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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小说)

1988-08-23徐反修

中国青年 1988年9期
关键词:大队婆婆

素珍12岁那年就跟着村里的宣传队登台演戏,装人家闺女,叫爹叫得丁当响,乐得在台下的她娘那豆包子嘴咧得老长。在家吃饭的时候,她爹瞅着她说:“妮,下回唱戏的时候,你光喊娘,甭喊爹。”

素珍没吭声。

素珍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脸蛋就像鸡蛋皮一样光滑。她娘说,她生下来就没流过鼻涕,村里人谁见了谁逗逗,从不撅人。

她三四岁就跟着奶奶学儿歌。到7岁上学的时候能背好几十首。什么:“板凳板凳撂撂,里面坐着大哥。大哥出来买菜,里面坐着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面坐着姑娘。姑娘出来磕头,里面坐着松猴……”“小槐树,槐又槐,槐树底下搭凉台,人家闺女都看唱,咱的闺女咋不来,骑着毛驴叫她来……”那小嘴就像前村岳瞎子手里的算卦板子,一套一套的。

素珍像个小大人,老懂事。见了长辈该叫啥就叫啥,村里人都夸她机灵,说她将来出息大,能到百货商店站柜

她娘听了这话,光咧嘴。用常露在外边的两个虎牙咬着嘴片子说:“啥不吃,也得叫俺妮上学。”

素珍上学后,学习老好。每回考试都是高分,同学们都说老师偏心眼。

素珍自那年参加宣传队后,就爱上了唱戏。每次学校开会前,总让她上台唱一段。她唱《朝阳沟》,跟电影上那音一个模样。素珍初中毕业了,想上高中,她爹不许,说:“上两年不也得回来下地,早点挣个工分吧!”她娘也说:“一个妮家,不上就不上吧。过年都17了,早点找个婆家,晚了就没好家了。”

素珍气得哭了3天,滴水不进。吓得她娘把素珍大姐搬来了。她大姐走到床边扒了扒她的膀子,粗声粗气地说:“你小四妮事不少,俺几个都没进过学堂门,叫你念几年都中了吧,你没完没了了。俺大妮比你小3岁,在家替我一半子活……”

素珍扛着她爹给她的那个小锄下地了。她好像哭了3天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她又笑了,整天乐呵呵的,一进胡同就哼唧,一出村就开腔。大小差不多的姑娘都愿意跟她在一起干活。那年县剧团招演员,大伙都说她能考上,当她换好衣裳应考的时候,她爹把她堵在了屋里说:“不能去,那唱戏的、割脚的都属下九流,一辈子就是饿死,咱也不干那行当……”

那天正吃午饭的时候,大队几个干部到素珍家去了。吓得她爹心里一咯噔,急忙把手里的黄糊涂碗搁在地上,“支书,俺啥也没……”

“没啥事,二大爷,大队缺个女民兵营长和广播员,俺几个商量了一下,想让素珍兼起来。”支书咧了咧嘴说。

“不兼,俺啥也不当。一个闺女家老往大队跑,旁人会说闲话的。”素珍娘抢先说。

“二大娘,你真老脑筋。闺女咋啦?咱县里刚分来个县长就是女的。素珍有文化,又机灵,说不定……再说,在大队一天10分工,和我们男的一样,阴天下雨照开工分。”

素珍爹听后,眼皮眨巴了两下,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糊涂碗,对老伴说:“珍她娘,叫珍去吧,反正在家也是挣工分。”素珍上任不久,到公社训练打靶去了。训练打靶可累,在沙土地上一趴就是半天。太阳把她那件刚裁不久的花衣裳晒得贴在身上。但素珍还是认真地练,反正一天三顿有白蒸馍吃。

7天训练结束了,素珍在全公社打靶打了第一名。公社武装部长亲自递给她一捆红塑料皮“毛选”四卷。她的名字上了公社广播,她娘听了,那豆包子嘴又咧开了。

不久,素珍在县里民兵营长集训打靶时,又得了第一名。

素珍在大队积极肯干,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回家,一推饭碗就走,她娘骂她野种。

她娘说,早点给她找个婆家拴住吧。那天三妗子领来了一个男孩,她娘硬逼她去见面,她就是不去,气得她爹摔了三个碗。素珍觉得找婆家应该自己去找,不要别人帮忙。她说:“要是我看上谁,就自己去人家家里说。”她爹听后瞪了她一眼,“腿给你残不了!”

素珍不断到县、公社开会。村里人都说她变了,变疯了。她娘给她做的那条肚子里怀了孩子也能穿的黑斜纹裤子,她改成了又瘦又短的鸡腿裤,露着半截脚脖子,村里人见了她就撇嘴。

素珍犟起来,三头牤牛都拉不过来。她姐夫从集上回来给割了肉,她捏了些小猫、小狗、小兔。第一锅饺子煮熟后,她娘先舀了几个碗,素珍进厨房抓住一个小兔耳朵放在了嘴里,她娘一巴掌打在她胳膊上:“馋猫,先给你大爷和婶子送一碗回来再吃。”

“别送了。给人家送这一小碗饺子还不够塞牙缝子,惹人家个馋头干啥,自己家饱饱地吃一顿算了。”

“不行。这是规矩。”

“规矩就不能改改?”“你少啰嗦,快送去吧!我进这个门30多年了,从没有人说让我改。要改,以后到你婆家改去。”

素珍一撅嘴说:“要送您自己送,我不去!”

素珍三姐过门一年生了个胖小子,乐得她娘睡在床上还偷着笑。

她娘想把事情办得体面些,准备了一斗米、一斗面、100鸡蛋,还有10块钱的见面礼,另加3尺长的4块小花布。

她娘问素珍咋样,素珍说:“别的都中,那4块小花布就别

裁了。反正也穿不着,放的时候长了就不时兴了。多给几块钱一模样。”她娘一听,豆包子嘴一撅,说:“不成,一样不能顶一样,咱得按规矩走。”

素珍犟劲又上来了,办事那天,她没去。

素珍越来越觉得在家没意思。她想出去当工人。村里分来了4个知青,住在了大队部小院南头那一间,离她的广播室就几步远。

知青中有个黑黑的男孩,个子不高,也不胖,小鼻子小嘴的,但看上去很秀气。素珍第一次跟他说话时,脸红得就像收麦时的二红杏。

黑孩爱唱歌。他自己有个收音机,有空就坐在靠窗户的三斗桌前,跟着学唱。素珍从窗户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黑孩学了新歌,整天在小院里放着嗓子唱,素珍在屋里偷着听,她越听越好听,她觉得歌比戏好。从此,她不唱戏了。听到黑孩唱歌,她就跟着哼,偷偷地记下歌词。有人的时候,她就心里唱;没人的时候,她就小声哼。但她觉得没有黑孩唱得好听。她想跟着黑孩学。

黑孩很乐意教她。他唱一句,她学一句。黑孩让她看着他的嘴巴是怎么发音的,她使劲地瞪着眼睛看。她看见了他嘴唇上面长了一层茸茸的胡子。她离他近的时候,又闻见了他说话时嘴里喷出来一股股热乎乎的气味,觉得特别好闻,有时闻得两大腿发颤……

黑孩有空就往广播室里跑,有时还在广播里唱歌。唱完后,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素珍问:“我唱得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真的好听。”她看着他说。黑孩在这呆了整整9个月,就要抽进城里当工人去了。据说他父亲刚提升成邻县的县委书记。临走的时候对素珍说:“到城里安排好我给你来信……”

素珍每回见了邮递员就问,可就是没有她的信。她娘说,她像掉了魂。

她唱歌没有过去多了。

一天,素珍从县里开会回来,见她娘正躺在床上打着滚叫唤,便放下手中的提兜,急忙倒了半碗开水,她娘推着她的手不喝。哭叫声越来越大,她放下手里的水碗,火速跑到大队药铺叫医生去了。医生来到,她娘却像一根木头似的躺在床上,再也唤不醒了。

素珍趴在她娘身上嚎哭起来……

素珍那几天没有去大队,大队喇叭也没有响。她整整哭了7天7夜,眼睛肿得像个鸡蛋。她后悔那天不该去开会;还后悔前几天不该跟娘拌嘴;更后悔初六集上没给娘捎几个糖糕回来;她……

素珍不再唱歌了,那个记歌词的小本藏在了抽屉里。

她姐姐说,给她说个婆家吧,她说不要。不知咋的,她又想起了黑孩。

一天,一辆淡青色的小卧车开进了村里,停在了素珍家门口,招了一大群人。

从车上走下来了3个人,大家都认出了黑孩。黑孩比在村里时白了点,也显高了。穿着绿军褂,好神气哟!黑孩带着同来的两位中年人直奔素珍家。搞得素珍爹不知东南西北。黑孩走到素珍爹跟前叫了声大伯,介绍说:“这是我爸;这是我妈。”黑孩爸递给素珍爹一支烟,望着素珍爹的脸说:“老哥,我是向您求亲来了!……”素珍爹听了眼眶子一热,巴眨着眼皮问:“向我求亲?”

“对呀!小三子在这插队的时候,就看上了素珍。他俩很说得来,我看就……”素珍爹又巴眨了两下眼皮说:“她娘死了,这事得跟她几个姐姐商量商量。”他把客人让到屋里,对一个站在门口的小男孩说:“虎子,快去西头,把你三姑叫来!”

几个姐姐意见一致,全部同意这门亲事。

素珍走了。坐着小卧车走了。带着户口走了。村里人都很眼馋。几个小姐妹送到村口流着眼泪说:“以后别忘了俺,等花生下来再来。”

素珍真的当了百货商店的营业员。是卖衣裳卖布的。她爹赶集的时候,见了谁都说。

黑孩家很富,住了很多间房子。素珍住在黑孩父母住的那套房子里边的一个单间里。黑孩家有一个电唱机,想听啥歌装啥片。黑孩教素珍识谱,素珍认认真真地学。她又开始唱歌了。有时候还唱戏,那是黑孩叫她唱的。黑孩夸素珍唱得好,应该到歌舞团去。素珍说:“你去我就去!”

素珍下班回家就帮助保姆干活,婆婆不让。她就跑到黑孩屋里,她爱看黑孩那光油油的脸,毛茸茸的胡子,爱听黑孩唱:“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那回没电的时候,黑孩偷偷地捏了捏她的手。

一天,黑孩的两个表叔来了。保姆做了一桌子菜。素珍下班回来,见黑孩正和婆婆摆酒杯、放筷子,急忙上前帮忙,黑孩乜了她一眼,问:“洗手了吗?”她伸展两手上下翻了翻,有些撒娇地说:“不用洗,很干净的。”婆婆听到,翻了翻眼皮,“那怎么能行呢?摸了一晌钱了……”

素珍挨着婆婆坐下,她伸展十个喷着肥皂香味的手指头,像欣赏艺术品似的看着……

素珍觉得保姆炒的菜很好吃,她最喜欢吃那盘鸡肉炖蘑菇,她觉得蘑菇越嚼越香,不由发出了啧啧的响声,婆婆听到了,斜了斜眼角,素珍急忙停下牙床,将没有嚼碎的菜食咽到了肚里,却再也吃不出刚才的味道了。

她不想吃了。她想回自己的房间喝口水。就在她放下筷子刚要起身离席时,婆婆踢了踢她的脚,又翻了她一眼吃过饭收拾碗筷的时候,婆婆沉着脸说:“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客人还没吃完呢,你就先退席……”

“我已经吃饱了,还坐在这干啥?”“吃饱也得陪着客人,以后你得把那些土毛病改改……”黑孩家里人都说素珍比来时瘦了。婆婆买了两袋奶粉,叫她早晚各冲一杯,素珍不喝,她说那东西妈妈水子味。

素珍不习惯黑孩一家围着一张饭桌吃饭,她觉得这样吃不饱。

素珍觉得在这里吃饭老麻烦,连咸菜都要切成丝,放上香油、醋、乱七八糟的一些佐料。在家时,都是切成块拿在手里,想吃小口咬小口,想吃大口咬大口,可随便。

黑孩家每顿饭都炒俩仨菜,素珍老觉得吃不好。在家时,她喜欢端着饭碗坐在堂屋门前的捶布石上,菜碗放在两脚间的土地上,一低头就能夹着,顺手。直到撑得慌,还想吃。

转眼冬天到了。素珍来这快两个月了。她婆婆说,到春节就给他们办事。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素珍起床后扫地,发现婆婆那一向锁着门的大柜子敞开着,于是,她便将挂在锁鼻上的锁头锁好,钥匙放在靠婆婆床头桌子的抽屉里。婆婆买菜回来问素珍:“你从柜子里拿东西没有?”素珍说:“没有。”“别人谁到屋里来过没有?”素珍说:“没看到。”婆婆说:“柜子里放的两千块钱丢了……”

连续几天,婆婆像掉了魂似的。不是翻箱倒柜,就是揭床掀铺。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没良心的,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大了,你们倒好,和媳妇商量着偷起俺来了……”

素珍觉得婆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她来的。

黑孩两个嫂子在屋里剪衣服,说话咕噜噜的。素珍进去,她们都不吭声了。素珍见她们在传递眼神。

晚上,素珍怎么也睡不好觉。她想,万一钱找不到,婆婆是不会给她了结的。那时候……她越想越怕。

十五这天,月亮老圆。素珍一觉醒来,还以为是天亮了。她借着屋里朦朦胧胧的光看了看座钟,才两点半,就又躺下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她想,莫非黑孩父母在外边偷听……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可怎么也睡不着。相反,她觉得那蹭蹭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她壮了壮胆,被上衣服,悄悄地来到窗口,揭开窗帘向外望去,什么也没有。她慢慢地挪到院里,初冬的夜风,吹得她打了一阵寒颤。月亮又躲在了厚厚的云朵里,大地一片浑浊。素珍突然产生了跑回家的念头。于是,她提着裤子回屋里换了身衣服,轻轻地打开了外门,顺着柏油路往北走了……

她不知跑了几个钟头,光觉得浑身发粘,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脚底板磨得老疼。她恍恍惚惚看见东方浮出了鱼肚白,她知道往前一拐弯便是养育她的村庄。素珍回家后的第二天就下地干活去了。她爹问她:“是不是黑孩家对你不好?”她说:“不是。”“那你咋回来了?”“不咋,想你就回来了。”“还走不?”素珍停了一会儿说:“不走了!”她爹瞅她的脸说:“穷种命!在百货商店站柜台多舒展……”

村里人对素珍不愿站柜台,愿意下地干活不理解。有人说,她在外县出事了;也有人说,她偷黑孩家里的钱啦,叫人家赶回来了。要不回来半个月了,黑孩家咋不来人呢?一个月后,黑孩到素珍家来了。素珍爹对素珍说:“还跟他回去吧,别傻种了。”

小院里就剩素珍和黑孩两个人。素珍给黑孩倒了一碗水。两人斜对面坐着。素珍低着头玩弄着衣角,像做了错事的孩子。黑孩瞪着眼睛望着她说:“……其实,家里人谁也没说钱是你拿了,你怎么能不吭声就跑回来呢?”

素珍没吭声。“……现在,钱从大嫂子那里找到了,你还是回去吧!”“……不回去了!”许久,素珍从紧绷的嘴唇里冒出了一句。

不几天,素珍的户口又回到了村里。

姐姐们开始给她张罗婆家了。可好家总嫌她站柜台那几个月不清白。一晃两年过去了。素珍已成了22虚岁的大姑娘了。

前庄她二姨给她说了个小伙子,别的对象嫌他家穷,刚吹过的。素珍同意。她不嫌穷。

素珍啥也没向小伙子家要,村里人都说她傻。就在她下个月就要成亲的时候,小伙子因偷盗被判了刑,素珍整整哭了3天,跟她娘死的时候一样痛。

素珍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了。急得她三个姐姐坐卧不安。邻村有个刚离过婚的小伙子,她大姐连夜作媒。

在三个姐姐的撺掇下,素珍做了填房。

男的对她还好,素珍有时候还听歌。广播喇叭里唱歌的时候,她心里跟着哼。

一年以后,素珍生了个闺女,男人对她依然如故。下一年,她一下生了一对闺女,男人一个月没理她,她经常偷偷地流泪。村里干部逼她结扎,男人带着她和三个孩子偷跑了,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和男人过了一段乞丐的生活。男人有气就往她身上使,时常打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不敢吭声。

男人脾气越来越邪,回来后不断跟街坊邻居干仗,素珍经常跟在后边给人家说好话。

素珍婆婆死了,她成了内当家的。小姑子第一胎生了个男孩,她一下给裁了6块花布。男人从外面回来割了块肉,包的饺子,她把男人和孩子那份留下,像她母亲在世时一样,挑了4个小一点的瓷碗,几户本家和邻居每家送了一碗,她自己用饺子汤泡了个馍。

素珍像她娘在世时一样,清早起来,先打开鸡窝,把大鸡小鸡喂饱后;又将羊牵到村头的坑边扎好;给猪圈里扔点东西;然后回家给3个孩子穿好衣裳,就开始做饭;饭做熟后,领着孩子,拿着鞋底到村头接男人回家。在男人跟前,她从不敢大声说话。

几年后,地分了。手里有了俩活钱儿,凑够了罚1000块,素珍又生了个儿子,男人似乎对她好了些。素珍很满足了。

一天,素珍背着孩子到集上卖大蒜去了,碰见了县武装部的部长。部长瞅了她许久,慢条斯理地问:“你是不是前几年在全县民兵营长集训打靶第一名的素珍呀?”素珍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露脚趾头的鞋。部长说:“当时,我给你在县中队物色了个副队长,可你们大队支书说你到外县……怎么……”素珍用右手理了理耷拉在眼角上的头发说:“部长,拿两挂蒜走吧!”

……

麦收过后,素珍想起了爹。她向男人要了两块钱,到集上割了块肉,配萝卜丝包的包子。她给男人和孩子留了几个,剩下的都兜给她爹了。

素珍一进村,在街上做针线活的婶子、大娘就问:“妮,现在几个啦?”

“四个。仨闺女,一个小。”

“好命。”

“妮,给您爹带点啥好吃的呀?”

“肉馅包子。”素珍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图:王金泰)

作者简介徐反修,男28岁。1977年入伍。海军南海舰队某部教员,现在海军文化部《水兵文艺》编辑部帮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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