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华

[提要]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是指在图书馆主导下所进行的文化与旅游融合之实践与过程，其本质是多元主体在以公共图书馆为核心的归旨下，共同完成价值生产与创造。在推进文旅融合发展、坚持以文塑旅和以旅彰文的时代环境中，公共图书馆通过与其他社会主体通力协作、同频共振，最终实现价值共创。同时，基于价值共创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运行架构，可从关键参与主体和主要合作方式两个维度来进行探究。而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则呈现出参与主体升级扩容、科技融合不断加剧、价值增值日益显现，以及时空界限逐步延伸的未来趋向。

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国家高度重视文化与旅游融合的高质量发展。《“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明确指出要“推进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动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创新发展，不断巩固优势叠加、双生共赢的良好局面”[1]，而“积极探索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规律，促进文化资源保护利用与旅游发展相结合，统筹推进文化与旅游公共服务，推动文化产业和旅游业的融合发展”[2]，则应是“十四五”时期文旅融合的重要切入点。公共图书馆作为文化事业中社会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文旅融合的高质量发展中起着不可替代之作用，而在文旅融合的时代背景下，公共图书馆与文化旅游的深度勾连将会越发紧密。目前，诸多公共图书馆在努力尝试文旅融合发展的可行性路径，但对公共图书馆而言，文旅间的融合更多呈现出的是一种浅尝辄止式的行为叠加活动，并非基于深层价值与内容禀赋的一体化交融，文化与旅游间的边界并未完全突破，外溢效应并不显著。同时，学界对于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概念和内涵界定[3][4][5]、问题探析与路径创新[6][7]、发展模式[8][9]与案例实践[10][11]等方面，而对于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逻辑层次与架构形式的研究却鲜有涉及。鉴于此，本文不揣浅陋，拟对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内涵本质和逻辑层次进行释义，以此来理清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行为边界，并在此基础上，从价值共创的视角来探求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架构形式，剖析其未来趋向，以期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发展提供相应的理论参考。

一、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内涵特质与逻辑层次

(一)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内涵特质

2019年，文化和旅游部提出“宜融则融、能融尽融”是文旅融合发展的总思路，而“理念融合、职能融合、产业融合、市场融合、服务融合”则是其主要结构组成[12]。这不仅为文旅融合的内涵诠释带来宏观性总括，更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内涵阐释勾勒出一个充分而又具体的框架。此外，对于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内涵解析，还应立足现实状况，考量公共图书馆的公共性、公益性以及非营利性之表征，从融合内容、融合过程与融合程度等进行全方位、宽领域、多角度释义。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是以公共图书馆为主体而进行的文化与旅游融合之实践。文化的本质为人化或人类化[13](P.3)，旅游的本质则是人暂时性离开惯常环境的移动[14]，“融”为具有共通性的两者的调和、融汇，“合”是两者相融而成的整体的协调、一致[3]。换言之，文旅融合表征着文化与旅游间的勾连性、契合性、互通性得到最大程度之发挥，即文化是旅游发展的魂灵，旅游则是文化的依托及媒介。而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实践则主要表现为图书馆各文化要素和旅游各要素的共生交互，并以此形成具有多元业态性质与整体性特征的共生生态。在文化与旅游各要素的同频交融下，最终围绕二者所形成的共生生态，产生了公共图书馆旅游的文化价值、服务价值、休闲价值、体验价值，并以此升华为价值共创系统。而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本质体现，应是以公共图书馆的文化与服务价值为立足点，以公共图书馆为核心而形成的多元主体价值共创联结与价值共生体系。换言之，公共图书馆在服务内容、高新科技、金融资本、市场营销等层面，努力展开与各类企业、旅游机构，及社会大众的通力协作，共同创造价值，进而让人们在旅游活动中实现对文化脉搏之碰触、文化气韵之体认及文化养分之汲取。值得一提的是，公共图书馆在文旅融合中势必会牵涉到与市场和金融资本的联结，进行一定的经营性活动，但这并不代表公共图书馆将改变自身特质，违背公共性与公益性原则，转变为以经济效益为旨归的经营性单位。相反，公共图书馆在进行一定经营性活动、获取经济效益后，能够更好地为人民群众举办公益类文化活动、提供更多高品质的文化服务以及升级公共图书馆设施设备。

产品与服务融合不仅是公共图书馆文化与旅游融合内涵的重要切入点，还是其基本样态与直观呈现。如公共图书馆设计推广的各种文化创意产品、将图书馆自身塑造成文化景观供游人观赏、馆员向游客解说地方特色馆藏服务等，这些皆是具化而又细致的融合现象。实际上，目前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实践在围绕产品与服务融合开展后，大多会在此基础上产生文旅融合的衍生性业态，如近年来方兴未艾的公共图书馆研学旅游便是较为典型之代表。然而，产品融合与服务融合只是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表象，并未从根本上融凝文化和旅游的内在价值和要素，而这也极易让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浮于表面。图书馆建筑、馆藏资源等能够表征图书馆特色的文化要素，在与旅游各要素充分交融后，可形成多样态的共生生态，产生双向叠加效应，使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业态显露出多元性姿态。如“公共图书馆+住宿”“公共图书馆+交通”“公共图书馆+景点(景区)”“公共图书馆+文创”是当下较为普遍的融合之态，分别对应了旅游中的“住”“行”“游”“购”四要素[15]。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最终归宿与至高境界是价值融合。价值上的融合是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核心要义，文化价值、经济价值、休闲价值、教育价值、体验价值等在聚集融合要素、培育融合业态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并在乘法效应的助力下释放及跃升其整体价值，从而让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能够往深处融、往实处融。作为续存信息资源的公共文化机构，其中枢价值是文化价值，只有真正实现文化与旅游要素的深度融合，方能纵深推进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同时，理念融合与职能融合是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内涵之必然诉求与基本旨归。实际上，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过程可简述为文化与旅游的交融共生，公共图书馆可为旅游业的大力发展提供智力支撑，为游客的旅游需求提供个性化、多元化的文化体验，反之，旅游业又好又快发展可为公共图书馆的功能扩展提供契机[15]。在融合向度上，是从有形的产品、服务及业态融合向无形的理念、要素及价值融合之转变，最后围绕公共图书馆形成紧密联结的文化旅游价值共创系统。

图1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内涵特质与逻辑层次示意图

(二)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逻辑层次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不仅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还是在特定逻辑关系下由诸多空间层次所组成的对象主体。因此，廓清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逻辑层次，洞悉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行为边界，更有利于精准定位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深层含蕴。在此，依据文旅融合的空间层次和主体关系，本文认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逻辑层次大致有如下三个方面：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第一个层次是将图书馆视作文化旅游地。从空间向度看，图书馆不仅承载着延存历史文化与人文精神之重任，其建筑风格更是对时代诉求的客观映射，能够转化为强劲的旅游吸引力。公共图书馆一度被民众誉为“市民大书房”“第三空间”“第二起居室”，既是城市中必备的公共文化设施，更是重要的文化惠民空间。实际上，在这一层次中，公共图书馆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旅游符号，侧重的是公共图书馆建筑的美观与宏大。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与发展的今天，诸多城市或地区极为重视公共图书馆的建筑设计，时常将区域文化特性与图书馆外观设计相交融，注重艺术美感，并将公共图书馆建筑视为城市或地区的文化景观标志，甚且出现了“一座图书馆温暖一座城”“一座图书馆书香一座城”等口号标语。比较典型的实例，如被列入最佳建筑设计案例的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图书馆、跻身北京新十大建筑行列的中国国家图书馆二期工程、上海十大文化新建筑之一的上海图书馆以及被誉为广州七大新地标之一的广州市图书馆等皆是如此[16]，这些作为文化旅游新地标的图书馆在提高城市旅游品味、跃升城市文明水平与文化软实力的同时，还带动着餐饮、酒店、购物等服务性行业的联动发展，为城市兴盛注入活力，使其成为魅力十足的旅游观光胜地。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第二个层次是图书馆以文化传播与体验为目的所开展的各类文旅活动。在文旅融合发展的大时代下，图书馆更应肩负起传播优秀传统文化及丰富游客旅游体验之使命。毕竟推动公共图书馆以独特的方式“动起来”，打破行业藩篱，主动与旅游元素结合，将大众化的旅游观光升级为文化内涵深厚的旅游体验是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第二层次的重要表征[17]。从空间层面看，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并非局限在馆内，而是容含了其他域外空间，如交通空间、住宿空间、游览空间以及场馆集群空间等。其场域边界之延伸带来的不仅是物理空间的拓展，更是对其价值半径的延扩。在第二层次的文旅融合中，公共图书馆看重的是多元空间的有机交融，以此来让文旅活动的体验更加多样和丰富。如全国首家书店与图书馆的结合体——新华书店铜陵图书馆店，该店的三层、四层和负一层是铜陵市图书馆，五层为铜陵市职业技术学院的图书馆。读者除了购书与借阅图书外，还可在楼内吃饭、喝咖啡、看小型演出、购买文创产品[18]。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第三个层次是以图书馆馆藏资源或地方特色文化为依托所进行的文化创意产品研发活动。从宏观视域看，2016年国家出台了《关于推动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的若干意见》，要求各级文化文物单位依托馆藏文化资源，开发各类文化创意产品[19]，这为公共图书馆文创产品的开发提供了政策遵循。从微观层面看，即便当下公共图书馆文创产品开发仍处于初级阶段，甚且一些图书馆参与热情并不高，抑或自身实力不允许，但国家图书馆仍积极践行图书馆文创产品之开发，为图书馆文创产品开发之路提供了榜样。2017年，“全国公共图书馆文化创意产品开发联盟”由国家图书馆牵头成立，旨在联合全国各级公共图书馆共同挖掘馆藏典籍文化内涵，培育图书馆文化创意品牌，截至2020年10月，已开发各类文创产品900余种[20]。而以图书馆馆藏资源中的文字、图片、照片等作为文创产品开发的主要素材，并对其进行艺术创新和技术加工，达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效果，赋予其新的生命力则应是当下公共图书馆与文创产业融合发展的重中之重。如台山市图书馆推出的明嘉靖版本《新宁县图经》、莆田市图书馆根据本地方言童谣和莆仙戏脸谱所制作的明信片与书签、南京图书馆依照明代金陵派木刻画《金陵图咏》制作的文件夹等文创产品蕴含地方文化特色，而且新奇别致又不失传统意蕴，兼具实用性与趣味性。

二、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架构

价值共创作为一种新型的价值创造模式，近些年来受到学界青睐。实际上，价值共创的思想最早可溯源至19世纪，斯托奇(Storch)在研究服务业对经济的贡献时提出了“服务过程需要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合作”之观点[21]，遗憾的是，这一观点在当时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直到21世纪后，价值共创才逐渐被学界关注。营销学认为狭义的价值共创是指发生在企业与顾客直接交互过程中的使用价值的共创[22]，而广义的价值共创除直接交互外，还包括在研发、设计、生产和消费等全过程中，顾客和企业通过直接或间接的互动合作方式来共同缔造价值[23]。此外，随着学界对服务主导逻辑观点的提出与形成，价值共创的内涵与外延也在随之深化，这对研究企业战略、营销观念及消费者行为皆产生了较大影响[21]。但总体而论，价值共创打破了传统观念中生产者是唯一价值创造主体的窠臼，强调参与生产与交换的多元主体在交织纵横的服务生态中，皆应发挥各自之优势与特点、彼此间通力协作，并通过资源整合与互惠服务共同生产与创造价值，最终分享价值。对于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而言，仅仅依赖公共图书馆自身独特的馆藏资源与建筑风韵来开展各类公共文化服务活动是很难实现价值共创的，还需在文化内容与公共文化服务中融入旅游及其他要素，将与旅游业相关的各类行为主体皆融介其中，如此方能形成以公共图书馆为核心，以价值共创为导向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实践新模式。

(一)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关键参与主体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参与主体是指在现实境遇中促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且能够实现共同价值创造的机构、部门、组织或群体。本文认为，这应包含公共图书馆、旅游企业、新闻媒体、学校以及社会大众等。公共图书馆作为文旅融合的中枢主体，拥有异彩纷呈、优质富厚的文化资源。基于此，公共图书馆可根据馆藏文化资源的特色与种类，设置文旅融合之整体框架与活动主题，且将整合后的馆内外其他资源注入到文旅融合的具体实践中，充分凸显图书馆固有的内涵价值。此外，公共图书馆在充分发挥自身优势的同时，亦应谋寻多元战略伙伴，建立长期牢靠的战略合作关系，以此来弥合在资金、技术、营销等层面的裂痕，并联合践行文旅活动，真正实现公共图书馆与文化旅游的交织融凝。

旅游企业作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关键参与主体之一，发挥着供给旅游产品与服务及组织旅游活动之功效，从活动组织、产品设想、服务设施等层面中创造价值。实际上，旅游企业是一个较为宏观的总概，并非单指某一个或某一类企业，而是除了为游客提供基本旅游产品和服务的旅行社、旅游饭店、旅游交通、旅游景区、旅游餐饮等主要企业外，还要有能够为游客提供旅游娱乐、旅游购物、旅游保健，以及金融、保险、通信和信息服务等派生性旅游企业[24](P.110)。因此，旅游企业自身具有极强的市场运作与运营能力。而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旅游企业是能够将旅游要素与图书馆文化充分交融的黏合剂，所有文化产品与服务中的价值，最终在旅游企业这里得以展现和落地。

新闻媒体、学校、社会大众等亦是推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重要参与力量。他们在各自的范畴中发挥着宣传推广、人才培育、形式构想、内容设计、体验反馈等作用，以不同身份从不同视角直接或间接地促进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高质量发展。如新闻媒体可对公共图书馆主导的相关文旅活动或文创产品进行积极宣传，引导更多的游客前来参与活动，同时又可对其推出的活动或产品进行相应的舆论监督，通过网上热议的形式来接受游客批评或建议，以此提升活动质量。学校主要从人才培养的角度在价值共创中创造价值，输出的是人才价值，只有拥有人才智库支撑，方可保证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学校特别是高等院校，作为孕育国家栋梁的摇篮，可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事业源源不断地输送高质量的复合型人才。此外，中小学作为研学旅游的重要主体，与图书馆间的联系越发紧密，截至2021年底，成为省级研学实践教育基地的有湖南省少年儿童图书馆、山西省图书馆、江西省图书馆、南宁市少年儿童图书馆，成为市级研学实践教育基地的有柳州市图书馆、重庆市图书馆、晋中市图书馆、克拉玛依图书馆、济南市图书馆，以及开封市图书馆[25]，这些实验基地与学校同行，共同孵化人才。社会大众作为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直接参与者，在价值共创体系中主要起到通过参与各种文化活动或体验互动，并反馈体验意见的作用，这是其价值创造的重要体现。

图2 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架构与主体合作形式示意图

(二)价值共创下的主体合作形式

公共图书馆基于价值共创的文旅融合之践行，需要图书馆和其他参与主体共同挥发自身特性，在协同合作中产生行为与理念的同频共识。而这也要求公共图书馆首先要与旅游企业、新闻媒体、社团组织等签订多方战略合作协议，建立稳固的良好伙伴关系，为价值共创的实现提供支点。其次，基于此，公共图书馆在多方主体合作下发挥主导作用，在文旅融合中为其他主体提供特色文化资源与前沿知识服务，并且裁夺文旅融合之主题、内容与形式等，而其他各主体则需依靠自身的科技、市场、营销方式、管理运营等优势，加入到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如2020年伊始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为配合国家防控疫情，避免人群聚集，解决少儿群体在家学习与生活娱乐需求，某图书馆与澳通乐儿公司通力合作，为小读者们带来了以“阅读养心，共抗疫情”为专题的数字资源，通过动画视频、数字展览、音频故事、电子绘本、字乐工具书、H5游戏等形式，利用多元化互动方式，普及防疫健康、奇妙科普等知识[26]。由于图书馆涉及的是人们最关注的主题，外加合作企业又为线上互动提供了长久技术支撑，因此该活动成功吸引了众多少儿关注，极大跃升了公共图书馆的关注度与活跃度，实现了图书馆与参与主体间的价值共创。

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其参与主体间的合作方式大致可分为渠道合作和内容合作两种。如果说渠道合作是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基础方式，那么内容合作便是其实现价值共创的关键依托。

渠道合作是指渠道成员间为了共同目标而采取的互利行为和行为意愿[27](P.144)。作为渠道运作的帕累托最优状态，具有连接、引流与增效之效用。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渠道合作可将图书馆与各参与主体有机连接在一起，将更多社会大众导向图书馆，对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内容与形式产生作用力。值得说明的是，旅游企业、新闻媒体、学校等这些与图书馆合作的主体，掌握着宽广的渠道体系与众多公众资源，并在信息共享与流量引入的运作下，实现公共图书馆和社会公众的深度勾连。如2016年10月，四川省图书馆首次与网易直播合作，开展四川省图书馆的直播讲座项目，一个月内举办了三场直播，吸引观众35万以上，而之前在没有直播时，每场讲座的听众最多只有400人[28]。此举将公共图书馆、社会公众与相关企业紧密连接在一起，实现了为公共图书馆引入社会公众之目的。

内容合作是各参与主体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产生价值共创之关键依托。价值共创下的内容合作又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各参与主体联合策划文旅融合活动，共同打造具有时代特色和魅力的文旅产品及服务，形成符合时代潮流的文旅融合之内容。如杭州图书馆科技分馆在高新区政府的支持下，与诸多高新科技企业合作成立了“书香科技城民间阅读联盟”“STEAM创客教育联盟”，与吉利汽车、网易严选、杨林控股有限公司等企业合作建设了154家“企业书房”[29](P.139-140)。该类主题式“馆企”合作，可为读者提供更加个性化、多元化与专业化之服务。二是各参与主体勠力同心，协同调整原有体系框架与运作方案，将文旅融合之原内容进行创新升级，共同促进其原内容的再生产。如国家图书馆与天猫新文创平台合作，推出“新文创，新阅读”活动，与多个品牌合作推出文具、饮品、护肤品等多种联名款产品，以品牌跨界及文化沉浸体验等多种形式推广阅读与传统文化，让更多读者爱上新文创和新阅读[30]。

三、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发展趋向

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并非只是文化资源和旅游业态在产品与服务上的粗略叠加，而是多元主体在以共同创造价值的前提下进行的价值融凝与文旅生产过程。此过程会随着融凝价值的不断增值，最终将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发展带向深处与实处。在价值共创下，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则表征出参与主体升级扩容、民众参与不断深化、价值增值日益提升及场域界限逐步延伸的发展趋向。

(一)参与主体升级扩容

从价值共创的视角看，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是一项由多元主体参与且能够共同创造价值的行为。对公共图书馆而言，文旅融合不仅是实现其馆藏资源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重要途径，还是丰富社会公众精神文化生活、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消费需求的重要手段，更是丰富公共图书馆服务内容、增强服务能力、提升服务水平的必然要求[4]。作为文化殿堂与旅游门户的公共图书馆，越来越以主人翁之姿态涉足至文旅融合中，成为跃升文旅融合高质量发展的中坚力量。对社会公众而言，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所提供的多元文化体验，可满足其个性化与多样性之文旅消费需求。同时，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带来的多重价值亦会招引更多主体涉入其中，并在经济涡旋效应下产生促进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之协力。

参与主体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呈扩大之势的一个明显指针便是公众参与度越来越高。据统计，截至2021年底，我国公共图书馆数量达到3215个，比上年底增加3个；全年全国公共图书馆总流通人次74613.69万，全年共为读者举办各种活动202568次，参加人次11892.49万[31]，虽然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公共图书馆举办的文化活动有一定幅度的下降，但不可否认的是，举办各类活动已然成为公共图书馆融入文化旅游的重要切口。而公众参与程度的扩大与加深，则主要是从需求端发力来影响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毕竟公众皆希望通过参加丰富多彩的文旅活动来获取更多的文化体验，以此满足其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而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则恰好可满足公众的这一需求。相较之前，公共图书馆亦更加注重社会公众的体验诉求。如温州市图书馆举办的春之声经典诗文朗诵会、英语之星电视大奖赛、相约在温图·共度文化年等活动，就成功引起了温州及周边地区人群的关注和参与，有效推动了温州市旅游的发展，而这些活动亦随之成为了本地的知名阅读品牌。实际上，公众参与程度深化所映射出的本质是，公众对高品质多元价值体验的需求升级，他们参加活动在获取体验价值的同时，亦希望与其他参与主体共同创造更大的公共图书馆文旅活动之价值，实现价值共创效益最大化。

前文提到，在价值共创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除图书馆自身与社会大众外，还包含旅游企业、新闻媒体、学校等关键主体。而这些主体在结合自身优势涉足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同时，亦会招引更多外延主体参与其中，从而推动文旅融合新兴业态与多元产品的腾涌。如成都图书馆与成都市熊猫路小学联合开办的“成都图书馆大熊猫主题分馆”，该馆围绕大熊猫文化建立大熊猫文献资源库，成立大熊猫文创实践活动中心，打造“熊猫讲坛”，以此引领成都旅游文化[32]，实现熊猫与文旅的联结。实际上，新兴业态与多元产品的不断涌现，势必会吸引更多社会大众的关注，并在网红效应的加持下，形成更为广阔的价值空间，而这又会招吸更多的参与主体，进而实现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可持续发展。

(二)科技融合不断加剧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5G通信等高新技术科技在图书馆领域的普及应用，诸多公共图书馆逐步建立了高效快捷、统一标准以及覆盖城乡的公共数字网络文化服务，数字图书馆建设得到长足发展。如2019年5月，宁波市图书馆与中国移动宁波分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推进“5G+智慧图书馆”建设，开始宁波市公共图书馆的5G转型之路。又如在2019年，国家图书馆快速开启了人工智能服务，用户可通过国家图书馆APP，生成专属二维码入馆，同时，持卡用户在完成人脸数据采集后，可通过“刷脸”识别进行图书借阅等服务[33]。此外，像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通过文化信息资源分享工程，抑或数字图书馆推广工程等这类科技含量较高的项目，积极构建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运用更加先进的手段实现与用户的即时对接。这些现象皆表明，当下我国公共图书馆与前沿科技的融合在不断深化，公共图书馆与科技企业的关联性日益密切，共同创造价值之趋势亦会成为主流。

在文旅融合中，公共图书馆科技含量的凸显主要通过“公共图书馆+交通”之开发模式来具体实现。如杭州地铁2号线打造的“移动图书馆”，6节车厢分别设置为儿童、爱情、武侠、科幻、推理、历史六大主题，车厢内壁上印制的书摘则根据杭州市民喜爱的经典书目，同时在7个阅读车站设置“悦读角”，乘客通过扫码便可体验在线免费阅读，实现智能化服务[34]。又如2021年7月，开馆的首都图书馆大兴国际机场分馆将智能科技体现得淋漓尽致，馆内除设有丰富的图书供游人阅读外，更主要的是融入了移动互联网、物联网等高新科技，可为游人提供移动借阅、智能推送、智能导引等服务[35]。即便目前此类智能化极高的公共图书馆主要出现在发达城市，载体的呈现也多是通过地铁和机场，但在高新科技不断遍及的未来，公共图书馆与科技融合的深度会持续加深，在文化旅游中的体现亦会更加显著。

(三)价值增值日益显现

由于公共图书馆、旅游企业、新闻媒体、社会公众等多元主体在文旅融合中的紧密联结，加速了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价值共创，促使价值创造体系显露出裂变增值之态。目前，公共图书馆除了发挥搜集、整理、收藏图书资料等固有功能外，其文旅功能日渐显豁。值得一提的是，公共图书馆文旅功能的增强，并非公共图书馆自身变成具有商业性质的机构，背离其公益性与公共性原则，而是在与旅游业深度融合下，其服务功能得到拓展，并在旅游业的带动下得以发挥。由此，在文旅功能与其他功能的融凝影响下，公共图书馆已由静态藏书之所逐步过渡为文化资源活化之地，而其本有的文化、历史、艺术等价值，亦慢慢衍生出休闲、品牌、信息、情感等价值。公共图书馆的价值增值与各参与主体间的深度勾连密切相关，同时又对各参与方的情感体悟和价值谋获产生正向作用。如作为国家图书馆主要机构的国家典籍博物馆，以国家图书馆的典藏为依托，以展示中华典籍、弘扬中华文化为主旨，于2014年将《敦煌遗书》《四库全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四部珍品以展览形式向社会公众开放，把此种形式的图书展览应用于当时的旅游季[36]。在展览活动中，公众从文献典籍中获得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的同时，亦获取了相应的体验价值与情感价值。而涉足文旅融合的旅游企业、新闻媒体、社会组织等，亦从中得到了一定的经济、流量与品牌价值。

公共图书馆文旅产品，特别是公共图书馆文化创意产品在创意创新与趣味体验等层面仍有跃升之空间。文创产品作为表达创意思想、符号和生活方式的消费性产品[37](P.31)，其本质是推广文化，传承文明[38]。公共图书馆追求信息资源价值的裂变与推广，通过文化创意产品的研发与文化创意服务的开展，势必能起到延伸图书馆服务职能之功效[38]。自2016年《关于推动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的若干意见》出台之后，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等文化单位便开启了与文创产品的融合之路。即便图书馆文创产品开发中存在着产品形式单调，缺乏主打产品，产品同质化严重等问题[39]，但公共图书馆文创产品服务的推广，势必会为图书馆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带来更高价值的裂变升级。

(四)时空界限逐步延伸

随着更多参与主体涉入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其时间边界与场域空间被突破，使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显露出时空界限逐步延伸之态。首先，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时间将不再拘泥于图书馆自身的开放时间，而是能够延长时间，实现全天化的融合。毕竟长久以来，公共图书馆文化活动的举办及服务的提供，皆要在图书馆开馆时间内进行。然而，近年来，随着社会大众文化消费的升级，越来越多的公共图书馆为满足公众消费升级之需求，主动延长开馆时间，举办夜场活动。如无锡市图书馆调整开放时间，周五至周日，还书处，少儿、自然科学、社科、文艺图书借阅室，报刊阅览室，自习室延长开放服务时间至八点半。为拓展夜间读者活动空间，市图书馆还与天韵山房举办消夏古琴音乐会，让市民体验夜访图书馆之乐趣[40]。此外，在RFID识别、卡识别、身份证识别、互联网传输、数据库检索、无线传输等技术的普及应用下，自助图书馆逐渐成为时代新宠，如国家图书馆、首都图书馆、深圳图书馆等皆设有自助图书馆，完全不受图书馆开闭馆时间的制约。社会大众能够随时参与各类活动，互联网企业亦可持续提供服务，其他社会组织也可即时参与，在价值共创体系中实现价值创造。

其次，随着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的深入推进，图书馆与旅游企业、新闻媒体、学校、社会组织间的黏合度更胜以前，而这也决定了他们在举办文旅活动、进行价值共创时的场域空间已然拓展到了图书馆之外。不仅如此，在高新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空间又可由线下延伸至线上，而线上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可在广袤的网络空间中，以多种方式举办各种文旅活动，完全不受物理空间之约束。如2021年春节受疫情影响，浙江图书馆携手全省公共图书馆在线上开展了主题为“过年不回乡，浙里享书香”文化暖冬迎新春的云过节活动。各级公共图书馆通过网站、微信等平台开展“云听讲座”“云看展览”“云读绘本”“云送祝福”“云赏大片”“云赛诗词”“云乐元宵”等多个系列的阅读活动，兼具知识性、趣味性和互动性，让大家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内容丰富、品质高雅、有趣有益的公共文化资源[41]。

四、结语

价值共创视域下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其内涵与外延皆得到不同程度的拓展，形成较为完整的逻辑结构与框架体系。价值共创彰显的是各参与方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过程中共同创造价值之行为，而公共图书馆则与旅游企业、新闻媒体、社会大众等多元主体间的勾连更为紧密，逐渐形成一种基于文旅融合的价值创造共同体，文旅融合亦成为公共图书馆日常工作的重要部分。随着文旅融合态势的不断推进，以及大众文化消费的迭代升级，以价值共创为旨归的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将更具生机与活力。在此，本文认为有以下两个方面值得特别注意：

第一，文旅融合跃升了公共图书馆的服务价值，为其带来更为广阔的服务空间。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公共图书馆在与其他参与方通力合作的同时，其潜藏的多重价值亦被发掘、诠释与发扬。公众可以从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获取宏富的休闲娱乐价值，丰富多彩的文旅服务能够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文化消费需求。而其他参与方，如旅游企业、新闻媒体等，可运用管理、营销、人才、科技等方面的优势，在公共图书馆文旅融合中获取经济、文化、品牌、社会、流量等价值。

第二，公共图书馆在文旅融合中，其性质并未改变，依旧遵循公共性与公益性原则。国家推动公共图书馆与旅游融合，并非要将公共图书馆变为“营利性的文化单位”，而是通过二者的交织共融，更好地发挥其服务功能，形成“全域服务”之理念[5]。由此，在价值共创下的文旅融合中，公共图书馆充当的是“服务生”之角色，为旅游企业、社会公众、团体组织等提供的是高品质的公共文化服务，产生的是高端服务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