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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式的可投射性与意象图式

2020-05-25陈宵

文教资料 2020年8期
关键词:意象图式构式

陈宵

摘    要: 意象图式是一种认知语言学范畴下的理论体系。陆俭明曾提出构式是从对客观世界的感知到表达层面的分析假设,并指出构式的单义性,却未阐明原因。本文以V+Back构式和五字格构式“X也Y”为例,指出汉语和英语的构式皆具有单义性,根本原因在于一方面构式的内部投射,即定项至不定项的语义投射和定项部分的中心意象域至周边域的认知投射。另一方面汉语和英语的构式形式截然不同,语义却相对固定,背后的动因为人类认知域意象图式的共有。

关键词: 意象图式    构式    语义投射    认知投射

构式语法理论(Construction Grammar Theory)源于C. J. Fillmore(1990; 1988)的框架语义学(Frame Semantics),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意象图式(Image Schema)是一个在认知语言学范畴下广泛使用的概念(郑亚秋,2018: 52)。Goldberg于Construction: 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1995: 31)中明确指出:典型的构式绝非仅具有一个孤立的、确定的抽象意义(Sweetser 1990; Lakoff 1987; Haiman 1978; Rosch et al. 1976; Rosch 1973)。陆俭明于《构式与意象图式》(2009)一文中,通过具体的例子,表明构式并不具备“多义性”(Polysemy),且存在这种误解的原因在于句式与构式的意义不明,即句式既可以从形式出发,成为“F句式”(Form);又可以从语义出发,形成“M句式”(Meaning)(陆俭明,2009: 105)。正是这个原因,形成了“多义性”情况。而构式的“单义性”正是体现在形式和意义(语法和语义)的对应。这样的说法虽有一定道理,却无法从根本上阐释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语言两项基本特征的统一?笔者认为,要解释清楚这一问题,须从构式内部的投射,即定项对不定项的语义投射和定项部分的中心意象域至周边域的认知投射入手。本文所指的构式仅包括出现频率极高的可预测构式(包含定项和不定项的构式);类似于强调构式do/does/did+v.的固有构式因缺乏形式和意义的关联,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畴。

一、 V+Back构式的认知语义投射分析

印欧语系中小品词形态稳定(綦甲福 & 邵明,2010: 26),常于构式中做定项,从基本的空间域向其他不同领域进行投射(臧慧,2015: 20)。以英语中的V+Back构式为例。Back作为定项,以空间意义“后面”作为中心意象图式,投射至时间域、抽象活动域、情绪域和数量域(刘阳,2017: 280-281),见表1。

Ungerer和Schmid(2001: 38)认为:我们和周边环境的互动造就了意象图式的最初定义。从表1可知,小品词Back具备多种认知意象。空间域以概念隐喻的方式投射为各抽象认知域,并形成多项认知语义(刘阳,2017; 韩艳,2016)。 认知域的分界往往自构式语义本身出发,且具有一一对应关系。但这并非是Goldberg所谓的构式“多义性”,因为构式自身语义,即中心意象图式,投射至各认知域,产生了假“多义性”情况。根源在于人们脑海中意象图式的作用。

综上所述,back的认知语义具备以下最基本特征,即反方向性。这一点在空间域最显性,因而空间域则为中心意象域。刘阳指出:认知域的投射和分界往往由V+Back中的V,即不定项部分所决定。但根据以上对于V+Back构式的分析来看,Back这一定项部分的意义认知选择是根本动因,驱动着不定项部分的选择。

二、汉语中的语义投射现象——以五字格构式“X也Y”为例

五字格构式“X也Y”是当代汉语流行构式中的典型,多用于标题。虽然为了追求更加精确、完整的表达效果,此构式会以附加语、提示语、说明语等诸多形式加以确立(张谊生,2011:29-30),但构式的基本形式依旧为五字格,如减肥也时髦、中奖也悲哀等。根据吕叔湘的《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对于定项部分“也”字的释解(1980: 595-596),“也”字具有“纵使、无论、再”等让步关系的转折含义,亦可识解为“反预期”,如哲学也幽默、打工也快乐等。这类现象在Charles Fillmore而言,即为隐喻矛盾(Lakoff & Johnson 1980: 41)。

汉语不具备英语中屈折等形态变化,因此除小品词外,众多实词亦常会出现词性活用的现象,这一点在五字格构式“X也Y”中得到印证。“X也Y”中的Y部分常被隐喻或转喻化,发生词性活用现象,如“打工也快乐”的真实含义为“打工也(是)快乐(的事)”“特工也(做)流氓(的事)”“哲学也(是)幽默(的学科)”等。这类现象不胜枚举。“也”作为反预期标志,相较于X,Y的部分才是构式的重心。X即可指明构式的认知意象。根据张谊生(2011: 33)对构式“X也Y”异态表述的分类,提出对应的认知意象图式,见表2。

从表2中可见,X的多种认知意象中仅事物域和行为域意象是客观且明确的,其余二者模糊且主观,务必需要通过人脑中意象图式的加工方能识解,即状态域和身份域是事物域和行为域投射的结果;行为较之于事物而言更抽象,因此可以识解为事物域投射于行为域。

在五字格构式“X也Y”中,不定项部分X与Y呈现语義转折性,却呈现左右对称结构。基于汉语构式中的经济性和象似性原则,五字格构式“X也Y”具有以下特点:1. 运行的轨迹方向相反;2. 运行的轨迹是相同的,如图1所示:

三、 构式的可投射性

投射这一术语既可以指一系列连贯的过程,又可以指其结果。陆俭明(2009: 105; 2008: 149; 王黎,2005: 4)提出了构式从对客观世界的感知到表达的层面分析,表明构式的意义来源于认知域里的意象图式,并且以语言的形式浮现;结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形成构式。

张谊生(2011: 36-37)明确表达:随着时间的推移,“X也Y”构式是一个自非五字格的紧缩复句到完全定型的五字格式的过程;多种类型构式的演变表明类似的趋势绝非是个案。构式的经济原则面对的是动词的虚化(唐敏,2009: 72)。按照陆俭明的假设,意象形成于该语言为母语的人的认识域之中。面对经济化的构式,该语言为母语的人更易于识解;但面对构式语和母语不相符的情况,构式是否依然可投射呢?

Goldberg(2006)明确提及“构式的习得基于语言输入和普遍认知机制,且构式在各种语言中有所不同”。以英汉存在构式为例:

(4) 桌子上放着一杯水。

(5) There is a glass of water on the table.

(4) 、(5)两句例句表明,汉语存在句“NPL+V+着+NP”中,“存在处所”处在句子的起点、“存在物”位于末端;而英语存在句“There be+NP+地点状语”的“存在处所”处于句子的末端,而“存在物”于中间。虽然构式的形式并不统一,但“存在”这一意象必定包含于两种构式之中,连接着“存在物”和“存在处所”,且决定了句子的语义,即语义框架得以确立。

存在构式是一种基本构式。类似的构式无论在什么语言中都不胜枚举,尽管构式的形式多样,语义却相对固定,背后的动因即为人类认知域意象图式的共有。

人们具有对客观世界相似的认识;产生意象,抽象为意象图式;经过人脑的加工,转化为语义框架,并投射为形态不一的构式;最后选用合适、恰当的词语组合形成规则。不同于母语构式,充足的语言输入是为了获取不同形式的构式;在此基础上,由于人类相似的语义框架和意象图式,接收者得以在收到发出者的信息之后做出投射,引发人类的交际互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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