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田黎明 编辑 |孙钰芳

吉林省吉林市，无人机拍摄丰满大坝在拆的旧坝和在建的新坝，现“一库双坝”景观。 摄影/东方IC

丰满水电站位于吉林省吉林市松花江上，是我国较早建成的大型水电站，东北电网骨干电站之一，被誉为“中国水电之母”，曾被印在新中国1953年版的伍角人民币上。

2019年5月20日，丰满水电站老坝预留的挡水坎被炸开了一个5米宽的缺口，松花湖水通过这个缺口缓缓涌向新建的丰满大坝，新坝和老坝间开始充水。运行了80余年之久的丰满老坝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建设了5年的新坝开始挡水，投入正常运行。

作为重要的工业遗产，丰满旧坝不会全部拆除，将在左右岸保留一部分作为历史遗迹，供后人纪念。

始建于日伪时期大坝“前世”伤痕累累

丰满水电站原大坝始建于1937年，1938年开始厂房施工，1942年开始机组安装，1943年第一台机组发电。史料记载，日本侵略者企图通过修建丰满水力电气发电所等计划，把东北变为他们赖以生存和进行侵略战争的物资供应地。按照日伪规划，丰满水电站由混凝土重力坝、泄水洞、厂房等组成，如果完全建成，大坝的总长将达到1080米，高92.7米，宽913.5米。大坝修建于两山峡谷之间，多疾风，旧有“小风门”之称，日伪修建电站谐“风门”之音，取吉祥之意，易名为“丰满”。

1941 年建设时期的大坝全景 供图/丰满水电厂

由于日本侵略战争不断扩大，财力、物力紧张，日伪号称“亚洲第一工程”的大坝实际脱离了原来的规划。1938年，号称当时世界最大的混凝土拌和工场开工，设计日生产量7000立方米，而实际仅为4000立方米。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伪急于发电支援战争，抢先浇筑迎水面坝体，工地昼夜施工，大坝浇筑进度不断加快，1942年8月，截流蓄水；1943年2月，两台厂用机组开始发电，1943年3月，1号机组开始发电，自1943年5月至1944年底，4号、2号、7号机先后发电。

但在日本战败前夕，大坝施工几近停顿。截至日本战败投降，机组安装容量仅完成50%，拦河坝的混凝土只浇筑了总量的89%，整个坝没有达到设计高度，若干坝段距离坝顶还有15米。而且混凝土质量低劣，出现了大量的蜂窝孔洞，坝体严重漏水，纵缝没做键槽，止水铜板位置不准确，护坦基础开挖不够深度，溢流闸门也尚未安装。

吉林市劳工纪念馆副馆长汪剑表示，修建过程中日伪先后征用劳工10万余人，在日本监工、特务、警察的残酷虐待下，被镇压、病死及事故死亡近万人。

新中国成立后加固扩建大坝“今生”功勋卓著

已经退伍了的电站控制系统 摄影/黎明

1945年日本战败，从1946年开始，大坝即着手一系列续建、改建。1948年3月丰满解放，丰满水电局成立。新中国成立后，丰满水电站建设被列为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项目和苏联援建项目。

1950年，苏联专家经过计算认为，如遇大洪水，薄弱部分的坝体有倾覆危险，要求对大坝进行补修，抢筑混凝土。

1950年5月抢建工作开始，当时离汛期只有两个半月。时任丰满水电局副局长的张铁铮等人带领员工奋战75个昼夜，提前完成大坝补修，混凝土浇筑强度是伪满时期的2.3倍，成功抵御了当年的特大洪水。

1951年4月，苏联电站部水电设计院为改建丰满水电站而编制的《第366号设计书》陆续到达。根据设计，新中国的工人对大坝进行了灌浆加固和部分坝段坝顶加宽施工，改建了溢洪道护坦消力设施，至1953年，大坝加固扩建工程基本完成，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亚洲规模最大的水电站。

1953年1月，苏联政府电站部派出的支援丰满水电工程公司水轮发电机组安装的苏联专家小组到达丰满，大规模的安装工程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全面展开。其8号、6号、5号机组在此期间完成安装并投产发电。1960年5月，3号机组安装完毕投入运行发电。至此，丰满水电站原设计的一期工程水轮发电机组全部运行发电。

丰满水电站建设历经东北沦陷时期、国民党统治时期和新中国3个阶段，前后计24年。1960年8台机组全部建成投产发电后，成为当时亚洲规模最大的水电站。当年欧洲最大的发电厂是苏联的古比雪夫发电厂，由此丰满水电站也被称为亚洲的古比雪夫。

丰满电站新闻中心提供的资料显示，建国初期，在装机容量和发电量两方面，丰满电厂占东北电力系统的一半以上，担负着国民经济恢复和军工产品生产的主要供电任务。据不完全统计，建厂以来至2017年底累计发电1080亿度左右。

大坝在抗洪方面的作用一直延续到21世纪。2010年，吉林省连续遭遇3次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袭击，大坝发挥了重要调洪作用。“自大坝投入使用后，吉林市城区几乎没有受到过水害影响。”丰满大坝重建工程建设局副总工程师孟继慧说。

重建新坝，以绝后患，保留部分旧坝，以作纪念

由于丰满大坝建设于特殊的历史时期，大坝设计与施工存在严重的先天缺陷，虽经多年改造加固，但仍存在大坝混凝土强度低，整体性差，渗漏、冻胀、溶蚀及防洪能力不足等隐患，几十年来，对大坝的修补加固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2006年4月，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正式批复国家电网公司，同意按基本建设程序开展丰满大坝全面加固前期工作，提出按照“彻底解决、不留后患、技术可行、经济合理”的原则，对大坝加固和重建等各种技术方案进行深入研究和充分论证，科学选择丰满大坝全面加固技术方案。

从2007年始，国家组织开展了加固和重建两个方案的预可行性研究工作，对加固大坝和重建新坝可靠性、技术可行性、方便施工、减少水库综合利用的影响和经济合理等方面进行了综合比较。2010年1月，吉林省发改委向国家发改委申请开展丰满水电站全面治理工程（重建方案）前期工作。同年2月，国家发改委作出批复，同意丰满水电站大坝全面治理工程采用重建方案并开展前期工作。

2012年10月11日，丰满电站全面治理（重建）工程获得核准，当月29日开工建设。

冬日，丰满水库。 摄影/ 视觉中国

重建工程是在原大坝下游120米处新建一座大坝，恢复原电站功能和任务，不改变水库特征水位。电站将新建6台单机20万千瓦混流式水轮发电机组，保留原三期工程2台14万千瓦机组，总装机容量达到148万千瓦，年均发电量17.09亿千瓦时，以500千伏电压接入吉林电网。电站枢纽由拦河坝、泄洪消能、引水发电、过鱼设施等建筑物和保留的三期电站组成。新建大坝为碾压混凝土重力坝，于2014年7月开工。2019年5月20日，运行了80年之久的丰满水电站老坝完成历史使命，爆破拆除，建设了5年的新坝开始挡水，投入正常运行。

新坝不仅发电量更大，技术更先进，各项功能也全面提升。溢流坝段表孔渲泄能力由原11700立方米/秒提高到22767立方米/秒，将近是旧坝泄洪能力的两倍；新坝装机容量148万千瓦，与旧坝相比将近提升了一半；根据鱼类洄游特性，增设了鱼道和增殖站，在新坝后侧建设了过鱼道和升鱼机；运用“互联网+”概念，通过摄像头采集信息，对大坝质量进行实时管控。

旧坝拆除并非全部，只拆中间一个缺口。大坝原坝长1080米，高92.7米，分为60个坝段。拆除部分位于第6到43坝段，坝体长度684米，拆掉高度27.5米。拆除完毕后，原坝左岸90米的旧坝和右岸306米的旧坝将作为我国工业遗产予以保留，以供人们参观纪念。这种既升级又保护的模式，凸显了工业遗产保护理念，体现了大坝建设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