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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打不了天下了

1992-08-24刘庆

中国青年 1992年12期
关键词:笑星点儿喜剧

刘庆

当一种新鲜点儿的文艺形式上了市但人们普遍缺乏新鲜点儿的词汇来描述它时,就免不了要“推陈出新”一下,仍沿用旧的词汇。但这极容易使人误入歧途。

眼下最常用也最让人误入歧途的词儿就是喜剧与幽默。

随着“喜剧小品”“幽默短剧”雨后春笋般出现,也涌现出自称或人称的“笑星”“喜剧明星”“幽默大师”。玩喜剧甚至变成为一些人的职业。一时间乱哄哄闹哄哄的“噱头明星”便以“喜剧明星”的面目横空出世。其实,他们充其量只是“笑星”而已,却还不乐意听,似乎非要人称“喜剧艺术家”或“幽默大师”才显得够“层次”。不过这其中也有个别二二乎乎的人特实事求是,毫不掩饰自己是在台上银幕或屏幕上耍巴自个儿逗人一乐以此为职业赚钱(甚至赚大钱)。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是爷们儿耍巴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卖块儿卖出来的”,因此活得气实,打嗝儿放屁都山响,不管你叫他什么他都不在乎——“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对这种特自知的爷儿们我就特宾服,因为他们活得特本质特赤裸,说话喘气儿都透着质本如此还如此的质朴。而顶装孙子的是前一把子人,愣要把耍噱头逗一腔子乐往喜剧与幽默上套,以为凭那贼眉鼠眼整个一傻冒样儿就能靠上“喜剧明星”且自我感觉倍儿好。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大葱装蒜的味儿。装什么倒无所谓,人么,总要适当地扯个面具伍的罩上。关键是这做法儿歪曲了喜剧和幽默,甚至是一种站污。任何明白什么叫喜剧和幽默并热爱之的人,都有责任说两句,把闹剧、杂七杂八的练贫,甚至以不惜口头作践“我老婆”和“你爱人”为代价逗观众肌肉抽动的作品从喜剧与幽默中轰出去。这是因为,喜剧与幽默是文学艺术中最深层的神经,只有那些最懂得“悲剧”并超越了悲剧观的人才懂得喜剧与幽默的真谛。因此要在这一小小的范围内驱逐出假冒喜剧和幽默及其假冒喜剧明星和幽默大师者,让他们自个儿胳肢着自个儿浑笑去吧。

说到笑,不能不郑重地提及钱钟书先生的那篇《说笑》,短短几页,却字字珠玑地道出了幽默的真谛:“一个真有幽默的人别有会心,欣然独笑,冷然微笑,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也许要在几百年后,几万里外,才有另一个人和他隔着时间空间的河岸,莫逆于心,相视而笑。假如一大批人,嘻开了嘴,放宽了嗓子,约齐了时间,成群结党大笑,那只能算下等游艺场里的滑稽大会串。”随之钱先生称这类“冒牌”幽默者为“小花脸”。因为冒了幽默之牌而身价大增的小花脸纵然也使人发笑,“但他跟真有幽默者绝然不同。真有幽默者能笑,我们跟着他笑;假充幽默的小花脸可笑,我们对着他笑。”小花脸只算“卖笑”。

“大凡假充一桩事物,总有两个动机。或出于尊敬,例如俗物尊敬艺术,就收集古董,附庸风雅。或出于利用,例如坏蛋有所企图,就利用宗教道德,假充正人君子。幽默被假借,想来不出这两个缘故。

至于喜剧之被假借则更为昭然。究其原因,如果说幽默还因了译名儿的障碍让人借起来不那么容易得手,喜剧则是可望文生义张口就来的,因为它既喜又剧。

可当我们真正读了点《儒林外史》读了点马克,吐温或巴尔扎克什么的,我们才会明白什么叫喜剧。当我们读着伊索寓言时发出会心的笑声(不是钱先生说的那种“马鸣萧萧”似的笑),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了喜剧的力量。如果说我们相信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让人生出怜悯、同情与净化的崇高;那么我们同样会相信,喜剧是把丑恶与罪行活化成一具打了花脸的行尸走肉,让人对之发出愉快的笑声,这笑声包含了人类的智慧宽容与善良,也笑出了人生的意义与无意义。因此我们相信喜剧更接近人的本性,是对悲剧的超越——让酒神精神弥漫人的悲剧存在,用全部的生命之轻来对抗存在的沉重。于是我们得出结论:真正的喜剧体现了艺术的最高价值。这样的喜剧与闹剧笑剧有着本质的不同正如钱先生所说的人之幽默一笑与马鸣萧萧的笑那样截然不同。

眼下似乎中国的文艺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喜剧时代,人们似乎经常“约齐了时间,成群结党大笑”。这种“下等游戏场里的滑稽大会串”当然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必要,因为并非人人需要幽默且幽默得起来。即使真会幽默的人,也需要时常做“马鸣萧萧”状以解脱幽默之累,因为造成幽默的往往是悲剧。于是卖笑作为一种职业当然赚钱且理所应当赚钱,因为卖笑与卖哭一样不容易是一种艺技(也偶尔成为一种艺术)。但大会串式的卖笑买笑决不可与幽默喜剧同日而语。卖笑者你就老老实实卖大钱但不必非往喜剧艺术家与幽默大师上头靠,否则就是对艺术的玷污。

当然,艺术你因为太洁白而最易被玷污,玷污了你你也奈何不得,只有有心人替你勤擦着点儿。真的,擦去污秽便还其本洁;假的,如何也擦不净。这块抹布,擦上哪个算哪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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