁县城的小饭馆送一次劈柴,通过同厨师的交流和沟通,他渐渐学得一点厨艺,转了几家小饭馆后,被刘定娟姑妈所开的餐馆聘为厨师｡

见这么多客人前来品尝鱼头汤,刘定娟觉得很奇怪,夏世火笑着解释说:“吃鱼头补脑呗,现代人往往用脑过度｡”一句话让她笑得前仰后合｡

此后,刘定娟心中有了莫名的牵挂,只要放假回家,她就要去姑妈开的鱼头馆,经常一待就一整天｡她同夏世火有说有笑,两人特别开心｡

细心的姑妈察觉刘定娟与夏世火“好”得有点儿不正常,就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说:“娟娟,你要离小夏远点｡”她反问一句:“为什么?”姑妈提醒说:“你是堂堂的女大学生,他是一个只能干些厨房活的打工仔,你们俩相差得太远了……”刘定娟说:“厨师就低人一等了?如果他不是因为家里穷,说不定也能像我一样成为大学生呢!”

姑妈的忠告,反而促成了刘定娟与夏世火的一段情缘｡2004年春节的前一周,刘定娟去鱼头馆里找夏世火｡姑妈出去买年货了,刘定娟把夏世火拉到一个小包间里,结结巴巴地说:“小夏……你有没有……女朋友……”夏世火摇了摇头说:“没有｡”刘定娟用手指轻刮一下他的鼻子,说:“傻瓜……”他连连躲让,说:“别别别｡我承受不起呀……”刘定娟说:“只要我喜欢就行了｡你要答应我｡”

夏世火愣了一会儿说:“我和你之间的差别太大了,我怕将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只见花儿开,不见果儿结｡”

“没有现在,哪有将来?将来那么遥远,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现在｡”听了刘定娟的话,夏世火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

刘定娟与夏世火确立了恋爱关系后,彼此心中都对对方产生了一种牵挂｡刘定娟开学后回杭州读书,一个月回一次云阳县城与夏世火约会｡

夏世火为避开刘定娟姑妈的那双眼睛,同时体谅到刘定娟的往返之苦,决定辞职去杭州市区打工｡考虑到学院的大锅饭不好吃,他发挥自己的特长,经常在租住屋里为刘定娟开小灶｡有一天,刘定娟笑着说:“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了｡你看,我都长胖了,需要减肥了｡”夏世火摆了摆手,说:“这不算啥｡你在前方‘冲锋陷阵,我要在后方做你的有力保障｡”刘定娟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抓住我的心,所以千方百计地想抓住我的胃｡”

2004年情人节那天,为了给刘定娟一个惊喜,夏世火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刘定娟的寝室楼下痴痴地等,4个小时过去了,夏世火才看到刘定娟的身影｡那天晚上,刘定娟从夏世火手中得到了象征爱情的红玫瑰,夏世火则从刘定娟那儿得到了纯洁的初吻｡夏世火还牢牢记住了刘定娟的生日是每年的3月21日｡生日那天,除了为刘定娟准备丰盛的生日宴外,夏世火还陪刘定娟去逛商场,买名牌服饰,花再多的钱也不觉得心疼｡

刘定娟长得清秀可人,有不少男生明里暗里追求她｡为了保护自己,同时也给男友一个好的交待,她公开了她与夏世火的恋情｡只要夏世火能抽出空儿,她就挽着他的胳膊在校园内漫步｡她还谎称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小老板,事业正处于上升时期｡同学们纷纷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毕业前幡然醒悟,爱情离不开现实基础

2004年7月,刘定娟进入实习期｡她与别的同学一样,每天捧着精心设计好的个人材料,开始扫楼式地求职｡

她一连面试了10多家实习单位,结果不是石沉大海杳无消息,就是被用人单位打了退票｡

在悲观失望的日子里,夏世火给了她很多的鼓励和支持｡

经过近一个月的苦苦奔波,刘定娟终于成了西子湖畔一家外贸公司里的实习生｡

“实习”与“读书”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刘定娟的身份虽然还是学生,却拿到了社会的“准入证”｡在老同学､新同事的影响下,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工作､工资､房子､爱情､婚姻等问题｡

在杭州,如果一个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就属于“杭漂一族”,始终找不到扎根的感觉｡而一般的大学毕业生每月两三千元的收入,扣除房租､水电､交通､生活费后所剩无几,杭州的房价又较高,每平方米少则6000元,多则上万元｡这意味着如果在公司里当个普通的白领,拿着一般的薪水,干上一辈子也甭想买套房子｡

同寝室的女生聚在一起谈论未来时,刘定娟流露出了悲观的情绪｡一女生开导她说:“你怎么那么傻?找个有钱男人不就行了?”刘定娟说:“我从小就穷怕了,再也不想过穷日子了｡”另一女生问她:“你的男友不是个老板吗?”她不无羞愧地低下了头,说:“他算什么老板?顶多是一名高级打工仔,房子､车子和票子都没有……”

渐渐地,刘定娟发现夏世火同自己在文化层次及思想观念上也存在着较大的差别｡有一天,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的未来?我们总得给爱情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呀｡”夏世火则振振有词地说:“买不起房子,那我们就租房子住｡”她长叹了一声,说:“这怎么能行呢?我想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最起码要在同学､朋友､同事面前挣足面子｡”夏世火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考虑那么多､那么远干啥?我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就不会饿到哪里去｡”

刘定娟深知“知识能改变命运”,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她萌发了提升男友层次的念头｡夏世火对每月1000余元的打工收入很满足,而刘定娟的看法是:“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高级的厨师呢?如果能在四星或五星级大酒店里掌勺,每月有上万元收入呢｡”他摇了摇头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刘定娟于是买来一大堆烹调方面的书,作为礼物送给夏世火｡而夏世火收下后,从没认真地翻看过一下｡

面对如此不争气的男友,刘定娟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一位好友的建议下,她决定同夏世火一刀两断,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真爱｡

刘定娟向夏世火提出分手,夏世火急得连连跺脚,脸上的青筋直冒,此后,夏世火开始对刘定娟死缠滥打起来,这更加激起了刘定娟的厌恶情绪,加快了离开他的步伐｡夏世火恼羞成怒,多次扬言:“哼,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刘定娟以为这是随口说出的狠话,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夏世火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对象飞走了,每天除了打工外,就像牛皮糖一样粘住刘定娟｡于是,刘定娟先是换了手机号,随即悄悄调换寝室,又争取出差机会,故意“失踪”了一段时间｡这些招术,对夏世火而言都是小菜一碟,根本挡不住他追踪而至的脚步｡

不久,在同寝室女生的精心策划下,刘定娟又成了一出“街头话剧”中的女主角｡她当着夏世火的面,钻进一辆保时捷轿车里,与一位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男士来了个激情长吻,吻完后,两个人面带充满怜悯和同情的微笑看着站在车外不远处的倒霉男人夏世火,随即驾车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夏世火一连郁闷了好多天,决定向刘定娟讨个说法｡他对自己说:“恋爱谈不成了,我总不能落得人财两空呀｡”于是,他找刘定娟要钱,说:“恋爱不谈可以,但这几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你说怎么办?”

刘定娟说:“我欠你的钱,等我工作后,用工资还给你,连本带息全部还给你!”他反问道:“那你欠我的情呢?你拿什么偿还?”她说:“我不欠你的情,请你以后不要纠缠我!”夏世火则认真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2004年底,夏世火找到刘定娟,再一次向她讨钱,被拒绝后,他一把搂住她,咬伤了她的左耳｡刘定娟忍痛打电话给辖区派出所,在派出所的协调下,刘定娟从同学处借了1200元钱还给夏世火｡夏世火当着民警的面写下保证书,称以后再也不纠缠刘定娟了｡“咬耳风波”才算平息了｡

血案换来惨痛教训:终结恋情更需要平和的心

夏世火与刘定娟的关系划上了一个句号后,他便让同学､同事､亲友帮助介绍对象,想尽快忘掉刘定娟｡见了几个后,他觉得她们与刘定娟差得太远了,他倍加怀念那段逝去的情感｡

他试着给刘定娟写信,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盼着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他还特别强调指出,我不反对你找有钱男人,但有钱男人一般靠不住｡

很快,他收到了她的来信｡信是用红笔写的,字字句句都有警告的意味:“奉劝你不要对我痴心妄想了｡如继续这样固执下去,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夏世火当场把这份“绝交信”撕得粉碎,朝空中一扬,怒吼道:“刘定娟,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我要报复你!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虽然我不能从你那儿找回我的爱情,但是我要拿回我的自尊!”

2005年5月14日上午11点半左右,夏世火带着水果刀,来到浙江工业大学食堂门前的报栏处佯装读报,而他锐利的目光一直在不停地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12时许,刘定娟身穿红上衣出现了,他猛地冲上去,高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刘定娟愣住了,夏世火飞快地拔出随身带的水果刀,朝刘定娟猛刺过去,鲜血从她身上喷泉般涌出……刘定娟倒下后,夏世火提刀而立,喃喃自语道:“你一直在骗我,我被你骗得好惨!”

这血腥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有的学生大喊“救命”,还有的学生把书包､饭盒等砸向行凶者,现场一片混乱,浙工大保安闻讯赶来,110警车､120救护车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夏世火被下城区公安分局民警当场抓获｡在接受审讯时,夏世火交待了自己与刘定娟的恋爱经过,对当众刺杀刘定娟的恶行供认不讳｡

办案民警问他:“你有没有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他说:“我考虑到了,大不了我陪她一起去死｡”民警说:“小伙子,你太莽撞了｡受害人现在有着生命危险,你这把水果刀很有可能毁掉两个家庭呀……”民警的一番话,说得他无言以对,只得掩面而泣｡

2005年5月15日凌晨3时许,刘定娟在浙江省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5月16日中午,刘定娟的父母在殡仪馆里见到了冷冰冰的女儿,当场晕倒在地｡醒来后,他们哭诉着说:“娟娟,你是村子里考取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们全家人都为你感到骄傲……你怎么死得这样惨呢……早知道这样,谈什么男朋友呢……你说一毕业就能赚钱帮助我们这个穷家了,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浙江工业大学负责学生思想工作的吴彬老师在接受采访时说:“因恋爱纠纷而在校园内发生这样的命案,实在令人痛惜｡大学生谈恋爱现象比较普遍,大多存在着心浮气躁､急于求成的心理｡年轻人很容易冲动,占有欲较强｡这就需要学校､家庭和社会3方齐抓共管､加强引导,切忌走火入魔,做出极端残酷的事情｡”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的何振明先生对此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多元化的社会,有多元化的情感｡刘定娟不堪承受生存之重,选择同夏世火分手是很正常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想了结她与夏世火之间的这段恋情,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男友,过上幸福､快乐､富足的日子,本身无可厚非｡既然恋情终结了,夏世火作为“吃亏”的一方,大可不必采用如此残忍的毁灭性的置对方于死地的手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既然夏世火深爱着对方,怎能忍心拿刀捅向她呢?何振明还建议年轻的情侣在热恋之时,不必“说好不分手”,要考虑到种种不可预料的因素,事先就说清楚“好聚好散”､“相爱容易,分手也容易”,做到牵手时开开心心,分手时心态平和,提倡友好的､和平的､文明的断交方式｡无谓的“牺牲”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必要,发生在浙工大的这起情杀血案应给我们带来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