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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五脏辨证学说探析敦煌遗书中治疗痰饮医方

2022-11-19梁永瑞李应存田云梦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2年17期
关键词:津液茯苓敦煌

梁永瑞 李应存* 田云梦

1.甘肃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2.甘肃中医药大学敦煌医学与转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甘肃 兰州 730020

痰饮是由于人体内水液代谢障碍而形成的病理产物。体内一旦有了痰饮停留,又可作为一种病理因素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脏腑的生理功能,引起多种病变,于是便有“百病皆由痰作祟”之说,体现了痰饮致病的广泛性。在临床中,因其性黏滞,易兼他邪,变化多端,若治疗不当,极易发生变证,缠绵难愈,中医对于痰饮的研究源远流长,众多名家医书中都可见到论治痰饮病的专篇,到明清时期已经形成了完备的辨证论治体系。

敦煌医学是敦煌学的重要分支,中医药文献在敦煌石窟艺术和敦煌遗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其内容包含了中医药学、藏医学、西域医学和印度医学,突出了古丝绸之路的地方特色,为敦煌中医药的重要内容,这些医学卷子的发掘,极大的丰富了我国隋唐前后时期医学典籍宝藏,弥补了该时期医学文献匮乏的遗憾[1]。敦煌遗书中虽无治疗痰饮病专篇,但各个卷子中散在许多治疗痰饮的医方,配伍独特,经敦煌医学专家李应存教授多年临床应用,发现其疗效显著,具有较高的推广价值,笔者经过整理挑选,从五脏学说的角度,选取五首较为完整的医方结合古今文献进行分析。

1 痰饮的概述

痰饮致病自《黄帝内经》便已有记载,但较为完整的证治首见于《金匮要略》中,自此后世医家经过不断充实,使其学说趋于完善,至清朝形成了成熟的证治体系。但不同朝代对于痰饮各有侧重,汉唐时期详于饮,宋元至今则详于痰,其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

《黄帝内经》中虽无痰的记载,但多处谈及饮病,将其分为溢饮、积饮、痞饮等饮证,此外还认识到过食肥甘则酿生痰饮,如《素问·奇病论》中的兰草方,善化胸中及胃肠之秽浊痰热。痰饮作为病名出现始于仲景,其在《金匮要略》一书中详细论述了痰饮病的证治,且列为专篇,其根据饮停部位与症状,提出了四饮分类法,分为痰饮、悬饮、溢饮、支饮,为后世痰饮学说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隋唐至宋代,饮病学说进入鼎盛时期,占据了主导地位,如《针灸甲乙经》秉承内经理论,无“痰”,仅有“溢饮”“留饮”。《脉经》则丰富了饮病的症状和脉象的描述。在证治上,隋唐医家认为脾失健运为痰饮生成之根,重在治脾胃,如该时期著名的医书《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等书中所列治疗痰饮病的医方大多有健脾之品。到了金元时期,痰病学说日益兴盛,此时期医家论痰者较多。如朱丹溪在他的主要著作《金匮钩玄》《丹溪心法》《脉因证治》《局方发挥》等书籍中,都列有痰门探讨其理法方药,提出了中风治痰理论与气郁成痰的学术思想。

明清时期医家对痰病、痰证的表现、分类、治疗原则及痰病预防等方面进行总结。明代大家张景岳提出了元气虚衰生痰及治痰力求治本的学术思想,对于广义痰病,特别是素体虚衰、或因病痰致虚之症,颇具实践意义。明代医家还重视痰病的预防,如李时珍在《濒湖脉学》中也提出了“痰生百病食生灾”的论断;清代医家陈士铎在《辨证玉函》中提出痰分为“阳症之痰”和“阴症之痰”。

从脏腑渊源上讲,痰、饮的产生涉及脏腑广泛,与五脏功能失调均有关联。痰的形成是五脏皆重,而饮的生成以肺脾肾为主,脾肺肾三脏中又以脾阳不足为甚[2]。

2 敦煌遗书中治痰饮方

2.1 痰饮与肺 肺主一身之气,通调水道,为水之上源,若外邪袭肺,肺失宣肃,肺津可凝聚成痰;肺失肃降,治节无权,津液亦可凝聚成痰。另外,因脾、肾气弱,“水泛之痰”也可上渍于肺。故有“肺为贮痰之器”之说。

敦煌疗痰饮内消方记载于敦煌卷子P.2565,古医籍未见收录,全方完整,原方如下:“前胡七分,菴蔁子十二分,枳壳十分炙,茯苓十二分,薏苡仁十二分,泽泻八分,细辛七分,柴胡六分,旋覆花六分,上为丸,食后欲消之间,以粥饮,一服三十丸,日再服,不忌之物。”[3]470

方中选用前胡、旋覆花降气平喘为君药;薏苡仁、茯苓甘淡入脾,健脾利湿,以复津液之输布,杜绝痰饮形成,泽泻、菴蔁子渗利水湿,给水饮从下找出路,四药相互配伍,即可防止痰饮形成,又可去除水饮,共为臣药;佐以细辛温化痰饮,宣通肺窍,属于“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合之”;枳壳下气消痞,柴胡升达气机,一升一降,调理全身气机,气顺则痰自消。纵观全方,用药以调理津气为主,理气重在恢复气机升降,达到气顺则津顺的目的,调津重在健脾利湿,既可防止痰饮形成,又可去除水饮。全方配伍共奏化痰除饮、降气止咳之效,可用于痰湿阻肺所致的咳嗽气短,痰多稀白,肢体浮肿,胸腹胀满等肺系病症。本方所治主要责之于脾运不健,津液凝聚而停聚于肺,阻滞肺气升降,病位主要在肺,与脾胃密切相关。

2.2 痰饮与脾 脾主升清、运化,为人体运化水液的主要脏器,外感湿邪,湿滞于脾,若脾实,脾气被郁,不能正常运化水湿,或气郁日久化热,热灼津液而生痰,若脾虚,无力运化,则湿聚成痰或饮食失节;或思虑劳倦,脾气郁而生热化火,会煎灼津液或水饮,变为痰浊;或脾胃受伤,脾气或脾阳亏虚,则运化无权,水湿内停,凝聚成痰。

敦煌前胡汤方记载于敦煌卷子P.3287,全方记载完整,原方如下:“前胡一两去蒂,生姜二两去皮长切,茯苓二两去皮,甘草一两去皮,人参一两生布拭去土,黄芩一两拭去土,白芍药一两,食茱萸五舍内黑子,半夏一两汤洗,大枣肥者,劈破,上十一物,以水八升,煮去三升,分为三服,将息如桂枝方。禁羊肉、饴糖。”[3]224

方中选用前胡入胸中,以降气祛痰,消胀除满,治疗胀满气急为君药;人参、茯苓健脾益气,恢复脾对津液的运化功能,以消生痰之源;半夏、生姜降逆气,祛痰浊,吴茱萸温中寒,降逆气,三药相伍助前胡降气祛痰,消除胀满之功,共为臣药;当归、白芍补血敛气,防止气机上逆伤及血分,方中半夏、生姜、吴茱萸乃辛温燥烈之品,运用黄芩苦寒之性对其制约,以防助燥化热,又可防止痰浊壅而化热,三药相伍共为佐药;甘草、大枣、生姜同用,调理脾胃,兼和诸药,为方中之使药。诸药合用共奏温中健脾、降逆消胀之效,可用于脾胃气虚,中寒气逆所致的胸腹气胀疼痛,呕吐泛酸等脾胃疾病。本方所治主要责之于脾胃气虚,生湿停饮,浊痰上阻于肺,故气逆胀急,阻滞中焦,则见胸腹胀满,恶心呕吐泛酸,病位主要在脾。此外标本兼顾、气血同调为本方重要特点。

2.3 痰饮与肝 肝脏体阴而用阳,藏泄并主。《素问·五常政大论》篇将肝的功能喻为“木曰敷和”。“敷和”者,布化调和之谓。木曰敷和即肝的功能正常,能斡旋一身阴阳气血,若失常则“百病皆生”。肝生痰即是其病变之一;肝主疏泄,还对脾胃功能有影响,若肝失疏泄,则直接影响脾胃的运纳。如朱丹溪提出“善治痰者,不治痰而先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亦随气而顺矣”。

敦煌泻肝汤记载于敦煌卷子《辅行决脏腑用药法要》,全方完整无缺,原方记载如下:“枳实(熬)三两,芍药三两,代赭石烧(一方作丹皮)三两,旋覆花三两,竹叶三两(一方有生姜),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温分再服。”[3]118

本方为《辅行决脏腑用药法要》中“救诸病误治致生变乱者”方之一。方中选用枳实熬黑令入肝经血分,祛血分中之气滞,以梳理肝气,化痰导致,为君药;臣以芍药味酸收敛,益阴柔肝,与枳实配伍,一收一散,恢复肝之生理功能;代赭石降气镇逆,旋覆花行气化痰,降逆止呕,竹叶清热、除烦、消痰,与旋覆花合用共消痰热,三药共为佐药,方中枳实与芍药为古经方中常用梳理肝气的药对,虽现在临床多用柴胡、香附等药,但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此类药物大多对肝脏功能有一定的损害,疗效不甚理想,刘渡舟老先生提出以大剂量芍药梳理肝气可有奇效。全方配伍共奏疏肝理气、泄热降逆之效,可用于肝郁气滞、痰热内扰所致的胆怯心悸、烦躁不安、呕吐不止等肝胆系疾病。本方所治主要责之于病人素体虚弱,痰浊内停,而误用吐法后胃气失和,进而气郁化火,使痰热内扰,出现肝胃不和之症,病位主要在肝,治疗当以疏肝理气为主,达到气顺则痰顺的目的。

2.4 痰饮与心 心生痰,或由本身阳气不振,导致血运迟缓而自身生痰;或原于心气虚弱,他脏痰浊因虚乘其心位,扰其心神,导致诸多神志异常的情况[4]。因此,痰的形成与心的关系不如其他脏腑直接。但他脏生痰,易于阻滞心的气血运行,导致血脉不畅,发生胸痹、心悸等病;或痰上扰神窍,造成癫狂、痴呆等心系疾病的发生。

敦煌定志丸方记载于敦煌卷子S.14672,全方无缺损,原方如下:“人参五两,附子六枚炮,赤术三两,猪心五两,牛心五两,羊心五两,马心五两,犬心五两,菖蒲五两,远志五两,茯苓五两,(亦可用茯神),捣下筛,蜜和,服如杏子核一枚,日三,稍益如杏子,五心皆干乃称之。”[3]630

本方选用猪、牛、羊、马、犬五畜之心,滋阴养血,养心安神,为方中君药;人参、茯苓益气健脾助气血化生以养心神,与五畜之心共奏养血安神之效,同时与苍术合用健脾助运,杜绝水湿为患,又可祛痰燥湿;菖蒲、远志祛痰泄浊,与茯苓相配使得痰湿化而窍道不阻;佐以附子温心阳,以化气行水,与人参、茯苓共化浊痰、利水湿。诸药合用可滋心阴,养心血,温心阳,达到补虚养心治本,祛湿化痰开窍治标的目的,可用于治疗因气血亏虚、寒痰阻窍所致的心神恍惚、善恐喜悲、健忘失眠、多梦,胸脘满闷等心系疾病。本方所治主要责之于气血亏虚,神失所养,故见心神恍惚,多梦失眠等症,同时阴寒内盛,津液难以温化,气虚亦难以推动津液的运行,遂致津液凝聚而成湿成痰,上蒙心窍,则见癫狂、痴呆等神志病,病机关键以心血不足为本,痰湿阻窍为标,病位主要在心。该方借五畜之心以脏补脏,在古代方剂中较为常见,虽为治痰方剂,但全方仅有苍术、茯苓两味药有利水之效,以大量补益气血药物为主,以期达到心血充沛、心气畅通的治疗效果,另外人参、苍术、远志、茯苓为古人治疗痰浊痹阻心神的常用配伍,值得总结研究。

2.5 痰饮与肾 肾寄元阴元阳,主调节水液而司开阖,脾阳、肺气源于肾阳,脾阴、肺阴源于肾阴。因此肾阳不足或肾的开阖失司,都可引起脾、肺的功能失调而产生痰病或痰症,或加重病情。尤其是病久不愈者,与肾阳虚衰及肾的阴阳失调尤为密切,故中医认为肾为生痰之本,如清代医家陈修园提出“痰之本水也,原于肾”[5]。

敦煌道家补益禁方记载于敦煌卷子P.4038,全方记载完整,原方记载如下:“皂荚子、鹿茸、白茯苓、地黄、菟丝子、枸杞子、杏仁、生天门冬汁、白蜜,杏仁,汤去皮,去尖,多次蒸熟,捣为糊。生天门冬子也,去皮心,生捣,绞取汁,微火煎令如稀饴,以白蜜一合,以下锅中搅和。以上诸药末等,一时入锅中,调干湿得所将,入铁臼中,捣一万余杵,并手捻为颗,颗如梧子大。每日空腹酒下三十丸,日再服。”[3]674

本方选用鹿茸、菟丝子温肾阳,补精血,地黄、枸杞子滋肾阴,益精血,四药合用阴阳双补,补肾填精,恢复下元,为方中君药;臣以天门冬、白蜜润肺津而清浮阳;茯苓健脾利湿,既可助气血阴阳化生,又可利水化痰;佐以杏仁降气平喘,皂荚子化痰宣通,两药合用,宣降肺气,化痰止咳。全方配伍阴阳并补,标本兼顾,共奏补肾益精、祛痰利肺之效,可用于治疗因下元亏虚,阳浮痰阻所致的腰膝酸软,头晕健忘,神疲乏力,咳嗽痰多舌红口干等症。本方为道家补益方剂,其方证主要当为下元亏虚,包括肾阴肾阳两虚,使津液蒸化失司,聚而成痰,痰浊上泛致肺气上逆,出现咳嗽痰多等症;真阳不足,必见虚阳浮越,肾水不足,易致肺阴虚损,故见口干舌红之症。

3 结语

痰饮为中医学的特色理论,其形成主要在于肺脾肾三脏的功能失调,与心肝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形成之后,流窜为患,致病多端。文章通过五脏辨证理论,从痰饮的形成与五脏之间的关系出发,论述其产生的病理基础,选用敦煌遗书中的五首医方,从五脏角度出发论治痰饮。综上所述,敦煌医学中对于痰饮病的治疗具有以下几个特点:①重视健运脾胃,脾胃健运则痰饮自除;②重视治痰先治本的思想,调节脏腑功能为先,不可过用大剂量的化痰逐水之品;③重视温补,符合“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的思想;④重视理气,提倡气顺则痰顺。在临床实践过程中,大多疑难杂症均与痰饮有着密切的关系,重视以上四点,则可达到较好的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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