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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契尼唯一的喜歌剧:《贾尼·斯基基》

2019-12-12:欧

歌剧 2019年11期
关键词:喜歌剧贾尼普契尼

文 :欧 南

正如歌剧的衰落一样,在19世纪,喜歌剧也逐渐也淡出了舞台。威尔第只为意大利贡献了两部喜歌剧作品,早期的《一日之王》是罗西尼风格的,晚年最后一部喜歌剧《法尔斯塔夫》,有点受瓦格纳歌剧的影响,虽然威尔第自己并不承认。总之,《法尔斯塔夫》已经不是传统的意大利喜歌剧了。而威尔第的继承者普契尼,同样在喜歌剧领域没什么建树,他唯一的一部喜歌剧《贾尼·斯基基》是一出独幕剧,从分量上来说,只是一个“小玩意”;风格同样也不是传统的,它糅合了威尔第的戏剧性和普契尼特有的抒情风格,尤其是那首广为人知的“我亲爱的爸爸”,是标志性的普契尼风格的抒情咏叹调。

在歌剧史上有两套著名的联剧,一部是大家熟悉的瓦格纳的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另一部就是普契尼以三部独幕剧《外套》《修女安杰莉卡》和《贾尼·斯基基》串联而成的三联剧。对于前者,知道的人很多,影响力巨大;而普契尼的这套,由于分量较小,影响力并不大。从歌剧本身来说,瓦格纳的这套堪称歌剧史上绝无仅有的庞大的作品,集中表现了瓦格纳带有晦涩灰暗气息的哲学思想,是研究瓦格纳音乐思想的重要的文献,且四联剧虽然相对独立,故事却是完整的。相比之下,普契尼的这套歌剧只能算是一个小玩意,且每部歌剧独立成篇,在情节上并无关联。只是因为都是独幕剧,才使得它们连成了一个整体。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三联剧”其实并不成立,完全可以分开。事实上,在三联剧首演以后,它们曾经被拆开单独演出,只是后来才恢复了普契尼的初衷。

上、右页:2015年洛杉矶歌剧院推出的《贾尼·斯基基》

右页:2015年洛杉矶歌剧院推出的《贾尼·斯基基》

OUTLINE /Gianni Schicchiis a comic opera in one act by Giacomo Puccini to an Italian libretto by Giovacchino Forzano. The work is the third and final part of Puccini’sIl trittico—three one-act operas with contrasting themes—originally written to be presented together.

或许是因为这套三联剧的创作在时间上比较连贯,从1913年创作的第一部《外套》到1918年完成的《贾尼·斯基基》,普契尼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这三部“小品”歌剧的创作中。或许是普契尼不允许别人将三剧分开演出,而且写三个独幕歌剧是普契尼最初的愿望——之所以它们没有在短时期内完成,是因为普契尼并不是一个有计划、严谨刻板的人,当他写《外套》的时候,另外两部歌剧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想法——所以三联剧的写作完全是没有逻辑关联的,它只是一个冲动,一种仿佛不经意的、闲聊的时候对朋友说:“哎!你看我写三个独幕剧怎么样?”的兴致所致。

有意思的是,或许普契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三联剧创造了他歌剧创作的三个唯一:《外套》是普契尼唯一的真实主义歌剧(如果较真的话《西部女郎》勉强也算);《修女安杰莉卡》是唯一一部完全由女声演唱的歌剧;《贾尼·斯基基》是普契尼唯一的一部喜歌剧。

说起普契尼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南宋词人柳永。“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是当时的实际情况,柳永的词因为既通俗易懂,又婉约优美,故此深受当时人的喜欢。但在趣味正统的士大夫那里,柳永显然是个伤风败俗、没有品位的暴发户,其所作的词“浅近卑俗,自成一体,不知书者尤好之”。(宋王灼《碧鸡漫志》)贬一句,再褒一句,又打击一大片,尤其是“不知书者尤好之”的评语,似乎已是盖棺论定了,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市井之徒的宠儿。而柳永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和普契尼非常的相似。在很多人眼里,普契尼多少也是一个没有品位的、专以吸引市井之徒眼球的庸俗作曲家。布里顿甚至声称自己听普契尼的歌剧《波希米亚人》时,这种音乐的廉价和空虚让他恶心极了。有意思的是,贬低者都是来自同行,只不过,王灼未见有词传世,布里顿却是20世纪最重要的歌剧作曲家,只是受欢迎的程度远不能和普契尼相提并论。所以,这种夸张的非难或许可以看作是同行的嫉妒。

普契尼真有那么不堪吗!斯特拉文斯基给出了相反的意见,他认为《波希米亚人》是普契尼伤感的天才和剧情完美的结合。同样,身处现代派音乐包围中的普契尼,虽然对这种时尚的作曲手法不闻不问,却认为德彪西的歌剧《佩利亚斯和梅丽桑德》和勋伯格的声乐套曲《月光下的皮埃罗》是现代派音乐的杰作,由此可见普契尼对音乐的鉴别能力,只是他不愿去创作这类作品罢了。普契尼清楚地知道他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音乐,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们喜欢并追逐毫无意义、缺乏逻辑的音乐。没有人再重视旋律的创作,即使创作了旋律,也只是俗套而已。人们认为交响乐应在歌剧中占支配地位,我恰恰相反,认为这正是歌剧的终结。”正是这种简单又不浮夸的认识,使得普契尼成为威尔第衣钵的唯一继承人。

1918年大都会歌剧院首演了《贾尼·斯基基》

2015年洛杉矶歌剧院推出的《贾尼·斯基基》

普契尼不是圣人,不是学究,他写音乐是为了能让人感动的,不是让人去装模作样地琢磨、去写论文的,这或许是普契尼的明智之处。当然,意大利人生来不会去写枯燥乏味的音乐,理查·施特劳斯可以继承瓦格纳,普契尼同样可以继承威尔第。歌剧永远是意大利的,它属于一个充满阳光、情爱、激情和忧伤的民族。普契尼这套三联剧和瓦格纳相比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小玩意,一个和大型悲剧《托斯卡》相比起来的消闲之作,仍然充满着普契尼式的抒情甘美的旋律,让人爱不释手。

三幕剧的脚本前者由诗人阿达米编剧,他也是普契尼的歌剧《燕子》的脚本作者。后两部由福扎诺撰写。三联剧于1918年12月14日在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举行了首演。由于“一战”以后混乱的局面,普契尼没能亲自去参加首演,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总监加蒂-卡萨扎给他发来了一份热情洋溢的贺电,声称:“大获成功,每部歌剧结束时都是喝彩声,总共有40次谢幕,特别是对《贾尼·斯基基》很狂热。”由于《贾尼·斯基基》的大获成功,使得人们单独把它抽出来演出,后来又把它和《外套》放在一起,唯独冷淡了神秘哀伤的《修女安杰莉卡》,这使得普契尼非常愤怒,在他的心目中,其实最偏爱的是这部被他称为“心爱的小修女”的《修女安杰莉卡》。有趣的是,这套三联剧在德国演出的时候,德国观众最喜欢的却是这部《修女安杰莉卡》,这可以看出不同民族对音乐不同的选择,德国人热情的崇拜瓦格纳冗长乏味的所谓“乐剧”,而意大利人更容易为一首美妙的咏叹调所陶醉!

就像我们上面说过三联剧是普契尼歌剧创作的三个唯一那样,这三部歌剧在风格上也各具特色。《外套》在粗俗阴郁的氛围中,表达了真实生活的严酷和可怕,这部歌剧的剧情有点类似列昂卡瓦洛的《丑角》,也是一个关于情杀的故事,是巴黎纸醉金迷的侧面。在浪漫的塞纳河畔,一桩家庭的悲剧使人们在夜幕下战栗。歌剧的音乐是普契尼歌剧中很少见的那种沉郁和灰暗,往日的抒情和浪漫在这里一扫而空。《修女安杰莉卡》是一部唯美中带有忧伤的神秘剧,音乐纤细华美。而三联剧中至今最受人们欢迎的喜歌剧《贾尼·斯基基》则是一出近乎闹剧的喜剧,音乐风格也是普契尼少有的那种幽默轻松的气息。

《外套》的故事发生在巴黎塞纳河畔的一艘驳船上,这部歌剧充满了一种阴暗的色彩。从米凯莱暗示焦尔杰塔:“人都有外套,它可以包藏爱情和喜悦,但也能包藏悲伤。”便能说明歌剧基调的阴沉。这部歌剧使人诧异的是,似乎很难和普契尼一贯的抒情气息联系起来。正如普契尼并不擅长写喜歌剧那样,这种题材的歌剧是普契尼歌剧中仅有的一部,但也有人认为这部歌剧其实表达了真实的普契尼。普契尼生于音乐世家,不过在成名前他却曾经历过潦倒的生活,或许正是这段经历促使了他对人生的理解。如果说《波希米亚人》多少还是浪漫主义的产物,《外套》则完全是令人不抱有任何幻想的、残酷的现实。正如普契尼的朋友马格拉夫所说的:“在《外套》中,工人第一次出现在舞台上,更确切地说,他们完全不是被描写成无名的大众,而是作为具有自己特征的个人,每个人对压迫的反应都不同,或许麻木地屈从于不幸的生存,如在酒精中寻求慰藉。”

《修女安杰莉卡》是一个有关修道院修女的故事。这是一部风格唯美,但题材仍然是让人心碎的歌剧。如果说《外套》所反映的是现实生活中无奈的悲剧的话,这部歌剧则反映了人性无处不在的恶,人们在道德的外衣掩护下,可以随意摧残一个无辜人的生命和感情。或许,我们不难理解普契尼对这部歌剧的偏爱,圣洁的情感只能在幻想中出现,在社会普遍“恶”的现状下,普契尼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寄托于圣母的宽恕。这部歌剧中的音乐非常优美,尤其是安杰莉卡所唱的咏叹调“没有了妈妈”,旋律之美,可比《贾尼·斯基基》中的“我亲爱的爸爸”。

人们对于《贾尼·斯基基》的了解,基本上还是得益于歌剧中的那首甘美的咏叹调“我亲爱的爸爸”,这首咏叹调把普契尼式的旋律美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夸张地说,这是歌剧史上最美的咏叹调。关于这首咏叹调,很多评论家认为这纯粹是普契尼为了满足大众需求而特意谱写的。但这就是普契尼,他不是为一个虚幻的理想而写作,他是为了票房和取悦观众。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普契尼不会浪费自己的才华去写那些观众不知所云的音乐,正如瓦格纳不会为取悦观众而写他认为无聊的音乐。

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喜剧,故事发生在中世纪的佛罗伦萨。富商博索·多纳蒂死后将所有遗产捐献给了教会,这使得前来吊唁的众亲友大怒。这时有一个青年里努奇奥提议,让贾尼·斯基基来假扮垂危的多纳蒂,并邀请公证人前来重新订立遗嘱,让遗产和众亲友均分。贾尼·斯基基不肯,但他的女儿劳蕾塔正和里努奇奥热恋,她央求父亲,贾尼·斯基基只能答应。

公证人到场,贾尼·斯基基假扮多纳蒂躺在了床上,却将大宗遗产留给了自己。等公证人走后,众亲友大怒,却被贾尼·斯基基赶出了家门,贾尼·斯基基说,这是为了女儿的幸福才将遗产留给了自己,但自己一定会妥善处理老友的遗产,这时一对恋人幸福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部喜歌剧是三联剧中最受人欢迎的一部,一般认为这部歌剧的题材是来自但丁的《神曲·地狱篇》中的第30章,其实和但丁的原诗并不相干,普契尼只是取用了但丁原诗中的人物和伪造遗嘱这一事件,剧情则完全是杜撰出来的。但在普契尼创作这部歌剧的时候,遭到出版商里科尔迪的反对,因为他想象不出普契尼能创作喜歌剧。同样的是,熟悉普契尼的观众也不敢相信普契尼的喜剧才能。所以,当歌剧在意大利各地上演的时候,激起观众强烈的反响是难免的,人们除了工作生活之外,最熟悉和喜爱的便是普契尼了。《贾尼·斯基基》出人意料的给人们带来的是一种不同于传统的罗西尼、多尼采蒂等人滑稽、戏谑式的喜剧风格,它有着普契尼式的抒情性,这种浓烈热情的抒情性,即使是威尔第也是望尘莫及的。

喜歌剧到普契尼时代,基本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20世纪基本没有出现有重大影响的喜歌剧作品,不但是喜歌剧,即使是歌剧,这个曾经在欧洲产生巨大影响的剧种,也逐渐式微。现代派歌剧赶走了大量听众,普契尼可以说是意大利歌剧的终结者,即使和普契尼同时代、但比之活得更久的奇莱亚,和普契尼相比,其影响力也是微乎其微。

多明戈饰演的贾尼·斯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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