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黎晴

观桃花，品擂茶，当推为桃花源(位于湖南省桃源县境内)的双绝，也是海内外所独有的异常而又十分有趣的文化景观。

已有近2000年历史的桃花源“秦人擂茶”，以其独具的魅力倾倒了古今中外的各界人士，并在东南亚和其他地区的10多个国家风靡不衰。在1992年“第二届国际茶文化研讨会”上，与会专家学者誉扬秦人擂茶是“对世界茶道的特殊贡献”，并一致认为桃源县的桃花源是我国正宗擂茶的发祥地，武夷山擂茶亦源于此。享誉扶桑茶界的多田侑史先生大发感慨：“莫道醉人唯美酒，擂茶一碗更生情。我终于找到了日本茶道的源头!”游客前来桃源也均以喝秦人擂茶为趣，有的人因为细品慢尝，耽误了欣赏桃花源优美风光的良辰；有的人则是专为品味擂茶而来，在这些人的眼里，擂茶中的风情似乎胜过了桃花源的自然风景。

秦人擂茶是桃花源人招待嘉宾最珍贵的礼物。若是贵客临门，酒饭可以从简，一桌热腾腾、香喷喷的擂茶却是万万少不得的。无论相识与否，只要走入秦人家中，主人都会捧上一碗芳香扑鼻的秦人擂茶。特有的款待除了一整套茶道外，主人每劝一碗擂茶的理由往往令人无法拒绝——开碗大吉、好事成双、三生有幸、四季发财、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会、八大发、天长地久、十全十美……有“三碗不下席，六碗不出源”的规矩，如果你讲客气推辞，主人会显得很不高兴!假若你敞开肚皮畅饮，他会感到十分愉快，还会再给你敬上一大碗香飘三湘的秦人腊酒。

喝擂茶，是桃花源独特的习俗，那里流行有“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擂茶”的说法。“走东家，串西家，喝擂茶，打哈哈，来来往往结亲家”。不论是酷热的三伏之日，还是寒冷的三九之天，桃花源人一般以喝擂茶代午饭(也有一年四季作宵夜的)，桌上摆满了秦人的风味——辣藕、薯片、米泡、锅巴、苞谷、荞饼、腌坛菜和蒿叶粑粑之类佐食的搭茶，细品慢尝，酸溜溜、咸涩涩、甜丝丝、响脆脆、香喷喷，碗中茶汤颜色黄绿，呈龟斑状，如腾云梦之气，如照朦胧之月……

秦人擂茶的配方遵古制，以桃花源大叶茶珍品、名为“野茶王”的生茶叶为原料，另加生米生姜两味，并添有茱萸、佐以食盐，讲究的还配黄豆、芝麻、花生、陈皮、甘草。汲落英缤纷、别有天地的武陵溪之水泡湿，一起杂放于钵底扁平、环布螺旋纹的陶质擂钵，用磨秃仍不舍弃调换的山苍子木棒捣碎、研细(这即是“擂”字的本义)，成浆糊状后即制成冲泡擂茶用的“茶脚子”，可长期留存，日久不腐。

秦人冲饮擂茶也有许多讲究。坐席时，每人面前的蓝花海碗里要先放入半调羹的“茶脚子”，再用煨壶冲一碗老开的沸水。壶高提，水快冲，让水在碗里冲成漩涡，使茶脚子在旋转的水中自然冲匀。只见碗面擂茶澄清，淡香味；中部微粒悬浮带浊，清香味；底层是三生的粥状沉淀，浓香味。这时，撮起嘴喝上满满的一大口，虽没有浓郁的茶之苦香，肠胃里却贮满一缕缕消散不尽的香气，顿觉筋舒骨适、心旷神怡。擂茶不仅香浓味美，而且据中药学研究，擂茶配料中茶叶能提神祛腻、清心明目，生姜能理脾解表、散寒温胃，大米能润肠止火、益精强志，此外，擂茶还有通血脉、润肌肤、乌须发的功能。待几碗擂茶入腹，人们便可渐渐品尝出其中富涵的韵味——诗人说是喝云朵，山汉说是喝米酒，医生说是喝良药，姑娘说是喝健美茶，而一位韩国汉学家却说：“消炎防癌的茶叶只有桃花源才有，保健治病的神水只有桃花源才出，秦人擂茶和人间仙境一样神秘。”

秦人擂茶也是大有史籍可作考证的。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简上，有用茶、姜、米等原料制作并成为宫廷贡品的茶饮的记载，据说那即是擂茶。至今，桃花源民间舞蹈中还保留有原始舞蹈《擂茶舞》。一碗擂茶，飘一段清香，蕴涵着一串掌故，这不能不说是桃花源的古人制作擂茶的一种发明和一大贡献。擂茶的起源和战国末期司马错攻楚、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征蛮大有关系。据史载，公元前280年，秦昭王大将司马错屯兵沅水之南，在与桃花源毗邻的长茅岭南阳一带筑城，这便是四川、贵州和湖南交通的开始，此时桃花源民间便以擂茶的老祖宗——“苦羹”的形式流传下来了。康熙时所修《桃源县志》载，“马援征五溪蛮……将兵行有纪，鸡犬不惊”，故“马援凿石室以安民，民间献擂茶以报德”(马援当年和将士们开凿的石室，经2000多年的风雨沧桑，至今保存完好，近似于陕北的窑洞)，被誉为千古绝唱。东汉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1年)盛夏，马援驻军桃花源，不料一夜之间，许多将士纷纷病倒，马援卧病石室，听取部将汇报战况，忽闻老百姓敬献汤药的禀报。被病魔缠绵已久的马援将信将疑地喝了一碗，顿觉一股芳香沁入肺腑，嘴里渐渐有了滋味，遂连喝三大碗，全身大汗淋漓，四肢稍微活动，竟奇迹般地站立起来，多日淤积的痛苦，似乎也随着汗水流失而去。他随即问道：“是何神物?”百姓们答道：“祖传秘方五味汤。”于是，马援传令三军服用，疫病大除，士气大振，举旗大捷。一说东晋太元年间，武陵渔郎幸入桃花源，避秦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盛情款待，传为佳话；又说唐朝大历年间道士瞿童遁隐桃花源，终日饮擂茶修真，遇仙而去……遂流传至今。1995年3月24日，江泽民总书记莅临桃花源水府阁畅饮擂茶，这一珍贵的历史画面，为桃花源擂茶史增添了一段佳话，也为桃花源擂茶未来的发展揭开了崭新的篇章。有道是：“擂茶三碗减衣裳，笑谈古今话衷肠。满盘尽是农家味，结朋交友情意长。”

桃花源四季长饮“五味汤”，千古不易其俗。来到桃源的客人们，请喝一碗擂茶，领一份桃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