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倩

摘要：小英是一名小學五年级女生，父母很早便已离婚，她的监护权归爸爸。爸爸在小英两岁时将她交由朋友（养母）抚养，养母家经济条件良好，小英就读于当地贵族学校，母女感情深厚。爸爸入狱后，妈妈开始抚养她，新的生活环境和经常遭遇妈妈暴力，使小英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感。老师发现情况后，尽力通过多方协调合作，改善她的现实处境。对小英进行心理疏导，使她尽快适应新生活，理性看待妈妈的暴力行为，不要事事怪自己。在此基础上，促成她认知上的自发转变。经过两个月的努力，目前小英生活处境有所改善，情绪状态有所好转。

关键词：家庭暴力;亲子关系;离异家庭

中图分类号：G44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1671-2684（2021）25-0045-03

一、案例简介

小英（化名），女，10岁，就读于五年级。父母很早便已离婚，她的监护权归爸爸。爸爸在小英两岁时将她交由朋友（后称养母）抚养，养母家经济条件良好，小英就读于当地贵族学校，母女感情深厚。

2018年，小英爸爸因罪入狱。2019年8月，小英妈妈向法院起诉拿回了小英的抚养权，将她带至珠海生活。小英妈妈经济拮据，接回孩子时无工作，办理抚养权变更的法官帮助小英申请了公办学校。

10月下旬，小英班主任连续两天在她脸上看见伤痕，但小英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天班主任带小英到心理辅导室后，小英告诉心理老师脸上的伤是妈妈打的。最初半个月，她和妈妈相处还不错，但9月中旬起妈妈每天都会打她。小英拉起衣服给老师看，腿上、背上都是瘀青。除打骂外，妈妈还会把她关在厕所里，最久的一次夜里12点才放她出来。小英在讲述中一度情绪失控，哭着说：“我每天都不敢回家。”

二、案例分析

小英是一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尽管经历了生活环境的巨变，她依然能表现出积极乐观的一面。

通过观察和了解，小英的问题源于三个方面。

1.具体且严重的现实困扰

小英和她妈妈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亲人，缺乏能及时阻止她妈妈暴力行为的人。

2.适应问题、情绪问题与认知偏差

小英来到珠海后，生活环境的改变带来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需要适应。遭遇暴力后，小英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感。在妈妈的灌输下，她认同了妈妈打她的理由，是自己不对妈妈才会打她。

3.环境影响

小英妈妈是一个基督教信徒，受妈妈影响，小英相信只有上帝能帮助自己走出困境。

对于小英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联合多方面力量，尽快改善她的现实处境。同时，对小英进行心理疏导，使她尽快适应珠海的生活，正确看待妈妈的暴力行为，不要事事怪自己。在此基础上，促成她认知上的自发转变。

三、辅导过程

第一次辅导：收集资料，建议信任关系，确定辅导目标

初见小英，她有些拘谨，当我承诺得到她允许才将她说的事告诉别人时，她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个过程中，小英并没有流露出难过的表情，反而说妈妈没有带过孩子，不懂得怎么和孩子相处才会这么对她。

后来小英提到了信仰上帝，我问她：“你是希望上帝能帮助你吗？”

小英突然哭了起来，说：“我被妈妈关在厕所里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上帝。”之后，小英又细述了妈妈的种种暴力行为，并将身上的伤痕给我看，触目惊心。

小英哭完后情绪舒缓了很多，我表扬了她的坚强，鼓励她将情绪宣泄出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很愿意帮助她。经询问，小英同意我将此事告诉妈妈外的任何人。

与小英的会谈结束后，我将情况反映给班主任，让班主任在班级中多关心小英，为她提供学习和生活上的帮助，让她在班级中有归属感。同时上报德育处和校长室，校长回复小英妈妈的情况很复杂，当事法官一直关注小英的生活，他会与法官沟通此事。

第二次辅导：了解近期情况，提供心理支持，改变认知偏差

间隔一个周末，小英鼻子上有新的伤痕，右眼四周有红点。小英说妈妈周末两天都用衣架打了她，脸上被打伤原因是她饭后未洗手。虽然如此，小英还是认为妈妈很爱自己，是自己做得不好才会挨打。我们就这一点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包括怎么评价她做得“好”与“不好”以及父母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教育孩子。

通过讨论，小英明白了教育孩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这样打人是不对的。我想争取小英的同意与妈妈沟通，小英很害怕，说要考虑几天。

面谈后我与当事法官取得了联系，法官很重视此事，但怕贸然行动给小英带来更坏的后果，故约定下周一在学校见面，共同讨论后再行动。

第三次辅导：评估下一步工作的开展，让小英感受更多支持力量

小英过来后沮丧地说又挨打两次，前一天打得格外厉害，妈妈完全失去理智将她压在地上，打她的背部和头部，还引来了邻居敲门。小英将衣服掀起给我看，背上可见紫红色的瘀痕。妈妈还多次将她关在阳台和厕所，她对于每晚回家更加恐惧。

我告诉小英法官今天会来了解具体情况，我们将尽快与妈妈沟通，让妈妈停止暴力行为，小英满怀期待地答应下来。

上午法官来到学校，我们交流了更多信息。小英妈妈成长过程很曲折，过去的经历导致她自身心理状态不佳。经商议，决定由法官出面要求妈妈停止使用暴力，并由法院为妈妈提供每周一次心理咨询，孩子的心理创伤则由学校处理。

下午法官借用心理辅导室与小英妈妈沟通，法官离开后我与小英妈妈也进行了沟通——小英是个乐观、善良的孩子，母女俩重新生活在一起必然有磨合期，希望妈妈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看到孩子的优点。

第四至六次辅导：增进母女间的理解，解决实际问题

接下来两周妈妈没再打小英，但会用其他方式惩罚小英，如罚站、晚睡，还会摔东西。这三次工作重点是从小英妈妈的成长经历出发，让小英试着去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并通过角色扮演学习一些与妈妈沟通的方式。三次面谈中，小英也提出了一些生活中遇到的困难，比如吃不饱、数学学习，对这些问题我与学校后勤和科任老师联系对小英进行帮助。尽管妈妈没再动手，但妈妈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小英的恐惧与日俱增，经常在放学后来跟我说她不敢回家。

两周里我与法官一直保持联络。法官说小英妈妈不配合心理咨询师，坦言与孩子沟通让她很烦，对咨询师提出的家庭治疗以没时间为由拒绝。法院将派调解员与妈妈谈，如无效，将为小英申请人身保护令。

第七次辅导：家暴重现，多方联合增强保护力量

当天小英来到心理辅导室，嘴唇受伤，手腕有衣架打出的淤青。小英说对妈妈只感到害怕，因为妈妈总是打她、不理她和惩罚她。当天法官与本区妇联、社区联系，加强对小英家的监控，避免小英再次受伤。

后续了解到第二天派出所上门了解情况;社区进行了实地探访，要求邻居听到异常动静时及时告知;妇联在第三天牵头法院、派出所、综治办、社区、学校召开联合会议，共同讨论如何帮助小英，准备材料申请人身保护令。

第八次辅导：让小英理解自己对妈妈的感受，促进双方良性互动

在一系列努力介入后，本次来访小英告诉我妈妈在上周两次向她道歉，承诺绝不会再打她。但因为妈妈之前的行为，小英对她已有诸多不满，不愿再与她沟通，坦言和妈妈在一起就是混日子。

经澄清，小英发现自己讨厌妈妈只是因为对妈妈太失望，小英说：“我被爱过，所以我能去爱妈妈;妈妈没被爱过，所以她不会爱我。我可以用任何方式表达对她的爱，她却不知道任何事情都可以表达爱。”

四、启示与反思

这是一例仍在发展中的案例。目前，辅导目标中的第一条改善小英的处境部分达成，但还不能令人满意。第二条也基本达成，小英能正确评价妈妈的行为，不再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但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随着她对妈妈的不满，她愈发想念养母，这是未来的工作方向。在第七次面谈时，小英说她现在更相信自己有改变的力量，这个目标自然完成。

第一次见到小英的伤痕，听到小英的诉说，我既心疼又愤怒。面对小英，我时时提醒自己要理性，不要做出不合理的引导，让母女间的关系更难修复。

这个案例涉及学校内外的多重合作，这个过程中我看到各机构对事情的不同处理方式，收获颇多。然而多重机构的介入对小英也带来了一定的影响，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怎样在这个过程中更好地去保护小英的内心是值得思考的。

编辑/卫 虹 终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