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

【摘 要】李清照被誉为“婉约词宗”，然而她在身后才广受赞誉。宋代是男权社会，例如王灼评价李清照“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认为李清照的诗词成就不符合当时的审美要求。那么应该如何评价她的《声声慢》？对此我们应用更大的格局来赏析这首作品。

【关键词】李清照;《声声慢》;赏析;又一角度

中图分类号：I222.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7-0194-02

叠词的使用是李清照《声声慢》这首词最令人称道的地方。这一点自然优秀，然而，单一在此点停留却不足矣。作品越是优秀，就越是会将更多的东西提供给人们去借鉴，并且值得我们去挖掘品赏的内涵也就更加丰富。《声声慢》就是如此优秀的作品。对此，为了更好地了解和赏析李清照的《声声慢》，我们从又一角度入手进行探寻。

一、李清照《声声慢》原文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二、《声声慢》的创新写法

词与诗不同，一般分上下两片，而《声声慢》从结构上来看，是采用了诗法的整体性结构。“寻寻觅觅”引出了李清照一系列寻找精神慰藉的心理活动，她寻找什么以致于“凄凄惨惨戚戚”？在词作一开始就通过文字表明了她想寻找的目标。可以看出，“似暖实寒”才是她的感受，通过回忆忘却痛苦是人之常情，然而她一无所获，找到的不是维系快乐、幸福的回忆，而是陷入现实的“乍暖还寒”，只有孤寂清冷的气氛包围着她，心底的一丝丝暖意也被掐灭，我们可以尝试用诗法重构：

“冷清寻觅凄惨戚，乍暖还寒怎将息。举杯无计可消愁，归雁伤心旧相识。黄花委地少人知，梧桐细雨密如织。点点敲窗次第来，愁思浩荡难为黑。”

自句首领起，一系列密集的意象使上下片之间形成一个结构性的整体，是宋代较为流行的七律诗法的颔联、颈联并列结构。李清照诗词不尊成法，在文学艺术竞争中引发了男性的恐慌，当时对文学艺术作品的评价标准是“士大夫词”，使得广大文人墨客发挥想象力与创造力的空间有限，而李清照则通过自身的创新写法，弥补了这部分不足[1]。

三、《声声慢》的炼字艺术

宋词首先是文学作品，其次才是演唱填词，既讲究用字发音的音乐性，也讲究炼字艺术。例如黄庭坚的山谷诗派主张“无一字无来处”，提倡通过用典增强字、句的表现力，这也影响到了宋代词作风格，例如辛弃疾用典就比较频繁，而李清照则不喜用典，炼字的艺术独具一格，这就不得不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中叠词的妙用。叠词能够彰显诗词中的音乐美，例如欧阳修“庭院深深深几许”（《蝶恋花》），苏轼“浥浥炉香初泛夜，离离花影欲摇春”（《台头寺步月得人字》），而李清照是运用叠词的艺术大师，“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因此在《声声慢》句首叠词信手拈来，在艺术手法中情感层层递进，显示了高超的炼字功力。

四、《声声慢》的手法运用

词法与诗法同源，赋比兴的使用原则、手法相似，能见词人功力[2]。例如“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雁是一个古老的意象，本身寓意十分美好，可代表随着时节变迁而循环往复，如曹操“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馀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在古文化中，其延伸意义也常用作传递消息的信使，李清照早年词作《一剪梅》是她的得意之作，其中有“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思念丈夫之句，而在《声声慢》中，“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以比兴手法将“雁”的意象几近用尽：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无收复河山之日、自己的美好家庭成为过去式，在文学艺术层面则对自身前作产生呼应，也见李清照运用语言艺术的凝练程度。

五、《声声慢》中的意象堆叠

“酒”是古文化中消愁之物的代表，曹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声声慢》中，饮“酒”本是愁怀地寄托失意苦痛，却敌不过四围风雨，对未来看不到希望，“淡”者，寡而无味。丧夫之哀，孀居之苦，从酒中体现出来。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黄花”一般指菊花，是古代文学中一个传统意象，在托物言志方面，它可以代表闲情逸致，例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伤春悲秋方面，它可以代表遭受苦难，例如李白“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但这两种意象是有共通之处的，就是生不逢时、游离在主流之外，不受世人关注。《声声慢》中该句比“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黄公绍《青玉案》）更胜一筹，言此意彼，咏物中寄托抒情。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黄昏细雨是宋词中常用的描写闺情愁怨的意象，似“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李重元《忆王孙》）。与梨花春雨相比，梧桐秋雨更添凄凉悲伤，无休无止，无可逃避，令读者动容。

六、《声声慢》的无技巧作结

我们读余华的《活着》往往会思考，各种苦难集于一身，为什么还要活着？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法描述也无法概括。而过雁、黄花、梧桐细雨，用文学语言形容已经难以表达，恰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而“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则是以会意胜的直接表述，在情境构造大师的笔下，没有技巧就是技巧。

七、再看《声声慢》的“色黯”

《声声慢》中的“色黯”物体的外表颜色即为“黯”，是对词人内心色彩的表现，所以，不用此“暗”而是用了“黯”。“冷冷清清”这四个字在词中，就把冷色调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不但表述了冷冷清清的场面，而且也写出了词人内心的孤寂。“乍暖还寒”，暖色刚出现一点，却又马上消失，这种从外到内的寒冷是遍布周遭的存在。我们可以用一个次要因素来认识这种寒冷的气温，但内心感受才是最为关键的。“淡”酒，酒有着淡淡的颜色、淡淡的味道，对此，反映出淡淡的心情。“晚来风急”，深秋以后的傍晚，苦雨凄风，迷茫的雨雾，自然色彩暗淡，心更是冷的、暗的，“雁过”也是如此，若是秋高气爽，大雁高空掠过，便会呈现出一种爽朗之情，而在雨中体会秋天的傍晚，它的色必然有一种暗淡之殇，并且，词人对故乡的怀念之情正是被雁所勾起，因而这必然是一种暗淡的色彩。“满地黄花”本呈现了一些暖色和些许温暖，而却又有“憔悴损”跟在其后，这根本谈不上温暖的感受，这中，花与人都很憔悴，更为严重的是心也很憔悴。而最为直接的一句描写便是“独自怎生得黑”，从晚描写到黑，加重了色彩的暗淡性，更加深化了孤独之情，呈现出了更加凄凉的内心情感。“细雨”、“黄昏”、“梧桐”，梧桐融入深秋的环境之中，暗淡的本色更加明显，加上冷雨密密，又恰逢黄昏，心情更加的沉痛和悲凉。李清照利用这些“色黯”的词汇，将内心的悲戚之情抒发得淋漓盡致。

八、再看《声声慢》的“声哑”

声韵兼具音乐性与节奏感，在表情达意方面，声韵的作用非常突出，所以人们在对不同情感进行表达时，会因情变声，随情选韵。李清照选择入声韵书写这首词，发音更是急切短促，能够将欲哭无泪的悲痛充分地表达出来。在诵读汉字时，根据其声音的响亮情况，韵部大致可以分成细微、洪亮、柔和三种，以a、an、ang、ong等收音会更加洪亮，对应的以ei、ai等收音读起来会显得柔和，若是以i收音的字词，读起来则会比较悲痛低沉。一些押韵的字往往都具备发音细微、柔和的特征，可以将悲戚哀伤的情感有效地抒发出来。押平声韵本身就是《声声慢》这个词牌的主要特征，像贺铸、姚补之、蒋捷等词人，他们在填《声声慢》时，都用的平声韵，而李清照与他们不同的是运用了入声韵。用韵是为了更好地抒发情感，慷慨之情可以通过平声韵有效地体现，而悲抑之情更能够利用入声韵表达出来。韵字开口度越大，昂扬的感情就越容易被抒发出来。小的开口，大音者阻，这样就容易迎合凄婉之情。随着时代的发展，语言也在不断变化着，今天我们所诵读的普通话已经失去了仄声，然而用一些地方的方言进行诵读，原味还是犹存的。而且，李清照的《声声慢》在声韵上也能够感受和体会到“声哑”的存在，吴熊和先生曾提到，《声声慢》还是特别讲究声调的，有不少双声叠韵字出现，例如黄昏、将息、憔悴、点滴等。

九、结语

《声声慢》为李清照晚年的生活定了调，作为一名女性词人，是被“士大夫词”排除在外的，追求的也只是个人的幸福美满，是女性以文学语言表达对女性生活的向往，所以有“易安体”的说法。今人与古人的生活环境和社会背景差异极大，应重视比较研究以避免与前人观点简单重复，从而深层次认识和理解该词的本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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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關志敏，蒋丹丹.李清照<声声慢>：“晚”来风急？[J].语文月刊，2017，（03）：11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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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欣荣.李清照<声声慢>中“损”字析义[J].语文月刊，2017，（11）：643-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