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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木拱廊桥民间信仰之桥祀研究

2021-11-30张可永

关键词:拱廊临水廊桥

张可永

(福州大学 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木拱廊桥是中华古桥梁建筑的活化石,也是中国古代建筑最大特点木结构体系的完美体现,还是世界桥梁史上独一无二的建造工艺。自2008年木拱廊桥传统营造技术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2010年10月在阿联酋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第四次会议上,宁德申报的“中国木拱廊桥传统营造技艺”被批准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廊桥不仅是交通设施,还兼有驿站、祭祀、社交、贸易以及风水景观的功能,蕴涵着丰富的多元文化。2017年寿宁还被命名为“中国木拱廊桥文化之乡”。桥与庙的紧密结合是寿宁木拱廊桥的一大特色,也是当地民间信仰祭祀的中心,因此廊桥具有现实中的便民渡涉与宗教中的普度众生的双重意义。

寿宁地处闽东北山区,是全国木拱廊桥分布最多的县。木拱廊桥主要在闽东北浙西南地区遗存,留存 102 座,寿宁就有25座。在寿宁廊桥中,基本上都设有神龛供乡民祭祀。桥横跨溪水两岸,神龛多设在桥屋当中。桥神面对流水,隐含着风调雨顺、财源滚滚、福气源源不竭。也有的偏居在桥屋的一旁,有的则在桥头路边独立建立宫庙。神龛之中摆设着各种形态各异、色彩艳丽的彩塑神像。以桥代庙,以桥为庙,以桥祠祀代庙祀。这种“庙在桥中,桥在庙中”的建筑形式,也寓意着神灵能够镇住来水保佑廊桥平安,保佑乡民幸福安康,来年风调雨顺。

一、廊桥民间信仰中的神明

“民间信仰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在民众中自发产生的一套神灵崇拜观念、行为习惯和相应的仪式制度,是自发性的一种情感寄托、崇拜以及伴随着精神信仰而发生的行为和行动。”[1]明代的《八闽通志》中记载:“闽俗好巫尚鬼,祠庙寄闾阎山野。”作为闽越文化交汇地的寿宁廊桥民间信仰桥祀有很久的历史,从廊桥开始搭建,到建成完工使用都有一整套传统祭祀习俗。原因有三:一是宗教信仰传统的影响;二是民间信徒们的要求;三是增强“风水”。不论供奉的是佛是神,把廊桥作为祭祀场所,“祀神”又兼起守护廊桥的作用。虽然廊桥内供奉的神灵虽各不相同,实行杂祀,但桥祀祈福活动形式基本相同,他们祀的是桥之守护神即“桥神”,也是“祀神”,不论是佛是神,都把廊桥视为仙灵之桥,“祀神”保佑风调雨顺,“祀桥”隐喻临波镇水。

寿宁廊桥奉行全神崇拜,除了传统的释家观音菩萨、道家真武帝、儒家文昌公等大众神之外,也恭迎当地仙班土地公婆、临水夫人陈靖姑、马仙、虎马将军、黄山公等神明。不同族群的人把各家各路杂神、半神供奉在桥龛里,各路神明消灾除厄,洒泽赐福,显示了当地民间信仰的多元包容与实用性。由于桥内神龛祭祀的对象不一,所以祭祀的时间也不同,以春节、元宵节、每月的农历初一和十五为主。如始建于明天顺七年(1463年)的全国重点保护文物单位鳌阳镇飞云桥有主祀和配祀,主祀临水夫人,配祀李夫人、黄山公、文昌帝,桥头还有观音阁。始建于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清同治九年(1870年)重建的翁坑桥主祀观音,配祀临水夫人陈靖姑;南面桥头又建神龛,中间为五显大帝,左边文昌帝,右边土地神。清嘉庆十九年(1814年)造的福寿桥主祀观音,配祀五显大帝、临水夫人、黄三公。人们对乡俗的依恋,使廊桥的宗教信仰文化成了景仰的一种图腾文化。经过不断地发展与充实,先民们从最初对廊桥交通的便利性、实用性、安全性需求逐渐发展提升到审美上、精神上、心理上的需要与追求,也为廊桥披上了一件无形的保护衣。

二、廊桥中的民间信仰桥祀形式

寿宁木供廓桥桥祀活动是民众自发自愿组织下,各路神灵在法师、道士虔诚拜请下,通过祭拜、斋醮让神明彰显灵迹,使民众在世俗生活得到一种心灵交流与抚慰,也让廊桥从实用的世俗空间向神圣的精神空间转换。信仰是一种文化,仪式却是一种象征。

廊桥的桥祀仪式形式多样,有掷玟、许愿、还愿、烧香、求签等,民众的生、老、病、丧、婚、喜等都到此祭拜。

此外每逢佛诞和节庆日桥祀内容就更加丰富,举行醮仪请花祈嗣、大小普度、义子契名、祈福禳灾、预修功德、成年放生等一系列与廊桥民间信仰相关的祭祀礼仪。如元宵节期间仙宫桥的祀马仙元宵礁,飞云桥的临水夫人平安醮,升平桥的放生节,鸾峰桥、碑坑桥的观音醮,迎送黄山公,走桥等。

廊桥民间信仰活动形式多样,有个人与群体的仪式行为,重要的民俗信仰活动必须举行群体仪式才能展现对神明的崇拜与追随,也显示了信众的虔诚与执着。民间信仰活动的主体是信众、道士(寿宁人称先生)、方士等,主要以斋醮(关于“醮”的原始释义,《广雅·释天》的阐述是比较准确的:醮,祭也)、法事仪式来完成的,廊桥的宗教信仰文化经过千百年的传承,已经演变成了让人景仰的一种精神图腾,也为廊桥建筑文化披上了一件鲜活的世俗画卷。

1.临水夫人平安醮

临水夫人陈靖姑,寿宁俗称她奶娘,福建宁德古田人,是福建省三大女神信仰之一,影响力仅次妈祖,被尊奉为“陆上女神”。临水夫人信仰在寿宁境内广泛流传,在木拱廊桥上就有七座专祀,两座配祀。在寿宁临水夫人除了催生护幼的形象外,它还被改造为能够降雨解旱、镇水断洪、斩妖除恶的神武形象。

位于寿宁后墩村的飞云桥(也叫后墩桥),据传廊桥的神像里有临水夫人的肋骨真身,是寿宁及寿宁周边地区祀奶娘的总庙,所以又称奶娘桥。临水夫人被寿宁先民熟悉与信赖而广受崇拜,善男信女终日络绎不绝。特别是已婚妇女常前往烧香求拜许愿,祈求保胎送子或扶危医病。由于陈靖姑信仰在当地流传甚广,每年的正月十五在临水夫人母性神祇诞辰日,村民都会在飞云桥举办规模盛大的平安醮,整个仪式以迎神赛会的热闹方式举行,献上贡果,酬谢奶娘的庇护,并抬銮进行绕境巡回。桥祀醮仪式包括:求香火、请花、禳关、迎神、演戏,各个环节在法师(当地称为先生)的指导下完成。

其中“禳关”是临水夫人廊桥祭祀文化中的重要法事,安排在正月十六日上午或下午进行。法师先请主神陈靖姑奶娘的三十六婆神,再宣诵参加禳关的幼童、幼女姓名及出生年月日时。这个程序最重要,因幼儿所犯关煞,是根据每人出生的不同年月日时(即四柱)推算出来的,出生时辰不同,所犯关煞也不同。在三十六关中有的犯一两个关煞,有的犯多个关煞。由于对陈靖姑的崇拜信仰,即使小儿不犯关煞也参加禳关,禳关俗名又叫“过关”,需过三十六关,通常每两关一起过,因此,有时也把禳关叫做“过十八关”。

2.马仙元宵醮

仙宫桥主祀马仙,马仙便与廊桥融为一身。马仙,寿宁又称马仙奶,据唐代缙云县令李阳冰撰写的《护国夫人庙碑记》记载:“护国夫人马氏,括苍下邑鸬鹚人也,即夫人故居也。”(现浙江丽水市景宁县鸬鹚乡)。马仙主要的封号是来自宋朝宋真宗的两次赦封。宋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封“灵泽感应马氏真人”,宋天禧二年(1018年)封为“懿正广惠马氏真人”[2],马仙姑以其行医济世,并能祈雨以解旱情在闽浙地区广为流传为居民所称道。她是闽越母系社会文化背景下升华出来的神灵之一,是浙闽地区仅次于妈祖及临水夫人的第三大女神。

寿宁供奉马仙的历史由来已久,明代著名文学家冯梦龙任寿宁县令时编撰的《寿宁待志·香火》中较为详细地记述了祭祀马仙的过程:“民间佞佛者,男奉三官,女奉观音,他非所知矣。唯马仙则不问男女,咸虔事焉……今建中名山,所在有香火,而寿宁尤盛,凡水旱无不祷焉。自升平桥至永清桥,溪水有鱼,或青或红,水清可数,名曰‘神鱼’。”[3]

如今,祭祀马仙活动盛况依然。在祭祀过程和形式上比较于冯梦龙时期略有变化,俗传马仙生于元宵节,仙宫桥祀马仙也由每年的6月16日改为正月元宵节,并与境内的清醮道场法会相结合,主祭地点设在“仙宫桥”上,纯粹是一场民间的祭祀活动,目的是祈保合境民众风调雨顺、大小安康、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财源广进、功名通达,祭祀程序繁复,内容丰富。仙宫桥的祭祀活动,通常在正月十四晚上开始,十六日晚上结束,选定黄道吉日,开坛设祭,所需时间为两天三夜。

马仙元宵醮仪式包括:开坛、发奏、请神、诵经、净灶、结界、进香烛、接神、庆诞供、安位、祈保、做十保、禳关、做诸天供、度星、出供、送神等。

其中最具特色的寿宁仙宫桥马仙祀是:

发奏:先竖立幡竹,竹梢悬挂由先生画成的一张大符咒,给诸神指示道场方位。

请神:迎请“三清”道祖、马氏真仙、“三官”大帝等神祇。“三清”即居住在玉清仙境的元始天尊、居住在上清仙境的灵宝天尊和居住在太清仙境的太上老君(道德天尊);“三官”即上元天官、中元地官和下元水官。由先生呈奏“迎神疏”一道,虔请众神法驾。

净灶:境内各家各户清洗炉灶,整理伏祀司命,置灶君香案,先生为众家做总净灶法事,呈奏各家民情,除邪破秽。

结界:先生唱咒,迎请东方持国、南方增长、西方广目、北方多闻、五方大梵天王下降醮坛,把守城村各方境界,封结东西南北四方,结成一张无形法网,严禁妖魔鬼怪侵入骚扰。

接神:经过白天一天的活动,一切准备就绪,虔请诸天神圣,于当晚降临。道场锣鼓喧天,鸣放鞭炮,先生及首事众弟子跪迎诸神法驾。

庆诞供:法会之日,如遇哪位神仙诞辰,一并设供祭祀,称为“庆诞供”,如尧帝生日恰为元月十五日,每年法会均为尧帝设供庆祝。

祈保:包括求寿、求财、求功名等等,寿有寿疏,财有财疏,出钱多者,每人一疏;少者则众人合一疏,由先生呈奏后焚烧。

做十保:属于消灾度厄的一场法会。请天神十位,更将现时期当官者或发财之人,所谓命运好的人,也选十位,偷偷将其名字列入奏疏,呈奏天神,抽出其好运三分,共保申请者,顺利度过劫难。如能收集到以上十人的衣物用于法会,则效果更佳,过去,民间常有为此而偷偷收集衣物的事情发生。

度星:一场为合境民众保平安的法会,境内所有家庭家长名字列入总疏,由先生呈奏,度送一切有碍凶厄灾星。祈保人人家庭清洁,人口平安;祈求二十八宿吉星移星转斗,改祸为祥。

出供:俗称“分食”,从供筵中各取一部分筵菜,打发凑热闹的孤魂野鬼,并将其送往荒山野岭。法会时必须灯烛齐灭,在黑暗中进行,围观者不准说话,更不得呼名道姓。

送神:将请来的各位神仙送回原地,在天者归天,在地者归地,有宫有庙者送归宫庙。

安座:道场法会结束,马仙为东道主,也需要好言安置。整场祭祀活动到这里全面结束,从形式和内容上看,马仙只算是其中主角之一,跟六月十六日的“马仙独角戏”相比,有了很大变化。

3.迎送黄山公

黄山公本名黄槐,寿宁县清源乡韶托村人,北宋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是寿宁境内第二位进士,宣和二年(1120年)任徽州知州。他为救灾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至今徽州一带还流传着“黄知州,挂冠印;赈粮谷,救万民”的民谣,挂印弃官遁隐寿宁托溪鹤溪结庐定居,修炼仙术,给乡民创办学堂、采药疗疾、积善行德、卜卦测字、指点迷津等,深受百姓敬重爱戴。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传说黄槐殡葬之日,送葬乡亲亲眼目睹黄槐破棺升天成仙,后人修庙祀之将其奉为“黄山公”。据乾隆版《福宁府志》载:“鹤溪仙岩,宋黄槐升仙于此,岩高数十丈,上有仙迹。”《寿宁县志》有这样的描述:“岩山,又名黄山仙岩,位于县西20公里托溪境内溪州村,海拔1 040米,岩峰突兀,四面如壁,气势雄伟无比,顶上建有一石砌黄槐庙。”[4]黄槐因此在寿宁民间成为一个有着很深本土烙印的神祇。村民但凡祈求功名、姻缘、求医、许愿、还愿、祈福,都向黄山公祷告。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期间,迎请黄山公的祭祀活动,就从黄公庙和托溪桥上开始巡游仪式,巡游活动彩旗招展,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合家安康。

此外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在升平桥举行的放生节,在鸾峰桥、碑坑桥的观音醮,走桥等桥祀活动的醮仪也与仙宫桥祀马仙、飞云桥迎临水夫人基本一样。

三、廊桥桥祀的社会功能与文化价值

寿宁木拱廊桥民间信仰祭祀,作为廊桥民俗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也对民间社会的其他社会生活产生影响,廊桥民间信仰桥祀内容和形式的变迁折射出寿宁山区的社会经济文化生活,也反映了桥祀各个时期不同的社会功能。

1.木拱廊桥文化的保护与传承

在寿宁乡间,廊桥深深地交融在老百姓的世俗生活里,人们在廊桥里乘凉、打牌、喝茶、贸易,那些神祇平日就像是居住在廊屋里的邻家老人,在神诞的节令里廊桥的信仰空间才得以充分彰显,体现了“人神共乐”的生活景象。寿宁先民以“起厝”的方式也安置了“神厝”,只有安置了神厝,周围村民的人厝才算真正完成,期盼世俗个体生命得到仙灵的眷顾。廊桥是家的延伸,是河神信仰的依归处,虽然承载了当地乡民的信仰,却没有产生人神之间的疏离感,廊桥这一实质的桥梁构造产物,华丽转身为文化空间造物。世俗生活与宗教生活在桥庙中和谐共融,信仰的传承和仪式的延续相互穿越,如同人们的精神地标。同时廊桥对聚落家族兴衰安宁有如图腾般的神圣意义,“桥存村旺,桥毁村败”这些无形的精神诉求都为廊桥披上了一件无形的保护衣,而保存廊桥文化中的民间信仰文化生态环境,也正是保护与传承木拱廊桥文化遗产的最鲜活且赖以生存的重要部分。

2.村民心理调适的精神家园

寿宁木拱廊桥民间信仰以其包容、多元、开放、平等、实用的氛围,成为村民的“精神家园”,民众信仰各路神祇,寻求多重保护,最大限度地趋吉避祸。通过参与各种不同桥祀神明的“仪式”,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参加祭祀民俗文化活动的平台和机会。

在农耕社会人们缺乏文化娱乐生活,在这少则一天、多则一星期的仪式过程中,大家沉浸在“娱神娱人”“人神共乐”的愉悦喜乐氛围中,让他们与神明有了近距离的接触释放空间。尽管廊桥信仰是个人的心理活动,无法证明这样的祭祀膜拜是否有效,但这样的主观美好愿望,为百姓提供的心理调适、宽慰解脱,由此获得的心灵上的慰藉对普通民众的精神生活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对于占信众主体的女性来说,在封建等级社会里她们担负生育繁衍、育幼养老等超越她们自身能力所能承担的重任,因此,她们幻想借助于廊桥内的诸神通过桥祀这样象征的仪式,来调适其战胜病痛和摆脱困境的心理,祈望风调雨顺、大地丰产、子嗣繁衍[5]。尽管廊桥信仰是个人的心理活动,但为百姓提供的心理调适、宽慰和发泄解脱的空间,让他们的精神生活变得安定和纯净。

廊桥主祀观音菩萨(八座),其次是临水夫人陈靖姑(七座),还有马仙等。她们都是以“救产、佑民”为职能的妇女儿童神,这也是为什么寿宁廊桥桥祀以女神信仰为主的原因。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木拱廊桥建筑它不仅仅是连接村外古道的桥梁,更是洗涤心灵的仙灵之桥。

3.社会族群融合的调和剂

农耕社会的寿宁,农业生产活动带有族群集体协作的性质,造桥费用募捐、建造、维护的过程都凝聚着家族和全村人民的集体协作精神。同样桥祀仪式作为民间自发自愿组织的祈福娱神的民俗活动,也是整合了地方社会各族群参与的重要仪式。寿宁廊桥传统的桥祀仪式,都会推出德高望重的礁首(寿宁俗称头哥),再召集几人组成理事会,分工负责信众捐资、香客还愿、安排供品及所有善男信女的斋饭,组织迎神、上香、接香火等仪式。参与的民众出工出力义务帮忙,反映了聚落与族群的共同意愿,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乡村社会和谐稳定。人们按照流传下来的习俗与模式,在每一个节日里反复演义,不断递进。

以桥庙为纽带,不同姓氏的男女老幼相互聚集在一起,遵循共同的祭祀礼仪,当大家按同样的姿式和程式祭拜神灵时,那样的一致性,油然而生群体的归属感、依赖感和认同感,这样的认同可以超越时空而维持,增强了对本土文化的认同和不同族群之间的团结协作,从而形成了一个跨宗族、跨族群的互惠共生体。宗教仪式行为不仅具有人神际遇的含义,也具有人际交往的功能。周期性举行的宗教仪式是信众群体中的一种“宗教语言”,是分散各地的信众交流感情、沟通联络的一种手段。宗教仪式增强了群体认同感,并不断强化,使群体凝聚力和向心力增强[6]。从廊桥开始的构筑到后面不同的桥祀,这些具有公共整体性的重要仪式过程,都充分显示其跨宗族、族群的凝聚力。

4.闽越文化传播的桥头堡

寿宁木拱廊桥并非只是实质的建筑构造产物,而是牵涉到这一地域生产、生活传统的空间文化生态造物,它是闽浙木拱廊桥这一“同一历史文化的群体” 具有“同一地域的同一类型” 的系列文化遗产。

作为闽越文化交汇地的寿宁位于闽浙两省交界,素有“两省门户,五界通衢”之称,也是闽越文化交流传播的桥头堡。如今寿宁人民既保持了闽越远古文化中的风俗习惯、宗教观念,又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方面,效法中原内地,尤其是中原的信仰文化,极大地丰富和促进了闽越地方信仰文化的发展。从儒道释三家文化传入,到本土陈靖姑、马仙娘、黄三公信仰的诞生,这些由人而神的华丽转变,成为人们精神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寄托了劳动人民祛邪、避灾、祈福的美好愿望,是中原文化与山地农耕文化结合的产物,由此形成的福建的神明信仰具有多重性、包容性和开放性的特征。

5.乡风民俗与正能量的传播

寿宁廊桥的桥祀文化在民间信仰的影响下产生,是寿宁先民古老的人类文化活动,有着鲜明的地域民俗特色,充满着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廊桥上的神灵崇拜至今仍在民间传播,离开了廊桥这一独特的空间环境,木拱廊桥文化的内涵与价值也会黯然失色。由于廊桥信仰的神明都是历史上德行高尚、助人为乐的贤人,也反映出信徒们祈善崇真的精神追求与价值取向。“观民俗可以知民风,观民风可以知民性,观民性可以知国性”,祭祀仪式不是一般的文化象征符号,它反映了一个民族、一个地方或一个国家的社会关怀与人文品位,也承担了宣传道德伦理规范与正能量传播的任务。

廊桥民间信仰桥祀有很久的历史,从廊桥开始搭建,到建成完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文化变迁,寿宁廊桥桥祀的形式和规模,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主要仪式和内容仍然保留了地域风俗,“传统文化的精华和封建迷信的糟粕,正面的、积极的正能量与负面的、消极的因素也还会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里共存。只有对其加以正确引导,继承和发扬其积极、向上、健康的内容和形式,淡化和摒弃其消极、不健康的内容,才能更好地为建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服务。”(1)参见缪小龙的《廊桥奇俗 端午走桥闽浙木拱廊桥端午节走桥祭屈习俗探究》(选自2013闽浙木拱廊桥保护利用与申遗学术(政和)研讨会论文集,2013年)。

四、结 语

在当今全球化时代,越有民族性才越具世界性,木拱廊桥之桥祀及相关精神内涵,作为闽越民族的文化基因和集体无意识而存在,是全球一体化语境之下地域意识和身份认同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木拱廊桥建筑因其独特的建筑艺术魅力留给后人有形的建筑遗产,之所以历经千百年能够留存下来,绝非只是保护的结果,而是满足了不同时代当地人们的生活与精神需求。同时它与无形的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地域民间信仰完美结合成为一个生态体系。植根于农耕文化和民间信仰下的寿宁木拱廊桥桥祀活动,是一幅流动的民俗风情画卷,既有与自然环境的融合,更有对人生哲理的思考。相信对木拱廊桥精神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将为闽浙木拱廊桥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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