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妮

摘    要： 拉丁美洲，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自然延伸，已经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密不可分。在中拉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过程中，分析文化维度，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拉美国家的文化特点。基于安第斯国家的发展潜力，以及与我国经贸往来的日益频繁，本文以安第斯国家为考察点，用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为主要衡量工具，用GLOBE项目数据为补充，比较我国与安第斯国家的文化维度，分析我国与安第斯国家在交往中可能碰到的问题，进而提出建议。

关键词： 安第斯国家    文化维度    霍夫斯泰德    文化交流

一、我国与安第斯国家

截至2018年年底，我国已经与世界122个国家、29个国际组织签署了170份政府合作文件，“一带一路”倡议将我国与亚洲、非洲、欧洲、大洋洲和拉丁美洲的诸多国家联系在了一起。“一带一路”倡议起初并未正式涵盖拉美地区，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与阿根廷主席会晤，习近平总书记正式提出“拉丁美洲是二十一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自然延伸”，由此便形成了现在的陆路（中亚、伊朗、土耳其和俄罗斯）和海路（欧洲、亚洲、非洲和拉美）共同推进的局面。

安第斯国家是一系列国家，是拉丁美洲的一部分，同时是拉丁美洲极具经济发展潜力的地区。安第斯国家是我国在拉丁美洲重要的经济贸易伙伴，文化、教育活动日趋频繁。更重要的是，该地区国家与我国可以形成经济上的互补，双边和多边合作能够为中拉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添砖加瓦。

（一）安第斯国家概念

从地理角度来看，“安第斯国家”是指在安第斯山麓的国家;从区域组织角度来看，安第斯国以安第斯国家共同体（COMUNIDAD ANDINA DE NACIONES，簡称CAN）为基础。本文界定的“安第斯国家”不受安第斯国家共同体的成员国局限，仍以其地缘特点来界定，即包括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等七个国家。

相似的历史变革让拉美国家彼此间有共性，又各具特性。在我们看来，拉美文化是个复合体，其中有拉美大陆的原住民文化、十六世纪西方殖民者带来的欧洲文化及二十世纪拉美成为美国后院时期的美国文化。拉美国家中西班牙语国家占了绝大多数，安第斯国家即在其中。

（二）我国与安第斯国家的往来

十六到十九世纪初，大量中国产品通过“马尼拉大帆船”输入西属美洲及西班牙本土。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安第斯国家与我国的交往与合作更广泛。智利、玻利维亚、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均与我国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2017年，中国是安第斯国家共同体（CAN）第三大出口国，占其出口总额的13.4%;第二大进口国，占其进口总额的20%。2016年到2017年度，智利向中国出口的牛油果数量已经超过了13000吨，取代墨西哥成为中国市场第一大牛油果供应国。目前中国在秘鲁铜矿业投资已占铜矿总投资的21%，在铁矿方面的投资份额也很大，秘鲁私人投资促进署代表团团长阿尔贝托（Alberto Necco）和投资服务总监塞萨尔表示，截至2025年，秘鲁基础设施建设资金总缺口达1596亿美元。多年以来，中国是哥伦比亚第二大出口对象国，占哥出口比重达10%。2018年哥对华出口额40.56亿美元，同比增长83.4%。2018年1月-9月，中国对哥投资1680万美元，同比增长7%。2019年1月，哥对华出口额同比增长43.7%，其中82%来自原油出口，其他主要出口产品包括金属废料、镍铁、煤炭、咖啡、蔗糖、粗甘油、原木等。秘鲁、委内瑞拉、智利、玻利维亚、阿根廷、厄瓜多尔在2017年底均已获准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中国和安第斯国家的深化合作将是未来双边及多边合作的重点。

在文化交流方面，2018年我国在拉丁美洲地区建立孔子学院近40所，安第斯地区的孔子学院就超过10所，孔子课堂超过15所。在政府间留学项目的推动下，近几年通过国家留学基金委项目派往拉美地区的留学生人数也在逐年增加，分别派往墨西哥、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智利等国家。在我国与安第斯国家频繁交往的背景下，我们有必要对安第斯国家文化进行深度的分析和比较。文化也可以测量，文化也有距离，我们和安第斯国家的文化距离如何？

二、安第斯国家文化维度分析

本文对安第斯国家的文化维度分析主要使用了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模型，由于该模型中没有玻利维亚的文化维度数值，因此结合了GLOBE项目中文化价值的数据。

（一）霍夫斯泰德（Hofstedes）文化维度理论与文化距离

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Geert Hofstedes cultural dimensions）理论是一个跨文化交流的框架理论或研究跨文化交流的工具。基于该理论的六维度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模型采取0—100的评分机制，由此，测量两个国家或两种社会文化距离的想法成了现实。

从1967年到1973年，荷兰文化协会研究所所长吉尔特霍夫斯泰德用20种语言在40个国家IBM企业中完成了116000个问卷调查。问卷涵盖从工人到博士及高层管理人员的各阶层，对不同收入群体的人从态度和价值观方面设置问题。1980年，霍夫斯泰德在调查基础上撰写《文化的结局》一书，并形成了完成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理论。霍夫斯坦德认为“文化”是在同一个环境中的人民所具有的“共同的心理程序”。因此，文化不是一种个体特征，而是具有相同社会经验、受过相同教育的许多人所共有的心理程序。不同的群体，不同的国家或地区的人们，这种共有的心理程序之所以会有差异，是因为他们向来受着不同的教育、有着不同的社会和工作，就有不同的思维方式。霍夫斯泰德维度理论最初只涉及四个维度（权力距离、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男性度与女性度、不确定性避免），同时被维度理论主要建立在西方社会调查的基础上。后来，该文化维度理论进行了扩展，结合香港中文大学彭迈克（Micheal Harris Bond）针对东方国家的研究成果（1987年）和保加利亚社会学家明可夫（Michael Minkov）基于World Value Survey（世界价值观体系研究）的成果（2007年），增加了“长期目标”和“放纵指数”两个维度，最终形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六维度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模型，涵盖了世界76个国家和地区。

霍夫斯泰德维度数值可以反映出不同社会或国家文化之间的距离，对比我国与安第斯国家的文化维度，有助于进一步了解安第斯国家，并为双边或多边交流提供参考。

（二）安第斯国家文化维度分析

1.权力距离

权力距离即“一个社会对组织机构中权力分配不平等的情况所能接受的程度”。在权力距离大的文化中，下属对上司的顺从性高;在权力距离小的文化中，员工参与决策的程度较高，下属在其规定的职责范围内有相应的自主权。

我国与安第斯国家在权利距离上的差距并不是很大，委内瑞拉甚至略微高。所以，“中资企业领导更重视与拉美高层领导的会谈，而比较忽视与普通民众的沟通”。（周宸伊，2018：55）但是，阿根廷的数值不到50，比西班牙还要低，所以该国的下属和领导的关系与安第斯地区的其他国家是不一样的。

2.个人主义程度

个人主义程度是指社会成员的独立性。独立性指数高的社会里每个人重视自身的价值需要，依靠个人的努力为自己谋取利益。个人主义是相对于集体主义来说的，前者数值高就等同于后者数值低。

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在研究社会系统及社会关系时，曾提出五对模式变项①，并且指出在个人取向文化（个人主义）背景下，成员的行为模式倾向于普遍主义;集体取向文化中的成员，办事风格更倾向于特殊主义（Eileen McEntee， 1998：517）。在我们看来，这种特殊主义具体在“特事特办”方面得以体现。在处理事情的灵活度上阿根廷可能略为困难一些，这一点和西班牙比较接近。

3.男性主义程度（男性气质）

男性主义程度是指“社会中‘男性价值观占优势的程度，即自信、追求金钱和物质、不关心别人、重视个人生活质量”;与其对应的是女性主义程度（女性气质）。如果男性主义程度高，那么意味着女性气质不是很突出。男性主义程度高的社会，驱动力在于竞争、进取和成功，对成功的定义是胜出者和领域最强者。值得一提的是男性主义程度越高的社会，男性与女性的价值观差异越大。男性主义程度低的社会成员更趋向于相互照顾及更乐于考虑他人感受。这种社会对成功的定义是生活质量并且成员更倾向于从事喜欢的事业。智利在这一点上较为突出，其次是秘鲁。

1970年中智两国建交，2005同中国签署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中国已成为智利在全球范围内第一大贸易伙伴，智利则是中国在拉美地区第三大贸易伙伴，中智双方的合作协议主要在经贸、金融、文化、科技等领域，在未来的发展中，投资、产能与金融合作是促进发展的关键。了解智利民众的价值需求有利于国家和企业制定行之有效的合作方案。

4.長期目标

长期导向性、短期导向性表明一个民族对长远利益和近期利益的价值观。具有长期导向的文化和社会主要面向未来，较注重对未来的考虑，对待事物以动态的观点去考察;注重节约、节俭和储备;做任何事均留有余地。短期导向性的文化与社会面向过去与现在，着重眼前的利益，注重对传统的尊重，注重负担社会的责任。

我国在该维度上和安第斯国家存在较极大的差异，在计划制订与执行、利益着眼点方面产生矛盾的可能性较大。在此情况下，合作双方有必要在理念上首先进行充分沟通，再开始进一步的实质合作，以避免双方理念不同而造成项目中断。

5.不确定性避免程度

不确定性避免程度是指“一个社会对不确定和模糊态势所感到的威胁程度，试图保障职业安全，制订更为正式的规则，拒绝越轨的观点和行为，相信绝对忠诚和专业知识来规避上述态势”。这一维度反映的是社会成员对未知、含糊的情况感到担忧和感到受威胁的程度。不确定性规避倾向影响一个组织使其活动结构化需要的程度，也就是影响一个组织对风险的态度。在一个高不确定性规避的组织中，组织越趋向建立更多的工作条例、流程或规范以应付不确定性，管理相对是以工作和任务指向为主，管理者决策多为程序化决策。在一个弱不确定性规避的组织中，很少强调控制，工作条例和流程规范化和标准化程度较低。

我国在这一维度上同安第斯国家有着较大的距离。对法律的重视度即是这一维度的表现，也是我国企业在安第斯国家常常碰到的一个问题。在安第斯国家开展的很多活动都需要签订法律文书，文本要由专门的律师审核，所以一个项目或活动从计划提出到附注实施往往需要不少时间，这一点往往出乎我国企业的料想。如果没有预留足够时间，那么可能导致合作失败。不确定性避免程度的巨大差距还极可能引发冲突。国内一个演出团到哥伦比亚演出。演出在晚上，团队技术人员需要在6个小时内完成场地布置、灯光调试等各项演出前准备。由于剧场顶棚有一定高度，因此挂装幕布和灯具属于危险性作业。我国的技术团队没有当地的社会保险，接待方不允许技术人员亲自操作，雇用当地舞台装饰公司协作完成，在协同作业中便引发了一些不愉快，差点误了演出。

2013年，上海交大与拉丁美洲民意调查项目合作，其中，拉美民众对中国企业各位“在地化”问题的调查表明负面评价最严重的事项是政治法律知晓度（均值60.4%），安第斯国家的比例为：厄瓜多尔73.7%、秘鲁64.8%、哥伦比亚63.5%、智利58.5%、阿根廷57.1%、委内瑞拉51.5%。这一数据正好是我国文化维度中“不确定性避免程度”弱的体现。

（6）放纵指数

放纵指数定义人们会在何种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原欲和本性，这取决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习俗。按照这种控制力的强弱可分为“放纵型文化”和“克制型文化”。

这一维度可能会影响人们的工作效率。我国和安第斯国家之间的距离是比较大的，安第斯国家之间也有一定的差距。与我国的生活习惯相比，放纵指数略高的安第斯国家的人在工作时缺乏管束力或过于随性，导致工作效率不高。目前在我国和拉美国家的经贸项目中，由于技术原因，有些产品的安装和使用需要从国内派遣技术员。在一次派遣任务中，两名技术人员反馈国外合作方技术团队效率太低，工作时还聊天，耽误了他们预定的回国日期，由此引起了一些不快。为了完成调试任务，两名中国技术人员只好改签机票，春节也没能和家人团聚。

由于玻利维亚的维度值在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体系中尚未列出，因此，上述列表中也没有该国的柱状图。但是，GLOBE项目②数据中有玻利维亚的相关描述，可以补充我们的分析。

GLOBE项目数据的评分区间为1—7，不难发现，结果与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数值反映的情况总体相似，个别数据略有差异，例如在权力距离方面，委内瑞拉并非最高值。所以，在霍夫斯泰德文化維度值的基础上，兼顾考虑GLOBE项目数据，可以让我们的判断更客观。

三、结语

文化维度模型只是一个参考，一个是文化价值观本身是在改变的，这也是当前跨文化领域研究的一个方面，比如，“90后”的价值观和“70后”“80后”的价值观一定有差异。2017年，我国出国留学人数首次突破60万大关，达60.84万人，同比增长11.74%：同年留学人员回国人数较上一年增长11.19%，达到48.09万人，其中获得硕博研究生学历及博士后出站人员达到22.74万，同比增长14.90%。改革开放40年来，各类出国留学人员累计已达519.49万人，目前有145.41万人正在国外进行相关阶段的学习和研究。以2017年为例，我国出国留学人员目的地仍相对集中，多数前往欧美发达国家和地区求学，“一带一路”国家成为新的增长点。2017年国家公派出国留学全年派出3.12万人，分赴94个国家。访问学者1.28万人，占派出总数的41.17%，硕博研究生1.32万人，占42.29%。这部分人的文化价值对国家的文化维度是有影响的。

安第斯国家整体同我国比较，有些现象符合我们的认知：安第斯国家的自控性普遍较低（放纵指数高）;长期目标值低;不确定性规避程度高（对制度依赖性强）。一些活动一定需要拟定合作协议，并且一定要企业律师审核通过后方可实施，这个过程短十天到半个月，长则几个月不等。这与中国追求的“高效”形成冲突。

安第斯国家的个性特点，与我们的认知不符或认知缺失。权力距离维度上，哥伦比亚、智利、厄瓜多尔、委内瑞拉、秘鲁都不低，委内瑞拉还超过我国数值;个人主义维度上，哥伦比亚、智利、厄瓜多尔、委内瑞拉、秘鲁都不高，厄瓜多尔反而很低。

安第斯国家主要是拉美的西班牙语国家，西班牙文化对这些国家影响很大。但是，文化维度的数值反映阿根廷总体的文化维度与西班牙比较相似，其他几个国家的文化维度和西班牙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个别维度反而和我国更接近。由此，历史渊源、政治局势、社会现状等诸多因素都会对文化维度有影响。

在我国与拉美国家交往日益频繁的同时，我国企业在拉美也面临着诸多困难：对华反倾销、政治认同、劳工风险、拉美国家对中国的政治期望、环境保护，等等（李守石，雷叙川，2018）。我们对拉美国家的文化了解仍有待深入，力求知己知彼。文化维度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己和交往对象国在社会习惯上的差异，找出距离，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为建立良好的交际关系提供切实的保障。

注释：

①普遍主义与特殊主义;成就表现与先赋性质;情感与非情感;专门性与扩散性;自我取向与集体取向

②GLOBE项目于1994年开始集合了全球61个国家的170多名学者共同进行。该研究的数据收集持续了4年，在霍夫斯秦德五维度论基础上，提出了国别文化差异的八维度论，运用这八个维度对参与国家进行评分。

参考文献：

[1]李守石，雷叙川.拉美民意看中国[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2]萨莫瓦.跨文化传播：第6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3]周宸伊.中国在拉丁美洲软实力研究[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18.

[4]Eileen McEntee. Comunicación intercultural： bases para la  comunicación  efectiva  en  el  mundo actual[M]. Ciudad de México：Mc Graw Hall， 1998.

[5]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数据库[DB/OL].https： //www. hofstede-insights.com/country-comparison/

[6]GLOBE数据库[DB/OL].https：//globeproject.com/.

[7]中国一带一路网[DB/OL]. https：//www.yidaiyilu.gov.cn/.

2019年度大连外国语大学科研基金项目“中国价值观对西语国家传播中的语言美学构建”（项目编号：2019XJYB23）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