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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我技术到生存美学
——单板滑雪运动发展的哲学阐释

2022-02-01叶海波

体育研究与教育 2022年1期
关键词:滑雪者规训单板

叶海波

1 问题的提出

随着我国冬奥会的即将举办,作为西方重要的冬季运动项目的滑雪运动,开始慢慢走入人们的生活中,冬奥会的举办也带动了滑雪运动消费和滑雪产业的发展。单板滑雪运动作为滑雪运动的一个重要分支,成为年轻人极其崇尚的运动,越来越受到青年人的关注[1],成为滑雪运动未来发展的重要潮流。

单板滑雪运动在发展的过程中,从亚文化到主流文化,从单板滑雪者的自身技术到加入适应商业模式的资本运作,从加入世界极限运动会到加入冬奥会,单板滑雪与主流冬奥文化的契合一直有着矛盾和阻滞。国外学者一直关注着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动向。Chalip和Steen Johnsen阐述了在体育越来越制度化、专业化、商业化的时代中,参与者乐趣、运动风格的表达优先,而不是个人兴趣,如何平衡这种运动的价值观和主流体育管理实践的矛盾都是单板滑雪发展的挑战[2,3]。Jason等分析了单板滑雪亚文化形式的发展历程[4]。Anne Barjolin-Smith分析了单板滑雪作为美国文化的发展历程以及在冬奥会和世界极限运动会中的发展历程[5]。国内对于单板滑雪的研究还大量集中于运动训练的层面,较少关注于单板滑雪的文化层面。综合来看,对于最受年轻人喜欢,同时在我国也拥有越来越多爱好者的单板滑雪运动,从单板滑雪的身体、文化以及未来发展的哲学深层思考是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

2 单板滑雪运动中的身体展示

体育作为人们参与社会互动的一种方式,是以身体作为其重要载体的。体育活动内在于人的生存之中,是人内在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作为人的生物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结合体,是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量。每一个体育运动项目的发展,都有它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都有着不同历史和文化建构。人类的身体单纯而又复杂。任何体育运动项目的产生和发展都是身体和所处的文化的交集,身体和文化紧密相连,通过这种物质性和物化的精神,促进体育的发展。体育运动项目的产生是身体的产物,同样也是文化的产物,并受到各种权力的规训和凝视。因此在不同的文化环境和不同的权利体系之下,不同的运动项目发展出不一样的身体观,通过不同的方式评定身体的优劣,界定身体的强弱,评估身体的好坏。在不同的运动项目之下,对于身体的运用也有所不同,对于身体期待、对于身体的观点也有所不同,但是产生这种不同的历史痕迹和文化发展却是有迹可循的[7]。

单板滑雪,作为最晚开展的滑雪项目,它是一种通过人与滑雪器具的结合,是通过人体的动作控制滑雪板,从而达到塑造身体,放松心情的运动形式。单板滑雪运动发展至今不到60年。它通过结合极具个人主义的滑板运动和冲浪运动等技术特点,形成了自身的技术体系和文化体系。单板滑雪运动具有反传统滑雪运动所规定的过度合理性和过于关注技术的特点。它更关注于参与过程中的自由性、创新性、冒险性和合作精神,通过追求自由,个性保持和创新动作等精神内核与身体结合,从而展示运动者的个人特质。单板滑雪运动从一开始就受到不同的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嘻哈和朋克文化。在这些亚文化的影响下,单板滑雪对于身体的展示和观点走入一个独特发展的局面。不仅仅运动员的技术风格和服饰极具感染力,能够最大限度地感染观众,同时这项运动所带来的身体刺激能影响到运动员的精神层面,从而通过运动员的身体展示出来。因此,单板滑雪运动所展示的技术动作,都呈现着对于身体极限的突破和对于自由的无限向往。很多单板滑雪的精英甚至为追求这种身体的极致而失去生命。作为极限运动的单板滑雪在近年的发展中,为了追求创新和冒险,很多的动作都来自对于自身极限的挑战。单板滑雪运动者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身的潜能,从而追求更高的难度和更刺激的体验,同时在这种精神之外,更强调运动参与和勇敢的精神,追求在战胜自身后所收获的成就感。它在叛逆精神之下,打破身体束缚,大胆创新,不断放飞自身的灵魂,建构了特殊的身体展现方式,也发展出追求高新技术的身体运动。很多单板滑雪的身体活动如同 rounded tails、hard boots、freestyle boards、asymmetrical、carving 都是身体对于空间和重力的征服和挑战。单板滑雪运动的身体不是速度上的竞争工具,更是对于身体操控和突破空间格局限定下的表演展示。跳跃不可能的高度、令人难以置信的斜坡,脚底巧妙地做出高难度的翻板动作,从栏杆滑过,从障碍边缘安全落地,呼啸而过的滑板与身体,成为滑雪场尖叫和宣泄的特殊文化方式。不同的动作,展示身体不同的极限,也展示一个个不同的自己。

3 自我技术:反抗权利下的技术更新

单板滑雪的发展是在美国新一代年轻人对于传统的社会价值体系的颠覆下发展起来,并在青年中构建了一种反主流的生活方式。20世纪60~70年代,单板滑雪运动是年轻人在对于传统滑雪运动的过度技术化和权利约束的基础上,通过借鉴滑板运动和冲浪运动而发展起来的。在单板滑雪运动的初期,单板滑雪充分借鉴了冲浪和滑板项目的技术特长。单板滑雪运动的技术生成是在完美的身体控制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促进了单板滑雪技巧生成和动作呈现。没有充分的时间训练和对于自身身体的技术训练很难呈现单板滑雪高难度的技巧。从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来看,单板滑雪从一开始就是由很多的高山滑雪、越野滑雪、滑板爱好者等将自身母项目的技术和运动形式引入到单板滑雪中,如高山滑雪的回转动作、滑板中的横杆和U型场地。单板滑雪爱好者在发展这一项目的初期,为了项目的开展和技术的提升,一直积极地进行“自我改造”。这种自我改造并不是外在力量的促进,而是出于自身对于滑板技术的提高以及对刺激动作的极致追求。从福柯的“自我技术”看来,自我技术也是对于自身的关怀,是一种对于自身生命质量,展现生命风格的自我技术提升。这种自我技术的呈现和单板滑雪运动的产生过程是相同的。单板滑雪运动的产生恰恰是个体在传统权利反抗下对于自身的改造和发展。单板滑雪运动通过自我技术的推动和其他方面的帮助,从而完成自身项目的内化。这已经不是传统权利领域下的技术的改革和创新,而是通过在对于自身控制的基础上,结合相应的规范的自我更新和创新来完成的。单板滑雪的开拓者将自我的技术演变成反抗权力的具有自身风格的艺术品。来自于各个项目的权利技术通过主体的反复训练实现了自我技术的增长,而自我技术是单板滑雪者的主动选择。这种自我技术是对于自由的实践。单板滑雪的初期开展就是个体自我技术发展的产物。个人主动选择对于自我的身体塑造、自我的技术训练、自我的技术借鉴从而把自己打造成自身理想的存在形式[8]。

单板滑雪在发展的早期是在对于传统滑雪的价值观和规范的抵抗下产生的。从开始单板滑雪对于滑板控制技术较差,从而导致事故的频发,使得单板滑雪在发展的早期被认为是对主流滑雪文化的反抗。就项目本身而言,无论是滑雪用具还是技术动作,单板滑雪作为一种新的滑雪形态,在发展的早期,受到传统的滑雪场馆经营者的强烈抵制,很多滑雪场都不允许其进入。传统的双板滑雪者也对于单板滑雪者有所歧视。正是这种限制使得单板滑雪者保持了自身特殊的身份和特质。在这个时期,单板滑雪运动先驱者们利用各种雪地开始进行单板滑雪技术的创新和自我技术的更新,同时由于单板滑雪用具的特殊性,这个时期也是很多单板滑雪用具器材更新最多的时期。1977年杰克·伯顿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创立了伯顿,如今成为世界著名的单板滑雪运动品牌。这种自我的更新为单板滑雪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精神和物质基础[9],同时发展出单板滑雪运动独特的身体美学和表达方式,与主流和规范对立。正如福柯所说的那样,自我技术的实现是在自我检查和自我暗示下进行的。单板滑雪者们在发展的初期,通过自我技术的过程完成了单板滑雪自身的技术建构和精神要求。在单板滑雪自我技术的发展过程中,单板滑雪的先驱者们按照自身的要求来讲述自身的目的。在这种自我技术的发展过程中,单板滑雪者们既是自我规训的客体,也成为其他滑雪者规训的客体。他们不是受到其他主体的强制,而是通过不断的自我意识控制来完成自我技术的发展和自我意识的更新。单板滑雪的早期发展正是这种在权力的反抗下,在自我技术的不断实现中发展起来。这种自我技术为单板滑雪的发展奠定了独特的技术基础和文化基础。

4 体育权力场域的规训:单板滑雪运动的分化

4.1 权力规训下的运动分裂

从福柯对于权力规训的理论来看,在世界权力格局的发展和以身体作为载体的场域中,身体俨然是无法逃脱被结构化、被“规训”的进程,同时,身体也在不断地寻求自身主体性的发展[10],同时规训也是为了更好地发展而来的。就如美国人类学家格尔茨在《文化的解释》一文中所讲:“每一单个的个人,一旦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被掷于先他在场的某个群体之中[11]。”因此,只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会被结构化,同时随之而来的就是规训。单板滑雪想真正融入主流世界,也必然经历这样的发展模式[12]。因此在这样的过程中,统治技术为了那些希望改造的身体,通过对于主体的身体和行为产生作用,将其改造后的身体作为新的主体所期望的客体。这种新的客体对象是自然的肉体、力和时间的载体。它可以接纳特定的、具有特殊的程序、步骤、内在条件和机构因素的操作”[13],同时权力除对于单板滑雪运动进行统治作用外,还对其身体进行规训,使得人成为一种重要的生产力量。

单板滑雪对运动者的规训是随着单板滑雪运动发展而逐渐发展的。随着单板滑雪者人数的增加,很多滑雪场开始对单板滑雪者开放,纷纷建立独立的单板滑雪区域。这也为单板滑雪的发展增加了强大的动力。单板滑雪运动见证着美国20世纪末的后现代主义。它依赖于对新事物的不断创造,通过具体行动来建构其行为的合法性,加之其传播方式的重塑,使得单板滑雪运动对于美国人极具吸引力。因此单板滑雪的比赛随之而来。1985年美国第一届单板滑雪公开锦标赛举办。在这种初期的比赛中,单板滑雪比赛作为一种交流新装备和新技术的平台,为单板滑雪的竞技比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这种早期的单板滑雪比赛都是自己组织的,通常在正式的滑雪场地的举行,同时也保留着单板滑雪运动初期的非竞争性和群体的特质。包容的文化和消除阶层的观念成为早期单板滑雪文化形成的重要基础。早期的单板滑雪比赛的作用搭建了单板滑雪爱好者们交流和了解单板滑雪装备、技术和时尚的平台,竞争成为其次。但随着单板滑雪的快速发展,特别是随着美国的强大,作为美国文化重要代表的单板滑雪迅速在世界各地传播。在这一发展过程中,单板滑雪者的规训过程就慢慢发生了。商业化和制度化的流程开始对单板滑雪运动进行改造,以满足世界流行的体育商业化和竞技化的发展需要。

单板滑雪运动作为一种对身体管理的体育运动,很大程度上受到规训权力的影响。从认识论的基础上看,身体是在话语的基础上生成的,同时也存在于话语之中。这里的话语是具有深层次含义的意义框架,是确立所有关系的体系。从另一方面来讲,话语是带有权力和支配的体系,所以话语的目标对于身体的控制不是简单的暴力,更多是监督和鼓励。这种现代社会以鼓励为基础新的身体控制方式成为很多主体规训的方式[14]。

单板滑雪者的规训就是在这种框架下发生的。随着单板滑雪在全世界的流行,单板竞技运动的兴起,各国开始对单板滑雪大肆宣传,商业立马嗅到了金钱的味道,开始加大对单板滑雪运动的支持。对于单板滑雪者来说,权力的规训和话语的控制开始对于单板滑雪者起到鼓励的作用,部分单板滑雪者成为商业的宠儿,积极参加各类商业比赛,以获得收益;另一部分单板滑雪者却认为对于权力的规训不利于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这种观念的对立也使得单板滑雪文化开始分裂。那些被商业统治的单板滑雪者们成为单板滑雪届的宠儿。这些权力的主体通过鼓励和监督的方式对于单板滑雪者的个人行为进行适当的定义,从而使其符合商业化的需要,以制度化的手段对运动方式进行控制,使其服从并达到其发展的目的,使得这些单板滑雪者将竞赛作为其谋生的手段。单板滑雪运动员正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中被自身的生物权力所控制,使个人和群体成为“驯良的身体”。理论和话语逐渐被这种生物权力的控制程序和实践所取代,使得单板滑雪运动在这种潜移默化中开始出现分裂。单板滑雪运动分裂成对于权力屈服的滑雪者和坚持单板滑雪个性化发展的滑雪者。

4.2 生境触发下朋克文化的个性回归

德国的社会学家诺贝特·埃利亚斯在定义个体和社会关系的过程中,提出了“生境”的概念。其含义是指个体会受到其所成长的自然环境、社会关系和文化的影响。人只要在社会中生活,就必然受到所在“生境”的影响。福柯将其叫作“社会生境”对于身体的“训诫”和塑造[12]。从这方面看,单板滑雪运动在其发展过程中受到滑板朋克文化的影响就不足为奇了。朋克亚文化对于单板滑雪运动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朋克的亚文化从思想、表现形式、传播方式、参与实践等主要方面主导了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进一步加深对单板滑雪运动的影响。朋克文化鼓励个体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具有创新精神,从而使得事物发展具有独特性,从而促进了单板滑雪运动的个性发展。单板滑雪运动的个人主义、反对竞争的精神在这个时期形成。特别是由于单板滑雪器材的更新,朋克文化和滑雪板文化以及嘻哈文化等流行文化的融合,大力推动了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滑雪运动的参与者们通过另类的服饰和嘻哈的装饰从形式本身上彰显着与传统滑雪运动的区别,同时由于自我技术的提升,他们不断利用场地资源,充分借鉴冲浪和体操等相关的动作,发展空中技术,从而形成了与众不同的技术风格和技巧展示。此外,他们还创造了一系列的词汇、器材、动作来体现单板滑雪运动的独特性。这些风格、衣着、装饰、动作以及语言等变化都成为80年代到90年代美国滑雪场的流行时尚,也带动了美国的滑雪浪潮。

单板滑雪运动与朋克文化的结合,表面上是对现实的反叛和对权力的抵制,但从另一方面看,单板滑雪运动在与主流权力进行抵抗的同时,也受到了亚文化的规训。亚文化对于单板滑雪的规训形式是通过与主流文化的直接反抗表现出来的。通过这种反抗的规训来完成对单板滑雪者身体的征服。任何权力都不会轻易地放弃对身体这一作为实际存在的征服。单板滑雪者的身体也一直在受到各方面权力的支配和控制。朋克亚文化对于单板滑雪运动的规训是一种力量关系,同时也是一种动态发展的过程,是反抗主流文化的权力和对亚文化知识的规训相互配合成全的发展过程。朋克亚文化通过其隐藏的权力规训和操作策略来对每个参与单板滑雪运动的个体产生影响,使得他们的身体成为展示朋克亚文化的载体。正是由于身体的可驯服性和生产性的特征,才使得各类规训权力用各种方式加强对身体的干预和控制。尤其当其具备生产能力和有用力量。单板滑雪运动和朋克亚文化的结合就是如此[12]。

5 支配技术下的权力统治:单板滑雪的主流融入

5.1 商业模式下的权力支配:单板滑雪加入X Games

福柯认为支配技术是通过规训权力对个体的行为进行定义和控制,从而使个体服从并达到相应的目的。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个体也进行着有益的实践活动。这就需要在规训场中对空间、时间、组织与支配等一些条件来完成。单板滑雪运动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美国主流的跨国媒体和赞助商意识到单板滑雪运动的巨大价值和无限商机后,他们开始大力推动单板滑雪运动的商业化和主流化,使得单板滑雪运动越来越受到主流世界的瞩目,尤其是以国际单板滑雪联盟 (ISF)为代表的业余滑手组织和以国际单板巡回赛机构(TTR)为代表的商业组织在各地举办了大量的商业赛事。这些商业赛事给单板滑雪运动带来了极大的关注度。对单板滑雪运动起到最大推动作用就是加入X Games的商业比赛中。作为美国大型的体育赛事,它给单板滑雪爱好者们提供了一个节目般的舞台和更有利于他们精彩表演的舞台空间。1997年第一届X Games在加州举行,比单板滑雪亮相冬奥会还早一年。同时从1997年开始,极限运动会就以21种语言在198个国家进行电视转播。就X Games本身而言,以极限的技术和创造性的动作来呈现一个壮观而极具观赏力的体育表现,它成为单板滑雪运动展示的理想平台,受到喜爱极限运动的单板滑雪爱好者的青睐。X Games使得单板滑雪者开始能够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并为他们提供一个展示自己技能的平台。大量的媒体报道构建了一种独特的青年文化和体育精神,刻意塑造了如肖恩.怀特这样的单板滑雪英雄形象。这些运动员也了解这个新市场的商业潜力,但是媒体和商业赞助商利用一个叛逆的年轻人在单板公园里心无旁骛地玩耍形象来构筑起单板滑雪运动与主流文化的关联。在商业模式的支配下,单板滑雪运动开始受到主流文化对其最新的要求和控制。这种规训权力的功能不是挑选或者征用,而是一种权力支配下的“训练”,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进行的训练。这种训练不是要求每个单板滑雪者的整齐划一,而是那些独立的对象。通过训练身体来增强个体的力量,使其能够完成某一特定目标,然后再整合起来加以利用。那些单板滑雪者因此被称为一个个可描述、可分析的对象。他们的个体特征、身体数据和自身能力都在知识体系的监视之下。在这些纯商业的赛事里,炫酷的大跳台,运动员的精彩表演,成为权力支配下的商业展示。这与单板滑雪者起源时的理念已有所差别,但这却是单板滑雪者不可改变的。他们只能通过集体组织和走向大众的运动来保护自身的文化。如何保持单板滑雪运动的前卫和单板滑雪的初始理念成为商业模式控制下的单板滑雪者们的共同话题。他们开始将单板滑雪自身的文化强加于竞技比赛中,也使得单板滑雪进入奥运会后出现矛盾。

5.2 全景敞视下的关系重构:冬奥会下的单板滑雪运动发展

在福柯的《规训与惩罚》中,福柯创造性地提出了全景敞视主义的权力运行机制。在这种机制下,权力对肉体的规训形成了一套微观的知识运作模式,监控社会成为一种可能。在全景敞视主义机制中,权力主客体被现代性的知识所洗礼,被重新定义关系。权力被微分化、技术化,而肉体成为一种可操作的认识对象,权力在肉体上实施一系列的精密调度与策略。

单板滑雪运动在后期的发展中就进入到这种全景敞视的权力体系中。在权力的规训和支配下,单板滑雪运动开始进入奥运会。1998年的长野冬奥会,单板滑雪进入到冬奥会的大家庭,标志着单板滑雪受到代表主流冬季运动的冬奥会的青睐。

单板滑雪运动与冬奥会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作为权力的主客体一直在这种全景敞视的权力机制中被重新定义关系。从冬奥会对于单板滑雪的影响上来说,单板滑雪首次在日本长野的亮相并不顺利,单板滑雪运动员很难融入冬奥会的氛围中。长野冬奥会单板滑雪在氛围、比赛方式都与单板滑雪的商业模式下有所不同。冬奥会作为世界著名的冬季体育赛事,主导体育运动的是基于运动员的成就、竞争力、国家和大众精神。但是单板滑雪者对于单板滑雪的认识是快乐、自由、创造力和创新性。因此,在比赛中,对于单板滑雪评判标准是基于风格和创造力的主观标准,而不是在冬奥会的以时间、速度的客观标准评判。因此单板滑雪者们一部分希望参加冬奥会,而另一部分则不希望参加。争论的焦点还在于国家奥委会决定由国家雪联作为单板滑雪的管理机构。一部分不希望参加冬奥会的运动员认为国际雪联管理单板滑雪,会让运动员为了服从规则而削弱其参与的创造力和创新性,同时他们也担心冬奥会的模式会改变单板滑雪的意义。但是另外积极参加冬奥会的运动员则看到个人的机会和潜力,希望能够参加比赛,赢得金牌,从而创造历史。这些运动员希望通过主流的参与和资金的保障冬奥会的发展,从而使得他们有能力将自己的规则强加于国际奥委会。2002年的盐湖城冬奥会成为单板滑雪参与冬奥会的重要转折点。盐湖城冬奥会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场地来展示单板滑雪的技巧,同时在单板滑雪运动的发源地树立其单板滑雪的完美形象。2010年的温哥华冬奥会成为单板滑雪运动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8年的时间,使得单板滑雪运动开始建立起独特的文化内涵。同时冬奥会也在积极适应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逐渐增加了新的项目。2014年索契冬奥会增加了自由式。2018年取消了平行回转,增加了大跳台。

从单板滑雪运动对于冬奥会的影响来看,在20世纪的90年代,随着冬奥会滑雪项目的趋于平稳,冬奥会面临着年轻观众数量减少的问题。传统滑雪运动中的规范遵从和标准客观的形象和单板滑雪所代表的自由、创造力和主观表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X Games的兴起让国际奥委会看到了奥运会改变的方向,一个与青年体育运动良好沟通的方式,成为奥运改革的试验平台。极限运动参与者在12到28岁的人群中有着强有力的影响力。因此,冬奥会对于单板滑雪运动的加入,并不是出于改变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而是欢迎单板滑雪运动。为了使冬奥会更能吸引年轻观众,为了冬奥会的影响力出席,国际奥委会必须做出改革。因此,单板滑雪运动才能在短短几年内,从边缘走上主流。大跳台的加入冬奥会就依赖于全球性单板滑雪赛事“沸雪”的传播。1995年创办的“沸雪”比赛是历史上首场大跳台比赛。它在全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最受欢迎的单板滑雪赛事之一。冬奥会中的单板滑雪运动有着自己鲜明的特征:规则和标准场地、纪律和风格、表现和氛围。为了迎合单板滑雪运动员和观众,国家奥委会不得不根据单板滑雪文化要求对相关的组织和规章制度做出改变。如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邀请了摇滚乐队的现场演奏;国际奥委会为了鼓励单板滑雪的创造性和个性化,允许单板滑雪运动员在U型场地比赛中用头盔演奏自己的音乐。这些都说明国际奥委会在不断地尝试努力中让青年人的文化特质融入冬奥会中来。单板滑雪运动也在冬奥会的融入中影响着自身的风格和规则。单板滑雪运动加入冬奥会后,更加注重自身技术形式和技术体系的建设。在管理上,协会制的管理模式越来越严密和权威化,完成其发展的规范化和体系化,使得传统项目和新兴项目相互均衡。单板滑雪在历届冬奥会上都是关注的焦点,成为冬奥会项目设置的15个分项之一。这本身对于国家奥委会而言就是一项重大的财富。

随着单板滑雪运动的主流化,它也开始成为各个利益主体争夺的焦点。以国际单板滑雪联盟为代表的业余滑手组织和以国际单板巡回赛机构为代表的商业组织与国际滑雪联合会为代表的官方组织,长期以来都在争夺单板滑雪的话语权。各个组织都希望自身对单板滑雪运动有着支配的权力。[15]单板滑雪的活动空间不再局限于一个小的国家空间,它需要全世界的认同,期待更大的活动空间。因此更需要规范成熟的体系来规训单板滑雪群体的活动和行为,从而来提高单板滑雪的观赏性和刺激性。自单板滑雪加入到冬奥会这个规训场内开始,权力的支配技术就一直作用于运动员的身体,无论是强制的规范还是对于运动员的妥协。从本质上来说,冬奥会在依据自身的标准来划分空间,从而对个体进行确定和控制,从而达到“规训化”的目的,使得个体能够更有观赏性同时也更顺从于现有的权力体系[16]。随着单板滑雪运动的普及和大众化,单板滑雪文化融入主流运动文化,权力主体对单板滑雪运动的支配也越来越多,并与单板滑雪的文化特质不断产生矛盾。在这种支配技术的影响下,单板滑雪运动生产出一种微妙的不对等的权力关系。监视者在一个十分隐蔽但又确实存在的权力位置,向单板滑雪的参与者们行使权力和规训。但是后者对此并非毫无办法。在这种权力关系中,权力的主客体间存在着绝对的不对称与不平等。前者的力量与权威被发挥到极致。然而,福柯认为,这种不对等的权力结构并不意味着独裁。首先,权力的匿名性可以促进权力的自由流动。这只是在这种特定的空间秩序中存在这样一种位置,便自然地构建出稳定的权力关系。权力的发生是没有指向性的。全景敞视主义能产生一套独立于权力行使者,具有普遍意义的权力机制。这套机制,是被一种狡黠的空间结构创生与虚构出来的。但在权力运行过程中,仅靠空间的对峙,不费一兵一卒的物质力量,便能操控全局,形成一种观念上的震慑,从而产生最真实的征服。使得他们掌握所要求掌握的项目技巧,也达到了国家或者其他外部主体所希望他们所要达到的目的[8]。

6 生存美学下的单板滑雪未来发展

福柯生存美学的思想,作为他后期重要的成果,在借鉴古希腊的生存美学的基础上,转向对于自身这个独立个体的研究。福柯认为,自身技术是自身教育、创造和实践的过程[17]。生存美学就是要相信自身、靠向自身、关怀自身,在满足个人欲望快感中,不断实现审美生存的自由逾越和好奇性探索,以在创造、享受、欣赏自身的生存审美快感下[18],使自己成为独立自由和充满创造力的审美生命体。福柯的生存美学在于引导我们走出现状的困境,创造自身的幸福美好的实践原则。他认为生命的存在本质就在于它时刻面临着可能性。在这种可能性中,我们遭遇逾越、极限、冒险等遭遇。生存的美恰好是在这些逾越和冒险中显现着耀眼光芒。因此生存美学并不强调标准化的风格,而是鼓励创造。只有在新的创造活动中,才能实现生存美的本身,并且在美化自己生活的同时,必须善于发现使自身发生变化并不断变更自身生活环境的具体社会条件。通过身体思考,使自身在自我虚化和自我解体的过程中,实现实际的创造,从而真正实现对自我的关怀,感受生活本身的美,提升审美的生活境界。

单板滑雪运动在商业资本和冬奥会的推动下,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但在单板滑雪运动的商业化、专业化以及制度化等各类权力的规制下,单板滑雪运动现在已经进入到一种文化异化的阶段。无论是物质层、制度层、行为层和精神层都存在阻碍单板滑雪运动发展的异化因素。物质层面上,场地建设的复杂和商业模式以及大众参与之间的矛盾使得单板滑雪运动的场地存在困境;制度层面上,单板滑雪运动强调的风格多样化和形式的自由性和创造性,在受到现代规则化和制度化体育比赛的影响下,逐渐限制单板滑雪运动的创造力和创新力;在行为层面上,单板滑雪运动更强调参与行为、技术的习得过程以及成长体验,更关注自我技术和自身的文化,实现对人自身的关怀,而商业的需要和比赛的成功思维限制了单板运动员对于自我的回望;精神层面上,单板滑雪追求自由、娱乐和合作精神在商业化、职业化、规则化的过程中,其本质精神被弱化,慢慢变得保守。

单板滑雪的异化困境与生存美学的思想之间有一种理论的契合。单板滑雪运动现在遇到的困境需要新的思想和理论来对其进行改造、熏陶和反思。为此,福柯的生存美学思想对未来的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具有极佳的借鉴作用。

单板滑雪运动未来的发展需要生存美学思想的指引。把关怀自身作为核心,用问题的方式看待环境的变化,利用现在单板滑雪运动发展以及未来单板滑雪发展的社会条件,用问题的方式思考单板滑雪的未来,促进单板滑雪的发展。

第一、单板滑雪的未来发展需要从关怀自我的角度,从自身的发展入手理解项目。关心自身的发展,从而使得单板滑雪运动开始创造和构建自身的主体性。单板滑雪运动是一种身体创造性的展示,是在认识自我的基本上发展起来。单板滑雪运动也一直将认识自我作为运动发展的起点。单板滑雪运动要在认识自我的过程中,在持续地转向自我的操作和实践。从另一方面来看,单板滑雪运动也要进行不断的自我控制、自我创造和自我协调,使自己成为这项运动的主人。单板滑雪者们也应该在自己的空间展现着自己的技术,通过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来探究自身,通过一定的技巧来实践对自身的把握。

第二、为了发展单板滑雪运动的美,提升其美的价值,要善于发现使单板滑雪运动发生变化的具体社会环境条件。运动形式和技术的创新是单板滑雪发展的活力之源,要重视单板滑雪娱乐精神和技术形式的独特性。及时纠正过度规则化和竞争化的趋势,从项目本身入手,弱化竞争的观念。商业化是单板滑雪运动从边缘走入热门的重要推动力。合理的引导和利用,保持适度的理性的商业运作,才能促进单板滑雪运动的健康发展。

第三、单板滑雪运动在关怀自身的同时,要以一种自然自在的态度对自身形成节制,使得单板滑雪运动实现自由发展的愉悦的同时,掌握满足自身的节奏和分寸。

第四、单板滑雪运动要积极通过自身的实践展现单板滑雪运动的美,展示单板滑雪者的身体表演艺术和心灵内涵深度,体现在不同场合发挥其个人能力和精神涵养的技巧性。通过自身的技术,使得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成为具有崇高审美价值、自由理念和创新活动的审美实践,从而真正做到单板滑雪运动从其自由创造、拼搏精神,到其文化本质的回归。

7 结语

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只有短短的不到60年的历程,但是却已经是冬奥会中最受年轻人喜欢的雪上运动。单板滑雪的酷炫动作、花式表演、以及惊险刺激的感受成为雪上项目的全新潮流和时尚。单板滑雪运动的亚文化特征和商业模式以及冬奥会赛事方面的研究一直是国外学界研究的热点。笔者运用福柯等西方哲学理论,从哲学的视角对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历程进行了研究。从自我技术到规训权力到生活美学等方面分析了单板滑雪运动者创造着这项运动、关怀自我,从而发展运动之美。它能够让我们更深层次地进行审美的生存和实践的回望,另一个侧面看待这项独特运动的发展本质,也能够在现实中更好实现自身的技术,促进单板滑雪运动自身的发展。然而单板滑雪运动自身发展和未来发展的很多问题都极具哲学意蕴,它的哲学探究还远没有结束,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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