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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个维度谈马克思分工理论

2020-02-21陈光林张云霞

社科纵横 2020年11期
关键词:社会分工分工生产力

陈光林 张云霞

(江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无锡214000)

马克思分工理论包含着诸多内容,有关于分工的本质、形成、类型等等内容,有关于分工与所有制、唯物史观的关系内容,也有关于消灭分工、建立新型分工的重要内容。总体上看,从分工本身的属性、类型和本质去考察,构成了分工的技术维度。从纵向来看,不同时期包含着不同类型的分工形态,所有制关系不同,分工的历史形态也不同,纵向考察分工构成了分工的历史维度。从横向来看,马克思主要关注分工对现实状况和人的发展的影响,探讨分工在社会的合理性表达,并从私有制根源探究资本主义社会分工的缺陷,横向考察分工构成了分工的价值维度。“从技术、历史、价值三个维度审视分工发展的规律及其历史影响和作用机制,构成了马克思分工理论的基本逻辑架构。”[1]

传统理论学家对分工的技术、历史、价值维度僵化的、片面的理解,没有真正把握社会分工的本质,没有理解不同形态下分工的不同发展,更没有理解分工最终的价值指向。马克思正是在诸多文本中批判、继承传统分工理论的基础上形成完备的、成熟的分工理论。从三个维度理解马克思对传统理论学家的批判,有利于更加深刻地理解马克思分工理论中的本质与内涵,进一步明晰传统分工理论的不足与马克思分工理论的超越,进而阐述分工的双重影响,阐发资本主义自发分工中人缩小发展的原因,阐明“消灭分工”的具体举措,从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一、从分工本身的维度看马克思分工理论

(一)区分了人类社会不仅存在社会分工,还存在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

斯密在研究社会分工问题时,强调分工带来的巨大社会效益,指出分工增进了社会财富,促进了社会发展。他主要从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入手,分析分工使每个人的技能得以发展,每个人从事他所适合的工作,这样社会便不会无效率地重复生产,人们既使得个人的价值得以体现,又提高了劳动生产力的效率。即斯密所说的“劳动生产力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的更大的熟练、技巧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2](P66)在这里,我们要注意,斯密在分析社会分工问题时,是把分工当做是普遍的、一般的社会分工,而没有区别开资本主义所特有的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斯密在分析分工的积极影响时,主要从工场手工业内部的分工入手,来说明分工对生产力的作用。在分析分工的消极影响时,则又从整体社会分工入手,说明分工消极影响的常态化、合理化存在,其本质上是在为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合理性辩护。

基于以上现象,马克思一再强调,斯密的局限性在于将社会分工和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相混淆,从而将资本主义形态的分工当做是自然的、合理的存在。社会分工是基于性别、年龄和专业所长等要素对劳动者生产过程进行一定划分的结果,分工的生产资料由劳动者占有,分工的主导权由劳动者掌握,分工的目的是人类为了满足生产要求和发展需求所从事各项工作的自然分工。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是资本家为了谋取利益和巩固权益,利用资本集聚人力物力,从而积聚资本的结果。在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中,“现实中的个人”不再是有血有肉,从事实际活动的个人,而是资本家追逐利益和创造财富的工具和手段。在这一分工中,劳动者不再是生产资料的主导者,而是作为机器身上的“零件”,全面从属于机器的制造加工,更好地配合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马克思厘清了两种不同形态的分工,并揭示其本质上的差别,社会分工作为“分工一般”,它是所有社会形态所共有的活动方式,它使统一的劳动过程分化为不同的劳动领域和部门,精简了个人的劳动内容,提高了生产的效率,从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而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作为“分工特殊”,它是资本主义形态所特有的现象,“是资本家为了追逐利润,扩大生产,不断强化和细化生产过程的内部分工,使生产部门的各个过程和环节重新分化、组合的结果”[3]。值得注意的是,工场手工业内部分工是分工消极影响产生的主要来源,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由于分工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阶级、阶层和职业人群,造成了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片面、畸形的发展,所以马克思将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内部的分工“理解为特殊的、别具一格的、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征的形式”[4](P171)。

(二)阐述了分工是劳动的“社会存在形式”

在厘清了两种不同的分工形态,马克思进一步阐述分工是劳动的“社会存在形式”。马克思曾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国民经济学家进行价值批判时,把分工理解为异化劳动的外在表现形式,后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一步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理解分工,认为分工是异化劳动的根源,将分工与人的劳动结合起来进行考察是马克思一以贯之的方法论原则。在物质生产过程中,社会分工能够通过具体生产过程的划分让每个劳动力专门从事生产过程中的某一部分,通过专业化的操作量化生产,进行高效率的产出,即马克思所说的劳动分工“表现在不同种类的产品(或者更确切地说,商品)中的不同种类的劳动的并存”[5](P310)。马克思对“劳动的并存”作了进一步阐释,他指出如果很多人在相同的地点同时从事很多种劳动,这不是分工,这是不同的人在同一的地方从事着反复的工作。如果工人在生产过程中将一个程序向下一个程序顺序地推进,这也不是分工,因为它存在着连续性的程序,但是没有同时性的特点。劳动的并存是劳动的同时性,是“当产品完成自己的形态变化,从一个阶段转到另一个阶段的时候,并存劳动就同时生产出产品的不同阶段”[5](P321)。所以归结起来,分工意味着人的活动或者不同种类的劳动的分离和并存,即可以表达为分工是劳动的“社会存在形式”。

(三)强调了分工的本质不在于“划分”,而在于“结合”

斯密强调分工的“分”字,认为分工使专业的人从事专业的事情,从而提高了生产力,增加了社会财富。马克思批判指出,分工的本质在于“结合”而不在于“划分”,“划分”只是量化生产过程的手段,而“结合”才是简化劳动,促进生产的最终目的,分工是“划分”和“结合”的辩证统一。一方面马克思指出分工是对各种劳动力进行划分,并使其劳动力独立化,通过劳动技术的组合从而提高社会生产力。分工与生产工具有着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作用,生产工具的革新会带来新的分工形式,而新的分工形式又进一步要求人类发明和创造与之相适应的生产工具,两者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推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马克思指出分工的本质在于“结合”,斯密等人看到的只是工人在生产过程中被划分为一个个细小的版块,却没有看到是分工使相互独立的个人在一个机构中联合起来,从事共同的生产,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社会联系,分工是通过过程的划分实现更大范围内工人的联合。马克思通过举例的方式进一步指出:一个人可以搭建一间茅舍,但是一幢工程量较大的房屋就需要很多人的参与,一个人可以快速完成单一的工作,但是相对复杂的工作就需要很多人合作完成。正是基于这种协作劳动,实现过程划分和人力组合结合效果的最大化,从而创造更大的价值。同时,在分工“划分”和“结合”的特征上,马克思指出如果说协作一开始就意味着“合”即“协同劳动”或“联合劳动”,那么分工则是有计划、有规模的进一步的劳动协作方式。马克思揭示出分工发展包含着否定之否定的辩证形式,分工经历了由“合”到“分”再到“合”的过程,过程的划分只是分工的外在表象形式,而人力的结合才是分工的最终目的。马克思最终揭示出分工的实质在于协作和配合,通过协作配合,人可以最大化地创造更多的价值。

二、从历史发展维度看马克思分工理论

在分工的历史发展上,蒲鲁东唯心地构建自己的分工理论,他认为分工从人类产生起始就开始存在,分工是增进社会财富和提高人类智力水平的重要手段。在研究内容上,蒲鲁东主要对分工的“分”进行研究,分工在过程的划分中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种姓制度和等级制度,造成了社会的不利发展。在解决办法上,蒲鲁东从观念中构造分工问题的解决方案,得出分工具有二律背反的规律,提出保留分工的积极因素(正题),对分工固有的矛盾进行补救(反题),从而实现了分工二律背反的和谐统一(合题)。

针对于蒲鲁东绝对化、抽象化、永恒化地理解分工,马克思批判指出,“在他的整本书(即《贫困的哲学》)中都这样论述,仿佛这个一定生产方式的产物一直会存在到世界末日似的”[6](P578)。针对蒲鲁东从观念中构造分工问题的解决方案,马克思辛辣嘲讽道,这种解决方法是极其荒谬和可笑的。从分工的历史维度理解马克思分工理论,在于他从更大的范围内理解分工是特定历史阶段发展的产物,从现实的生产关系出发考察分工,探讨分工在现实中的发展。

(一)阐述了分工发生的前提

马克思指出,分工绝不是像蒲鲁东所讲的从人类产生起始就存在于社会的自然现象,分工的产生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分工的发生至少要具备两个前提,即‘人的前提’和‘物的前提’”[3]。在生产力相对低下的原始社会,几乎不发生任何社会分工现象,每个人在各自狭小的领域内谋取各自需求的东西。随着生产的发展和人类需求的扩大,人类开始意识到个人能力的局限性不能满足个体发展的需要,于是人类自发组织起来进行分工生产,即马克思认为分工“最初是自发地形成的”[7](P439)。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分工开始扩大起来,以至于最后发展到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自发分工的形态。首先在社会分工“人的前提”上,人是社会分工的主体,也是社会分工的承担者,分工要发生作用首先要求人的集合。如何促进产品又好又快地被生产出来?马克思认为人口数量的多少是影响分工效率高低的重要因素,即“人口的增加会使劳动生产力提高,因为这会使劳动的更广泛的分工和结合等等成为可能”[8](P398)。人口数量的增加提高了劳动生产力效率,以此影响分工的结果。资本主义各部门的细化发展必然要求更多的人口数量参与分工,进一步说明了分工发生“人的前提”的必要性。在社会分工“物的前提”上,由于生产资料被生产者集聚在一起,劳动者可以通过分工更好地利用生产资料,从而促进某一产业的快速发展,由此,生产资料的集中是社会分工进一步发展的条件,也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手段。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社会阶段,马克思强调分工自然条件的限制性,土壤的肥力和自然产品的多样性都会影响到分工。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快速发展,分工“物的前提”更多表现为资本的集中,资本使生产者集聚大量的原材料发明更多的生产工具和机器,从而推动分工的进一步发展。

(二)指明了分工发展的方向

从马克思分工理论的叙述中,我们可以找到一条关于分工有迹可循的发展方向,即在人类水平相对低下的社会阶段,对应的是以“人本身的自然为基础”的自然分工。在这一阶段,个人基于性别、年龄、个体体质上的差异和自然环境天然差别的原因而形成的自然分工,即马克思所讲的:“分工起初只是性行为方面的分工,后来是由于天赋(例如体力)、需要、偶然性等才自发地或‘自然地’形成的分工。”[9](P36)在这一阶段,自然环境的差异和人本身性别的差别,在社会分工中居于主导地位,发挥决定性作用。随着社会化程度的扩大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即在发展程度较高的社会阶段,对应的是以“劳动的分化和协作”为特征的自发分工。在这一阶段,人类已经能够生产出维持自己生存发展所需要的产品,自发分工主要是基于商品交换的原因进行生产。在这一社会阶段,人类不再绝对性地受着自然条件差异和自身差别的限制,而是开始利用生产工具和人口数量来弥补自然因素的差别,以及通过社会需求引导分工生产来彰显分工的社会属性。在这一过程中,人类自发形成了各种劳动专业分化和协同发展的社会分工,城乡分离现象也是这一过程中出现的,马克思指出:“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最大的一次分工,就是城市和乡村的分离。”[10](P69)资本主义自发分工导致了城乡分工,城乡分工导致了城乡的对立,城乡的对立又进一步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分化,城乡分工让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分化为两个对立的阶级,马克思评析这种现象为“城乡关系的面貌一改变,整个社会的面貌也跟着改变”[11](P183)。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自发分工本应该是对生产力的不断提高,但何以造成城乡的分离和对立呢?马克思给出了答案,“城乡之间的对立只有在私有制的范围内才能存在”[9](P58)。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源,资本主义自发分工使社会分化为两个对立的阶级,那些从事“精神劳动”的资本家为了追逐更多的资本,组织那些从事“物质劳动”的劳动者简化劳动、细化分工,使分工朝着更加极端、分化的方向发展,也进一步造成了工人的畸形和片面化发展。在资本主义自发分工中,生产力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是社会分裂为两个不平等的阶级,工人的发展受到了限制。马克思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自发分工绝不是社会分工的最终形态,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劳动者认识水平的提高,自发分工必然会让位于更加自由、全面的自觉分工,如何实现这一阶段呢?马克思也给出答案,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者会自动联合起来消灭以私有制和不平等分配关系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旧式分工”,从而建立自由、自觉的共产主义“新式分工”。

(三)说明了分工是特定历史阶段发展的产物

马克思指出,劳动者在资本主义自发分工中片面、畸形发展的状态不会持久延续下去,资产阶级用来剥削压迫无产阶级的武器,在一定物质发展的基础上,反过来将成为无产阶级取得自身解放的有力工具。在资本主义社会,随着人口的集聚和资本的集中,新增生产部门和细化分工等举措都进一步推进了生产工具的改造和机器的发明,从而带动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和社会整体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在商品经济资本逻辑的驱动下,在劳动者所长期从事的分工带给人压迫感和屈辱感的同时,也进一步促进了劳动者由于市场竞争需求或者就业困难而经常变动职业工作现象的产生,这种现象使劳动者掌握多种专业特长和劳动技能成为可能,更使普通教育和终身学习成为必要,它进一步促进了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同时,马克思指出:“由于机器和蒸汽的应用,分工的规模已使脱离了本国基地的大工业完全依赖于世界市场、国际交换和国际分工”[11](P193)。资本家对于利润的追逐斩断了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地域、文化和共同心理特征的联系,促使人们跨越原先的生活界限或者活动范围,在更大的范围内从事社会生产,“从而开辟了资本主义国际和国内两种市场,这种现象也消解了某种外在共同体对个人独立个性的遮蔽”[12]。随着分工不得不带给劳动者个性的解放和基于分工实现个人更广阔的的联合,劳动者面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压迫和个人自由时间的极度压缩,这些因素都促使劳动者联合起来占有全部的社会生产力,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从而“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3](P164)的自觉分工。在这一阶段,人们充分占有生产资料,并且“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4](P794)。

三、从人的发展维度看马克思分工理论

分工是作为生产力发展出现的正常现象,还是作为一种否定人的价值而失范性的存在?在涂尔干看来,分工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造成人的价值的扭曲和丧失,其本身的存在具有内在的合理性,它和个人的发展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涂尔干认为,分工首先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它和自然界的发展一样要遵循其本身的规律。在当代新兴技术发展的背景下,分工发展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这种趋势远在社会出现以前就已长久存在,并且遍及整个生命世界”[15](P4)。在涂尔干看来,分工是一个普遍的、客观的社会事实。在分工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上,涂尔干认为社会是一个完整统一的有机生命体,每个人都是有机生命体的一部分或者一个器官。在分工的类型上,个人都应该忠于自己现有的职业并且长期专注从事于一项劳动,分工发展的趋势是建立在专业基础上的有机合作,通过个人具体的协作就可以促进社会和谐统一发展。在对待分工的消极作用上,涂尔干指出,分工的发展和个人人格的进步是具有一致性的,因为分工本身包含着道德维度,个人在劳动过程中,作为一个有意识的个体存在,会对他所从事的工作有一个基本的认知,会了解工作的价值目标取向,也会体会到劳动分工的意义所在。同时,以斯密为代表的理论学家在面对分工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也指出,应该通过教育来改善这一情况,在各个地方和教区设立教育儿童的小学,斯密通过推行普通教育政策可以使国家获益匪浅来论证“青年教育设施费用”的必要性。

(一)资本主义自发分工是作为一种失范性的现象存在的

在分工消极影响的解决方案上,涂尔干解决分工问题的“不治之治”和斯密关于分工的“隔靴搔痒”,其本质都是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存在的基础上做微小的调整,改变不了社会等级结构差距和分配关系不均的实质。另外,他们把资本主义分工当做是前提性的范畴存在,只能证实分工的合理性,而提不出任何质疑,即涂尔干所说的:“我们发现,劳动分工对经济学家来说已成为一个普遍事实,经济学家首先谈到它,却没有能力向它提出质疑。”[15](P3)可见,传统理论学家在对社会分工进行研究时,把分工当成一个普遍的社会事实,所做的事情也是在尽力维护资本主义分工的存在。而马克思则批判地指出,分工在资本主义的发展绝不是社会发展的正常现象,而是作为社会发展一种失范性的现象存在,人的缩小发展正是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分配关系的不均造成的,若想重新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就要“消灭分工”,建立自由、全面的“新式分工”。

(二)理解马克思“消灭分工”的真正内涵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分析了生产力、生产状况和意识三个因素之间互相发生作用并出现矛盾的原因,而资本主义社会分工使城乡分离并使两个阶级进一步分化,马克思指出,如果要使三个因素不发生矛盾,只有“消灭分工”。国外有学者通过马克思“消灭分工”直观化的文字依据提出消灭分工的观点,力图建立完满多样的现代社会,这一观点的提出立刻引起了国内学者的普遍反对。学者们对马克思所说的“消灭分工”的内涵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消灭分工”的现代阐释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本文认为理解马克思所说“消灭分工”的真正内涵就应该回到马克思所谈分工理论的现实语境,整体考察关于马克思分工理论的具体文本,才能真正明白“消灭分工”的真正意旨。

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背景下,社会分工是资本主义追逐剩余价值的重要途径,也是造成阶级分化和人的畸形发展的重要手段。基于这种现实状况,马克思指出要“消灭分工”,消灭的是资本主义剥削压迫劳动者的旧式分工。马克思指出“消灭分工”的结果之后就没有话语论述了吗?事实不是这样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一步指出,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人的异化现象达到一定的极限,社会条件也趋于成熟,劳动者就会自动联合起来占有全部的社会生产力,推翻资本主义私有制,从而建立新型的社会分工,这种新型的社会分工是对马克思所说的“旧式分工”的辩证否定,本文主要从三个方面去谈马克思所说的“消灭分工”的真正意旨。

1.消灭“旧式分工”,建立“新式分工”。国内外大多数学者认为马克思提出的“消灭分工”是消灭资本主义社会“旧式分工”,站在人发展的立场建立自觉、自由的“新式分工”。在资本主义“旧式分工”中,劳动主体在社会生产活动中被划分为特殊的活动范围,固定于特定的劳动形态,因此分工也就成为束缚人、压抑人、奴役人的工具和手段,这种畸形、僵化的发展阻碍了生产的发展,所以要消灭资本主义形态中旧的、错误的分工。而马克思所设想的“新式分工”是怎么样的呢?他和恩格斯虽然没有详细设想“新式分工”的具体内容,但是已经为我们设想出“新式分工”所具有的大致特征。这种分工是为人的全面发展服务的,即消灭固定的专业划分,使每个人都能自由、全面地从事个体想要从事的工作。这种“新式分工”会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出现,在那个阶段,生产力高度发展,社会生产的东西能够满足个人的消费和自足,每个人不但可以去从事自己想要去做的物质生产工作,还可以去享受历史遗留下的文化遗产,可以去从事一切对人的发展有价值的工作,这是“新式分工”彰显的意义所在。

2.消灭“自发分工”,建立“自觉分工”。马克思所设想的新型的分工是消灭分工中工人受生产资料支配的“自发分工”,建立起工人自觉自愿进行劳动的“自觉分工”。马克思指出:“在中世纪,土地支配着农民,农民只是土地的附属物;手工工具支配着行会手工业者。”[16](P169)而到资本主义社会之后,这种物支配人的现象愈演愈烈,大工业机器不是从属于工人,而是工人从属于大工业机器,不是劳动者使用工具,而是工具使用劳动者,人在资本主义社会关系中完全被异化了,资本作为世界的主宰者决定着资本家前进的方向和劳动者悲惨生活的命运,一切人和物都自发地从属于资本,受着资本的支配。因此,马克思指出要“消灭分工”,并不是要消灭一切分工,而是消灭分工奴役人的自发性、支配性,从而消灭人类活动的异己性,使人的活动、人的力量、人的关系重新回到人本身。在这一阶段,人不再拘泥于特定的生产关系之内,受着社会权力和资本的支配,而是自由自觉地从事各种生产活动,积极利用各种生产工具实现自我的本质力量,并促进个人自主活动的充分发展。在这一阶段,人们从事活动的特征完全是自由的、自觉的,没有内在人本身的压迫和外在对物的从属,在充足的物质基础和高度的精神自觉的基础上从事生产劳动。在这一阶段,马克思所说的“消灭分工”,消灭的是分工的自发性,建立的是自由、自觉的“自觉分工”,即共产主义“自觉分工”。

3.消灭“劳动者分工”,建立“劳动分工”。分工包括主体和客体两个方面,即劳动分工和劳动者分工。劳动分工是劳动者专门从事生产过程的某一部分,是劳动本身的分化和独立化,是作为分工的客体方面存在。而劳动者分工是分工的人格化表现,是个人作为独立的个体表现与劳动职能之间的关系或作为分工的主体方面存在,分工的主体和客体之间既有联系又存在区别,在现实中可以对两者进行分离,保留社会分工积极的方面,进一步消除社会分工消极的方面。马克思所说的“消灭分工”是消灭劳动者分工,消灭劳动过程中“束缚人的奴役性的劳动的社会分工,即劳动者分工”[17],去除工人在劳动过程中被分工所束缚、压迫的主体性分工。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劳动分工会被细化为越来越多的版块,劳动分工的程序、部门也会更加专业化和复杂化,但是劳动者分工中对人压迫的强制性和对抗性会越来越弱,以至于到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完全消失,在这一阶段,不存在固定的劳动者分工,人们会基于能力的延长和兴趣的拓展的目的去从事各种劳动,社会分工反过来会成为人全面发展的有效手段。最后的我们所要讨论的是分工是否会被消灭,马克思指出,“分工不会因为某个人‘把它从头脑里挤出来’而消灭”。分工的产生不是蒲鲁东提出的抽象的、永恒的、绝对的产物,分工的消灭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分工消灭的过程与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如影随形,只要具备足够的物质条件和充足的社会发展,分工消灭的过程也会不断加速,以至于最后想要保存旧的不适合人的发展的劳动分工的行为都会成为一种愚蠢的观念。

四、结语

从技术、历史、价值三个维度去理解马克思分工理论,可以看出分工本身所包含的内在规定性,从而厘清马克思分工理论与唯物史观的联系,剖析马克思分工理论的实质是对“人的发展”问题的重视。从这三个维度,马克思对传统理论学家关于分工的误读进行一一批判,阐释出了辩证的发展的分工理论。在对待分工问题上,马克思从来都不是单纯就分工谈论分工问题,而是深入探究分工背后的人的异化的扬弃和人的价值的弘扬,从而揭示出马克思分工理论的最终价值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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