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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议卢卡奇的物化批判及现代启示

2019-06-11周启杰张佳欣

知与行 2019年1期
关键词:物化异化

周启杰 张佳欣

[摘要]格奥尔格·卢卡奇被誉为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他针对20世纪初无产阶级革命的历史命运和前景,提出了主客体统一的原则是无产阶级获取解放的可行路径,无产阶级不仅要消除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虚假合理性,还要掌握政治及文化上的领导权。1923年发表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在继承马克思异化观和商品拜物教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物化理论,指出资本主义的“物化”现象侵蚀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无产阶级要超越眼前的局部的虚假利益,真正承担起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就必须首先了解资本主义的合理性是被“物化”所掩盖的虚假的合理性,资本主义的现实是“物化”的现实。物化本质上指人的劳动活动以及由人的劳动活动创造的物质产品变成了某种控制、支配人的力量,根源就是由于主客观两个层面的对立所引起:从客观层面来看,出现了一个不受人控制,独立于人之外的物与对象的关系世界;从主观层面来看,人自身的活动——劳动成为与人对立的客体,人的意识也被这种假的合理秩序所蒙蔽。物化理论不仅在卢卡奇的思想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且开创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现代性批判之先河,对现实社会生活也有着不容忽视的警醒作用。然而现代社会早已被物化所侵蚀,追求金钱(货币)成了人的人生理想,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资本主义社会,在我国市民社会生活领域似乎也出现了这种物化意识。分析卢卡奇物化理论,有助于我们真正认清当前社会的“物化”倾向,把握好社会主义发展的正确方向,站好社会主义的政治和文化立场,不被资本主义社会看似合理的现象以及眼前的局部利益所蒙蔽,从而使我国新时代社会主义能够得到综和、协调与健康的发展。

[关键词]物化;异化;商品拜物教;人性货币化

[中图分类号]B50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8284(2019)01-0135-05

青年卢卡奇以马克思《资本论》对“商品拜物教”思想的分析为基础,得出了与马克思异化理论极其相似的“物化”理论。按照卢卡奇的定义,物化是指“人自己的活动,人自己的劳动,作为某种客观的东西,某种不依赖于人的东西,某种异于人的自律性来控制人的东西,同人相对立”[1]152。这是由于主客观两个层面的对立所造成的:从客观角度来看,出现了一个不受人控制、独立于人之外的物与对象的关系世界;从主观角度来看,作为人自身的创造性活动的劳动活动成为与人对立的客体,这个客体虽然“服从于支配社会的客观自然规律”[2]7,却脱离了人而独立于客观世界中。物化理论是青年卢卡奇对资本主义看似合理的现实的批判,虽有其局限性,但仍然具有启示现实的极大价值。

一、物化思想的理论来源

卢卡奇物化思想的根本理论来源是马克思的 “商品拜物教”理论,是指在私有制的商品经济中,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所遮盖,这样,商品就有了一种属性,使它似乎具有决定人们命运的神秘力量。马克思这样描述: “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2]88-89基于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定义及分析,卢卡奇指出“商品拜物教”问题是专属于现代资本主义的问题,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了物与物的关系是资本主义商品结构的本质基础。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社会关系是被具有看似合情合理、毫无缺陷的自律性和严格性的对象性给掩盖的。

1932年之前,卢卡奇并没有看到过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为什么说其物化论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极其相似,原因有两点:第一,他虽然没有阅读过马克思的《手稿》,但在马克思的其他文献中接触到了异化概念及其思想,尤其是《1856年政治经济学手稿》与《资本论》,马克思谈到了现代社会统治的新形势,即“人对物的依赖”和“商品拜物教”现象,异化和物的统治思想就成为物化论的理论根源。第二,他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到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但异化概念和思想早已被近代思想家所接受。此概念最早始于《旧约》中关于偶像的崇拜,西方近代政治思想中,霍布斯与卢梭等人表达为权利转让,古典经济学表达为劳动对象与生产者的分离,黑格尔与费尔巴哈则把异化推向了哲学的新高度。黑格尔在中性的意义上认为异化即外化,它是绝对精神运动的必要环节,费尔巴哈认为异化是主体对自身施加的统治,宗教神学就是人自身本质的异化。马克思则以人自由自觉地活动为价值前提,以人的普遍解放为目标观照,以哲学观与政治经济学思想的有机结合为支撑,创立了自己的异化劳动学说。其主要内容指,劳动本应是人自由自觉的活动,结果却成了人为生存而被迫的生产活动,异化理论包含四个层面的异化即劳动产品与人之间产生的异化层面、工人与自己的劳动活动本身产生的异化层面、人与自己类本质产生的异化层面、人与人社会关系产生的异化层面。虽然卢卡奇物化理论与马克思异化理论相似,但两者之间还是存有差异。首先,是概念上的差异,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是将物化和异化分开的,马克思将物化当作是劳动对象化并承认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即劳动生产出劳动产品亦即劳动的实现就是劳动的对象化,而卢卡奇却没有将这两者区分开来,将物化就当作是马克思定义的异化来分析。其次,是产生原因上的差异,马克思认为私有制的产生导致社会分工的形成,分工使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变成了局限于某一特定领域的为了自身生存和发展而必须的活动,从而使人的劳动具有了抹杀人个性的属性。而卢卡奇则将物化的产生归结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形成。“现代资本主义产生的所有经济—社会前提,都在促使以合理物化的关系取代更明显展示出人的关系的自然关系”[1]158。实际上,物化只不过是异化的一种形式。最后,是物化的消灭上的差异,卢卡奇将重点放在意识领域中,即异化皆源于人类丧失了主体意识,无产阶级意识的成熟并恢复意识形态与文化领导权要求是物化消灭的根本途径,这一观点显示了其理论的局限性。而马克思则站在历史和实践的科学基础上,认为消除分工与生产的落后状态是消灭异化的基础,私有制的灭亡与共产主义的实现才是鏟除无产阶级异化的正确途径。因此,我们要客观分析卢卡奇的物化与马克思的异化之间的关系,不能忽视卢卡奇物化批判的文化立场。

卢卡奇物化理论建构的思想来源还包括对韦伯合理性思想的批判。在韦伯看来,现代资本主义是建立在一个以现代科学,尤其是以数学和理性实验为基础的合理计算与预测之上的社会形式,正是由于这种“合理性”,西方发达资本主义才能够得到正常运转。韦伯批判马克思将经济领域的生产实践活动当作是决定人类历史发展的因素,并由此阐释了资本主义的起源与历史发展,将人类历史和资本主义的起源归结为文化领域的“一种特殊的精神气质”以及“价值观念”。他对马克思关于经济基础理论的颠倒,使得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合理性正当性的批判得到了消解,将人获取利益、利润、对于金钱的追求当作是人自身带有的欲望,从而将资本主义制度看作是“对这种非理性欲望的一种抑制或者至少是一种理性的缓解”[1]9,将存在于资本主义的经济行为当作是一种和平形式的获利行为。在理性条件下,这种行为可以根据资本的核算来调节。青年卢卡奇坚持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通过对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形式的分析,揭开了资本主义合理化形式的面纱,看到了掩藏在其背后的真正的资本主义物化现实。他指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合理化的本质是人被当作丧失了自己主体性的物,又通过社会分工,将合理化变成了人们认为的理所当然,找不到其问题所在的普遍意识。在资本主义生产不断走向更高水平的合理化过程中,人的个性及属于个人特有的本质被消除了,人在这一资本主义合理化运转形式中只是作为计算过程的一个因素而被客体化了。而韦伯所认为的那种资本主义生产的“普遍规律”只是一种偶然的、孤立的规律,不具有普遍意义且是一种虚假的合理化“规律”。当然,也是在韦伯工具理性的基础上,卢卡奇创造性地延伸了物化在理性化时代的具体表现形式,即“人的数字化”“人的客体化”“人的原子化”。

二、物化的主要内涵

(一)物化造就了“第二自然”

所谓“第二自然”是指存在于人之外的一个物以及物与对象关系的世界,“资本主义社会的人面对着的是由他自己(作为阶级)‘创造的现实,即和他根本对立的‘自然,他听凭它的 ‘规律的摆布,他的活动只能是为了自己(自私自利的)利益而利用个别规律的必然进程。”[1]210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活动只是作为这个 “第二自然”客观规律的一部分,他只是活动或者事件的客体。“他的主动性的活动范畴因而将完全是向内的:它一方面是关于人利用规律的意识,另一方面是关于他内心对事件进程所作的反应的意识” [1]210。即这个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人创造的“自然”成了不属于人、独立于人的现实。物化使人丧失了其之所以为人的本质,物化关系就表现为物与物之间的自然关系,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物化”遮蔽了。“自然”就成了这样一个将一切“反对不断增长的机械化、丧失灵魂、物化的内在倾向,都倾倒于其中的容器”。在这时,它就获得了非人的意义。人可以认识并利用其“规律”但却不能控制它,存在于一个独立于人之外的没有人主体性参与的按一定规律运转的客观自然世界。

(二)劳动过程变成了可计算的过程

首先,在现代资本主义物化的现实里,总体的劳动过程被逐步分解为独立的专门部门,工人工作被简化为机械化专门职能。他们同整体产品的联系被切断了,这种现象对他们来说越来越成为合理的现实。似乎他们掌握的专业技能就是他们唯一可掌握的生存方式。其次,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在劳动过程日益机械化、程序化、合理化的同时,渐渐变成了可以“按客观计算的劳动定额”。在社会的合理化形式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能够将劳动作为可以被计算的东西而精确测量。劳动过程的这种可计算性打破了劳动产品本身的由质决定的统一,因为整体的劳动过程被分解为一个个机械化的局部过程,其计算才能实现,从而达到合理化。人在这一过程中,逐渐丧失了自己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并作为可计算和可操作的机械性部分被纳入了某个机械系统里。在这个系统中,他没有办法展现出自己特有的个性和属性。因为他发现这个系统是天然存在的,自己的意志在这里完全起不上任何作用,他只能认识其“规律”,并按照这种看似合理的“规律”工作,并作为规律的一部分被安排在合理性之中。

(三)物化使人成了客体

人在物化的社会系统里,难免不被物化所侵蚀。在资本主义看似合理的机械化规律中,人的劳动力成为可以出卖的商品,作为拥有劳动力资本的人因此有了物的属性。人原本作为主客体相统一的存在因而成为纯粹客体性的存在,工人的地位被降低到了与产品同等的水平,“工人必须作为他的劳动力的‘所有者把自己想象为商品” [1]161。工人所能付出的劳动力是他唯一的资本所在,也是工人自有的特殊地位与价值所在。“就他的命运而言,对于整个社会结构有意义的是,这种自我客体化,即人的功能变为商品这一事实,最确切地揭示了商品关系已经非人化和正在非人化的性质。”[1]161人的主体性的丧失以及主体的客体化,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真正现实也即它的合理性所在。因为只有商品生产者作为客体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运转的规律里,才能实现资本主义社会的持续发展。在这种社会里,工人作为商品才是他真正作为社会存在的意义。因此,在资本主义机械化的生产系统里,工人更像是一个零部件,可以被随时更换和替代。劳动本来是人的活动且应该受人所控制,现在却成了控制人的东西从而作为异于人、不依赖于人的东西而存在。人与物相提并论,是资本主义最残酷也是最不易发现的事实。

(四)人的意识的物化

意识的物化表现为,物化被当作是合理的现实进入人的意识领域。这种表面上的合理性即现实的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秩序被彻底地当作是恒定不变的客观规律被人们所接受。“随着对劳动过程的现代‘心理分析(泰罗制),这种合理的机械化一直推行到工人的“灵魂”里:甚至他的心理特性也同他的整个人格相分离,同这种人格相对立地被客体化,以便能够被结合到合理的专门系统里去。”[1]154 工人的‘灵魂已经将这种机械系统当作是现实的合理存在,当作是普遍事实而承认,当作是现实规律而遵循。他们没有认识到这种合理性只是一种虚假的合理性,是消灭了人的本质的存在。也就是说,工人在事实上被自己的劳动所奴役,但是他并没有认为自己成了被控制的客体。他相信,自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将劳动力作为商品出卖就是自己主体性的表现。他没有意识到正是由于这种可以将劳动力作为专属于自己的资本而交易的“自由”,劳动过程的合理机械化才具有了可能性。正是在那种机械化的劳动中,人丧失了自己。“只有在整个社會生活按此方式细分为孤立的商品交换行动时,‘自由的工人才能产生出来;同时,他的命运也必须成为整个社会的典型的命运。”[1]159

物化理论是从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分析中得出来的,卢卡奇在异化的意义上使用物化概念,并以其作为对资本主义认识的崭新视角。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提出了异化理论,但手稿正式发表之前卢卡奇就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表达了物化思想。他的物化理论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的共识之处表现了其非凡的理论思考及观察力。卢卡奇对资本主义物化现实的揭示与批判,开启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现代性批判的基本路向,并给当时沉浸在资本主义虚假合理性中的失去了革命意识的无产阶级以现实警醒,甚至现在看来,卢卡奇所批判的资本主义的“物化”合理性也具有揭示现实的重要意义。但辩证地来看,卢卡奇物化理论还具有局限性,首先表现在,他是在与“异化”的同一意义上使用物化概念,即对物化概念的界定非常模糊,没有认识到物化在劳动对象化含义上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没有认识到物化的另一个积极层面,即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对象化换句话说也就是劳动的实现。劳动的实现就是生产劳动产品,这是劳动的意义所在。其次,卢卡奇认为物化只是资本主义特有的现象,没有意识到这一现象具有普遍性,只要有私有制的存在以及社会分工的出现,社会中就会存在物化现象。最后,卢卡奇将物化的消除归于无产阶级意识的成熟,因此他在书中还详细介绍了阶级意识,论述了无产阶级具有阶级意识的重要性,说明了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没有办法超越物化,因为其利益与地位是无法形成具有总体性的阶级意识的。只有有着特殊历史地位的无产阶级,才是克服物化的根本力量,也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形成关于社会总体性的阶级意识。但是在思维领域就要铲除由现实私有制以及分工造成的物化,只能带有一丝理想主义色彩。诚然,无产阶级意识到自己是被物化的阶级,其阶级理论的成熟是进行物化革命的重要条件,但客观条件“天时”以及“地利”才是革命成功的主要因素。

三、物化思想的现代启示

在如今的社会生活中,物化理论依然具有重要意义。物化不仅是卢卡奇时期的社会问题,现代生活也越来越陷入了由物化导致的生存困境。深刻研究卢卡奇物化理论有助于我们真正认识现实生活的合理假象,让人的本质得到回归。物化渗透进现代生活,首先表现为人的生活被异己的力量所控制和决定,即对象世界本应是为了人更好地适应自身的发展,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应该是人所控制并依赖于人的东西,现在却成为不受人控制,不依赖于人的东西。物化在现代生活中,主要表现为人们对货币的过度追求和渴望,使得货币这种带有物的属性的现实存在成为异于人的力量,它不受人控制,不依赖于人,却控制着人,被人类依赖着。物质财富高于一切思想及行为正在现代社会生活肆意流行。无论是人的地位、能力、 品质还是德性,似乎始终是以这个人所获得的财富为评价标准。

财富在现实中表现为个人占有的货币量。马克思认为:“货币,因为它具有购买一切的特性,因为它具有占有一切对象的特性”[3]137,因此,“它被当成是万能之物”。即货币具有可以购买一切客观事物的特性。货币的这一万能特性使得在现实生活中,主要表现为以货币储存量为主要形式的物质财富严重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只要手中握有足够的金钱或者说拥有大量的物质财富就等于拥有大量的货币,这样也就能够拥有“一切”,因为货币具有购买一切的特性。“货币的特性就是我的——货币占有者——特性和本质力量。”[3]139也就是说,“我”拥有财富,“我”就拥有一切即货币决定一切。因此,“我是什么和我能够做什么,决不是由我的个人特点决定的”[3]137,而是手中掌握的金钱(货币)所决定,只要拥有金钱(货币),“我”能够买到靠“我”本身能力不能得到的东西。“凡是我作为人所不能做到的,也就是我个人的一切本质力量所不能做到的,我凭借货币都能做到。”[3]140货币能够将“我”的主观愿望变成现实,能够将“我”观念形式的存在转换为现实的存在。没有货币,“我”的那些需求只是纯粹存在于观念之中的东西,这样的需求只是无效的,因为它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货币“把现实的不完善性和幻想,个人的实际上无力的、只在个人想象中的本质力量,变成现实的本质力量和能力”[3]141。

(一)人的价值货币化倾向

所谓价值,从哲学意义上来说,是客体的属性对主体需要的满足。人的价值就在于能够“运用社会实践的方式,进行变革自然和社会的创造性活动”。人的价值的货币化倾向具有两种层面:第一层含义是指由人的创造性活动创造的劳动产品能交换较多的一般等价物即货币,它能满足人的需要的范围越大,其价值也就会越大。之所以将人的价值的货币化的第一层含义归为现代生活的物化,是指在现代社会中,人倾向于认为劳动产品的价值存在于获得货币财富的多寡。因为劳动产品能够交换越多的货币财富,其交换的其他劳动产品也就越多。也就是说,劳动产品的价值就在于货币的价值,货币成了劳动产品与人之间关系的中介。因此人的创造性活动不再是自己主动且乐意的互动,而是为了獲得能够维持生存的货币财富而被迫地压抑人的自由与本质的活动。至于人们在选择创造劳动产品的活动时,更倾向于选择其所创造的劳动产品能够获得较多货币财富的活动。这个现象,反映在现实生活中,就体现为人们在接受高等教育选择专业时或者在进入社会准备工作选择行业时,通常会选择其创造的产品的效益可获得更多的(以货币财富为表现形式的)工资为参考取向。

人的价值的货币化的第二层含义是指人的价值的衡量标准似乎主要变成了其创造性活动是否能够获得较多的货币财富。意思是说,人的价值似乎就主要在于自身的劳动活动是否能够获得更多货币财富。即使说在现代社会表象中,似乎“我”是否有被爱的价值不在于“我”是否有被爱的本质,“我”是否有被尊敬的价值也不在于“我”自身是否有可被尊敬的本质力量,“我”的种种作为人应该有的价值都不可凭借我自身的本质力量而被认识到。只有获得更多的货币财富,“我”自身的价值才会被认可甚至“我”自身没有的价值也因“我”占有的货币财富而获得。现实中,一个人的成功也是其价值的体现,而成功的人,按照现代衡量标准来说必定是占有较多货币财富的人。

(二)人们之间关系的货币化倾向

金钱(货币)的力量使得人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开始变成由货币可控制的关系。人们之间关系的货币化表现在现代社会中,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背后占有的货币财富之间的关系。马克思认为,货币能“迫使仇敌互相亲吻”,“冰炭化为胶漆”,它能够改变一切可能由人的本质力量不能够获得的关系。在这个荒谬的社会中,它能够换来人们之间的爱、尊敬和友善。因此人与人的关系不再是人的本质之间的交换,而是由货币这种人类外化的力量所引导。首先,金钱(货币)站在高于人的本质力量的地位指导着人们的交往关系,它能够激化矛盾又能够缓解矛盾。它既可以引起人们之间的冲突与争端,又可以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进一步的联系。那么,到底是“和谐”关系还是“矛盾”关系,主要在于这种关系是否可以获得更多的货币利益。其次,人们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不平等。因为货币占有量的不同,穷人在富人面前要卑躬屈膝,商人在劳动工人面前要趾高气扬,资本家拥有大量的货币资本以及其他物质资本就能够决定无产阶级的命运。于是人们之间的关系就被这种异己的力量所影响,凭借自己的本质力量和特性所获得不了的关系,利用手中的货币就可以建立。货币的本质变成了人的本质,即使“我”不是一个善人,但货币也能使“我”成为别人眼中的好人;即使“我”本身依靠自己的属性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货币也能使“我”受到尊敬。最后,人的地位与其所占有的货币财富成正比。现实社会存在一种现象,个人或者集体所收获的货币财富越多,其利用手中的物质财富所购买的其他物质财富越多。这是由货币的特性决定的,货币的这种万能特性使得占有更多货币财富的人可以购买到更多的物质产品以及精神产品,其地位也就越高。因此,货币占有量越多的人其身边就越多人追捧。货币,按照马克思所说,它具有能够“购买一切”的这种“万能”的特性。因此,人们不是真正追捧这个人,而是追捧其大量占有的可以用来“购买一切”的货币财富。

人们在追逐财富的过程中,逐渐遗忘了自己的本质力量。因为越是拥有大量的货币财富,就越是能够获得由自己本质力量收获不到的东西。货币这样的力量,使得人们对它趋之若鹜,因此人们不是自由自在地生活,而是被金钱所塑造的社会规则所束缚,人的本质力量在其中得不到完全地发挥。然而人们却全然不知道这个由金钱控制自己的事实,且日益被这个看似合理的现象所蒙蔽。现在相比于卢卡奇生活的时代,似乎剥削和压迫已经消失,但其实从本质上看,这种剥削、压迫和不平等只是被看似合理的物化表面所掩盖了。人们对于货币财富的依赖程度远大于从前,因此,人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命运被异于自己的力量控制的环境之中,致使价值失范、道德沦丧和人性丢失。卢卡奇虽然是将物化现实当作一种虚假现实来批判,但马克思认为物化仍具有其存在的现实基础,它是实现人的解放以及全面发展的前夜。因此,物化现象并不会在现阶段消失,反而将会持续不断地产生并会滋生新的物化现象。尤其,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阶段,因此应该要认识到这种货币倾向的物化现象与建构社会的物质基础根本不同,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过度追求货币财富会使人们形成拜金主义这类错误的西方价值观,尤其还可能造成社会上一部分人道德沦丧甚至走上犯罪之路从而激化社会矛盾。要相信现实社会主义社会对货币的依赖只是一定的社会阶段和社会关系的交往手段,待社會主义社会向更高级的阶段迈进时,这种依赖关系必定会消除,人必定会在社会主义中实现自己的自由发展。只有认清资本主义的货币秩序的合理性是一种虚假的合理性,防止资本主义的“物化”侵入我国社会主义社会,才能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强国梦。

[参考文献]

[1][匈牙利]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杜章智,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责任编辑:徐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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