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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见漆意

2018-11-15杨舒涵方晓阳

文史杂志 2018年6期
关键词:文化符号宋词

杨舒涵 方晓阳

摘 要:宋词中关于漆液、漆彩、漆器、漆艺多层漆意的描绘,显示出大漆文化在宋代蓬勃发展的面貌,而其则扎根于当时的手工艺生产环境、经济发展状况、社会审美和文人创作环境的综合土壤。漆的叙事抒情向度暗合了宋词文学创作的主旨与作者的文学情感维度。大漆文化的美学意义已超越其本身,从而在宋代形成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文化符号。

关键词: 宋词;大漆文化;漆景;文化符号

词即曲子词,其在宋代发展成熟成为文学创作的主流,主要描绘当时民间日常生活及人民情感。《宋史·乐志》谈及“民间作新声者甚众”[1]正是描绘和歌而作的百姓之声——宋词。因宋词可歌,其曲调主要来源于民间,遂奠定了它深厚的群众基础及配合演唱的歌辞俚俗浅易的时代特征。其歌唱内容众多,传播范围广泛。而什么是漆?“漆”是个象形字,原来的漆字没有三点水,是桼字。上面是木,中间是刀,下面是水,表示从树木上流下之木汁。上部从木,左右各一撇,似刀切开树皮的割口;下部从水,似树汁流出状。[2]宋代萧也在《漆》中完美展现了漆的涵义:“天以晶华累尔形,千夫敛锷可曾停。世间有器蒙鲜节,林下无辜受割刑。”[3]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祖先奉献了漆这一卓越创造,漆液、漆彩、漆器、漆艺多层次的“漆”之精神文明润养着子孙,激发他们创作,以至于在宋词中每每见到漆的倩影。对宋词关于漆的叙事抒情向度进行解读,不仅是了解宋朝民众生活、民族文化和社会风情的文学需要,也是梳理及研究大漆在宋代300余年间的盛大发展的学术需要。

一、漆彩与文长

大漆文化的发展依托于漆的发现。早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就逐渐了解到漆树树液可以应用到工艺制作,漆器由此慢慢诞生。祖先用漆树的浆汁涂抹食器,使器皿变得光亮、好看、耐用。承传久远的大漆文化就这样从距今六七千年的中国河姆渡文化时期的朱漆木碗、朱漆筒形器开始了源源发展的不朽篇章。考古工作者在距今约5000年的浙江余杭瑶山良渚文化遗址中还发掘出一件嵌玉朱漆杯,杯胎已朽,内外壁朱色漆膜尚保持原状,圈足嵌有两周白色玉珠;[4]又于战国墓葬中出土漆器圆盘,其髹朱红漆,用黑漆彩绘云水飞禽纹样,色彩鲜艳,画面清晰。[5]他如秦代彩漆云鸟纹圆盒器内涂红漆,器外黑漆地上用朱、褐漆彩绘纹饰,盖面、器身绘云鸟纹,口沿外绘波折纹精美装饰;[6]汉代马王堆辛追夫人的彩绘双层九子漆奁,即使历经千年封埋,出土之时色彩依旧、鲜亮如镜;东晋嵇康弹琴图漆盘,彩绘纹饰,华美精致;唐代落霞式“彩凤鸣岐”七弦琴也是缘于古代杰出的大漆工艺的保护,琴身保存完好,弹时音质委婉流畅、隽永清新、圆润细腻。华夏先民捧出的漆及漆艺,成为灿烂的中国文明不可缺少的一页,它在数千年传承转变和民众生活发展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漆不仅可以髹涂装饰器物,同时以清晰鲜明的色彩和构图上色的功能在古时被用作书写载体。清代孙光祖《六书缘起》载漆文传说:“黄帝史仓颉,生而神灵,仰观俯察,始作书契。上古无笔墨,以竹沾漆,书于竹简。上隆下削,形如蝌蚪,今大禹《峋嵝》,及帝咨《翼辅治水碑》,古文之遗迹也。”《春秋正义》引王隐《晋书·束皙传》说:“太康元年,汲郡民盗发魏安釐王家,得竹书,漆字科斗之文。科斗文者,周时古文也,其头粗尾细,似科斗之虫,故俗名之焉。”[7]晋时有一个名叫不准的汲都(今河南新乡)人,盗掘战国魏襄王的陵墓时,发现了一大批漆字蝌蚪文竹,亦证实这一漆文传说。至于像“歙漆阿胶”“以胶投漆”“吞炭漆身”“漆桶底脱”“凝脂点漆”“黑漆皮灯”等语,它们在用于人們日常生活的口语和书面表达之时,也使我们深深感受到“漆”在中华民族5000年文明进程中的无处不在。

“漆”曾多次出现在《诗经》中,如:“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定之方中》)[8],“山有漆,隰有栗”(《山有枢》)[9];又如先秦无名氏“弃甲复来,从其有皮,丹漆若何”(《宋城者讴》)[10]。而《史记·老庄申韩列传》则载:庄子名周,蒙人,尝为蒙漆园吏。楚威王闻周贤,遣使迎之,许以为相,周坚执不从。[11]庄子一生中唯一的出仕就是去做看守、管理漆园的小官。当时宋国财政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漆的产出及与北国的交换。自先秦以来,“漆园”都是文学作品的傲世隐居之地。如晋郭璞《游仙诗七首》其一:“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12]唐代诗人王维《漆园》:“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13]

文情漆彩与文人墨客的内心情怀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大漆文化在先秦时代就与中国文学开始了数千年不解的渊源。“漆”一开始就被文学家所关注,其坚硬耐腐的品性、沉稳坚忍的气质、鲜艳明亮的色彩,如同富有词曲诗歌一般的灵魂、体态和性格,俨然成为一曲千年不断的吟歌。《诗经》云:“猗与漆沮,潜有多鱼。”[14]曹操《度关山》言:“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15]谢灵运也借“漆”在《答中书诗》中说:“素质成漆,巾褐惧兰。迁流推薄,云胡不叹”[16],以抒君子之情。

“漆”用于词曲诗歌可以传达作者的情感真谛,缘于其品质特点与文学创作的主流情感是殊途同归的。《古诗十九首·客从远方来》吟道:“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17]被子的丝绵再长、再坚厚,终究有穷尽、用烂磨坏、被腐蚀的时候,而夫妻二人的爱情象征“合欢被”怎可以破坏!为了“缘结”不被解开,被子永恒完好,害怕“爱情”的被子终究有松散之日的到来。想到这世上惟有“胶”之与“漆”黏合固结再难分离,女主人公从内心抒发出:“就让我与夫君像胶、漆一样投合固结,看谁还能将我们夫妻俩分隔开来!”后人称赞此结句“语益浅而情益深”,也希冀世间小情人、夫妻的爱情能如“漆”那般深沉和美好。

大漆文化與中国文学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词曲诗歌文学创作中少不了“漆”这样绚丽色彩来突出、点缀,寄“漆”词言“志”、托“漆”曲言“情”,文人墨客沉醉在“漆”文化中,在大漆精神中陶冶情操,滋润智慧。始源于五代的词在宋代发展到极致,而宋词中关于“漆”字和相关的词语如“泥金”“螺钿”和“描金”等的出现,不仅反映出大漆在宋代蓬勃发展的面貌,而且还丰富了宋代词人的情怀与感性思维,激发出他们的文学创造能力。

二、宋词语漆言

大漆文化深深融入到宋朝民众生活,而漆器作为大漆文化的主要载体,选择木、玉、石、骨、金、银、贝等千余种优质材料为原料,运用涂、髹、磨、绘、勾、填、雕、刻、镶、嵌等工艺手法进行制作。因其制作材料来源广泛,不拘手法,漆器从贵族官吏的陈设器物慢慢流向寻常百姓家,与民众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漆器多作为生活器皿存在于百姓身边,器物中包括有碗、盘、壶、勺、耳杯等饮食用具,奁、案、几、箱、枕、尺、梳、篦、魁、笥等日常用品,有琴、俑、砚、盒、弓背、剑鞘、箭服等文房、器械用品,还有漆棺、椁、面罩等丧葬用具。[18]漆器器形繁多,品种样式、颜色花饰也富于变化。其广泛的用途在宋词作品中也有反映。词人无论是实写还是虚写关于环境事物的描写,落实到食物器皿、祭祀法器、家具陈设、书房用具、庭院处所等等,处处都可以见到“漆”的倩影。

提起漆的颜色,人们首先会联想起“漆黑”这个词。古人认为漆是黑的,且是万物之中最黑之说,《周礼·贾注》载:“凡漆不言色者皆黑”[19]。《周礼·春宫·中车》郑玄注:“漆车,黑车也。”[20]在古人眼中,漆和黑为同一概念。宋词言“如漆”概指如漆一般黑,黑以大漆的质量做为衡量尺度,“有个胡儿模样别。满颔髭须,生得浑如漆。”(陈瓘《蝶恋花·有个胡儿模样别》)[21]“武安门外,欢声扬溢。双瞳炯炯头如漆。”(郭应祥《秦楼月·为陈倅寿》)[22]“诗书元帅,风流人物,看取方瞳如漆。”(李仲光《鹊桥仙·寿赵帅》)[23]“见老鹤、翩跹飞下,方瞳如漆。”(吴泳《满江红·梦绕家山》)[24]同样亦可以“漆发”代指黑发:“或碧瞳漆发,或绿鬓童颜。”(史浩《太清舞》)[25]“冲融道貌丹为脸,扶疏漆发黑盈头。”(史浩《最高楼·当年尚父》)[26]“漆发冰眸,揽浮丘仙袂。”(无名氏《醉蓬莱·庆长庚协梦》)[27]“点漆”意为指乌黑光亮的一点,古人多指眼眸明亮:“凝脂点漆。向鸳行、神峰秀出。”(杨无咎《瑞鹤仙·数文章翰墨》)[28]“谁道东阳都瘦损,凝然点漆精神。”(苏轼《临江仙·赠王友道》)[29]“炼玉颜容难老,点漆精神如旧,不用摘霜髭。”(王炎《水调歌头·留宰生日》)[30]“朱颜晕酒,方瞳点漆,闲傍松边倚杖。”(辛弃疾《鹊桥仙·为人庆八十席间戏作》)[31]“湘累秋菊之英,赠君以黟川点漆之墨,送君以阳。”(黄庭坚《送王郎》)[32]“发垂鹄,瞳点漆,倍精神。”(无名氏《水调歌头·泽国嫩寒月》)[33]不仅宋词,其他文学样式亦屡见以漆喻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王右军见杜弘治,叹曰:‘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34]清代吴趼人《侠妓》:“席间见一妓,星眸点漆,樱唇绽红,丽人也。”[35]因“漆”之黑亮特点,古人遂以“点漆”来形容老人或美人眼睛的神采。

谈及漆的特性,古时人们把生漆投到鱼胶溶液里,能配制成黏韧的器物黏合剂,成语有“情投意合,似漆投胶”,宋词中多有“胶漆”一词,如“人间世,胶中漆。功名事,刀头蜜。”(方岳《满江红·壬子生日》)[36]“岂识圣明,曾主斯乡,尝相与尽缱绻,胶漆何可相离。”(史浩《采莲·煞衮》)[37]“怅平生肝胆,都成楚越,只今胶漆,谁是陈雷。”(辛弃疾《沁园春·和吴尉子似》)[38]“胶漆”一词由胶与漆组合,亦指黏结之物,《孙子·作战》:“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39]唐代杜甫《夔府书怀四十韵》:“田父嗟胶漆,行人避蒺藜。”[40]由此引申“胶与漆”比喻事物的牢固结合,《韩非子·安危》:“尧,无胶漆之约于当世而道行,舜,无置锥之地于后世而德结。”[41]《韩诗外传》卷四:“夫习之于人微而著,深而固,是畅于筋骨,贞于胶漆。”[42]唐代刘知《史通·杂说中》:“编简一定,胶漆不移。”[43]以事物之牢固结合转指情感,谓情投意合,关系亲密无间。五代李瀚《蒙求》:“陈雷胶漆,范张鸡黍。”[44]五代王定保《唐摭言·怨怒》:“分若芝兰,坚逾胶漆。”[45]

三、宋词诉漆景

宋词中李彭老所作《祝英台近·杏花吹》言:“描金小字提情,生绡合欢扇。”[46]郭居安《木兰花慢·听都人共语》云:“明年耳孙头上,更君王、亲点泥金。”[47]赵以夫《沁园春·秋入书帏》说:“太平也,要泥金镂玉,除是公来。”[48]陈从古《蝶恋花·日借轻黄珠缀露》写道:“看尽夭红浑漫语。淡妆偏称泥金缕。”[49]在以上词作中,可以发现多处描写漆器的制作工艺,如“描金”和“泥金”,这些工艺技法均产生于高档漆器的金漆髹饰工艺制作。“金漆”工艺,指用金粉作为漆器的装饰,主要分有“戗金”和“描金”。其中“戗金”是宋代漆艺工匠一种全新的创造,它是用特制的工具在漆器表面雕刻出不同形状的花纹,在雕刻完的花纹中细细地上漆再填以金粉。工匠的这种技法源于两千多年前的战国的针刻,遂称之为“戗金”。如现藏故宫博物院的清代乾隆年间“填漆戗金菱凤盒”,就是一种填漆戗金式的漆艺品,极为富丽堂皇。“戗金”这种技法还可通过材料细分,填金的为戗金,填银的为戗银,填彩漆的则为填彩。描金则没有雕刻的过程,直接用金粉描绘图案添加装饰,亦可以称作“泥金”。

宋词中关于髹漆工艺之“螺钿”亦有许多描绘,譬如“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秦观《满庭芳·晓色云开》),[50]“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李清照《蝶恋花·离情》)[51]“分钿擘钗凉叶下,香袖凭肩,谁记当年话。”(晏几道《蝶恋花·喜鹊桥成催凤驾》)[52]“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柳永《木兰花·玉春楼》)[53]宋词对螺钿的描绘证明这种漆器工艺受到宋朝人的喜爱,也缘于螺钿是一种天然水产物打磨而成,色彩天成,绚丽多姿,这才造就了漆器无与伦比的魅力,产生出强烈的视觉效果。螺钿漆器除女性装饰用品外最多的是乐器,有螺钿琵琶、螺钿古筝、螺钿笛子、螺钿箫、螺钿古琴等。而在宋词最常见的螺钿漆器就是“钿筝”,为饰以螺钿之筝,欧阳修在《锦香囊》中写道:“已交共、春茧缠绵,终不学、钿筝移柱。”[54]晁端礼在《浣溪沙·一见郎来双眼明》中描绘道:“瑶珮空传张好好,钿筝谁继薛琼琼。”[55]而晏几道对“钿筝”更有过多次的描绘,其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在《清平乐·红英落尽》中云:“钿筝曾醉西楼,朱弦玉指梁州。”[56]在《木兰花·楼春》中描绘道:“小莲未解论心素。狂似钿筝弦底柱。”[57]这些描绘出于宋代文人辈出的时代背景,同时也是文人画诞生的书画文学鼎盛时刻。其时士人阶层以琴筝为书房的雅乐,借以修身养性。“钿筝”的屡屡出现,可看作是宋代“仕群体”的精神象征和内心寄托。但是由于这种螺钿髹漆工艺材料攒集和制造过程精巧费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过于劳民伤财,所以宋代周的《清波杂志》记载宋高宗时曾下令禁制这种“螺钿淫巧之物”[58],但螺钿漆器绚烂的视觉色彩依然得到宋人的青睐,用来作为饰品,但凡在腰间、头发、耳环、梳妆盒、镜子都有螺钿漆器的身影。《齐东野语》记载:“宋高宗幸张循王府,王所进有螺钿盒十具。”[59]明代田汝成在记述南宋及南宋都城临安之风貌的《西湖游览志余》道:“马天骥为平江发运使,独献螺钿柳箱百支,理宗为之大喜。”[60]由两处文献的描绘可知当时螺钿漆器为社会阶层所追捧,大漆文化之繁盛亦可想象。

宋代大漆除采用描金、泥金、金漆、螺钿等复杂工艺,形成装饰精细豪华高档的漆品外,还有以质朴无华取胜的光素漆器。光素漆,又称一色漆器,指通体髹一种颜色的漆器,花纹装饰较少,系简单髹漆之物。一色漆器,相当于《髹饰录》中所谓的质色,即指这种漆器本身质地的颜色,有“黑髹”“朱髹”“褐髹”“紫髹”“金髹”等各种。光素漆器价格低廉,实用于生活,故为一般平民百姓所钟爱。于是光素漆器渐成为宋代漆器的主流,造就了宋代大漆文学独特的风格和时代特征。在宋代文人笔下可以发现“髹漆”工艺的多处出现,譬如“髹车转急风如噎,冰丝松藕新雪。”(蒋捷《秋夜雨·髹车转急风如噎》)[61]“帢匝枝头簇绛英,朱髹梵器上天成。”(杨巽斋《红钵盂花》)[62]“外饰无髹髵,置物况容长。”(谢景初《法喜堂》)[63]“髹筒净无染,箬笼匀且复。”(苏轼《寄周安孺茶》)[64]“髹奁别贮古杂迹,历代作者堪比肩。”(薛绍彭《秘阁观书》)[65]词唱民众之百态。从这些词作可推论当时光素漆器为寻常百姓家之常物,显出大漆文化与民众生活十分紧密。

一色漆器从原始社会的考古发掘到以后历代遗存均有大量发现,以朱、黑、褐三色最为常见。其以纯朱漆之被视为“朱髹”的典型,“朱门”作为最常见的“朱髹”之一色漆器,是古代王公贵族深宅大院的门扉,是权贵们面对平民百姓所展示的权威。门扉髹以红漆,是地位尊崇不可挑战的隐喻象征。这在宋词中比较常见,如“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秦观《满庭芳·晓色云开》)[66]“去时约略黄昏,月华却到朱门。”(晏几道《清平乐·暂来还去》)[67]“一声画角日四曛,催促掩朱门。”(柳永《诉衷情·一声画角日四曛》)[68]“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张先《行香子·舞雪歌云》)[69]“艳曲醉歌金缕,朱门高耸铜环。”(葛胜仲《西江月·艳曲醉歌金缕》)[70]在宋词中不断出现的“朱门”,其实是用隐喻手法借漆色差异,暗指宋代特有的社会阶级地位的差距。它以突出典型的家庭物象,来彰显宋代深刻的社会矛盾,是一种文化隐喻的社会符号。其时文人通过漆色之叙事抒情进行社会现象的剖写。

宋词之“漆”是词作文本叙事与主题抒情必不可缺少的阐述因素。它缘于宋代大漆器形繁多,品种、样式、颜色和花饰也富于变化。它们是宋代百姓生活环境的重要部分。漆液、漆彩、漆器、漆艺多层次的“漆”景是宋代词人描绘生活环境的重要叙事抒情对象。大漆文化的繁荣是宋人精神文化深厚土壤的一个重要部分。宋词中的大漆叙事、抒情也指示性地展现出宋代社会的文化环境、经济环境和审美意识。同时,漆器的大众化与全面化亦极大地影响与促进宋漆风格走向成熟,使宋漆之科学与技术与日俱进。

三、宋词见漆意

宋词中“漆”的叙事、抒情服务并扎根于当时的手工艺生产环境、经济发展状况、社会审美和文人创作环境的综合土壤。宋词关于漆液、漆彩、漆器、漆艺多层漆意象的描绘,不仅显示出大漆文化在宋代蓬勃发展的面貌,而且表明了它对宋朝词人文学思维的重要影响力是无可替代的。“漆”的叙事抒情向度暗合了宋词文学创作的主旨与作者的文学情感维度,进而丰富了宋词词言语韵的宏大宝库。

大漆文化的发展进度亦暗合文学文本所揭露的宋代贵族官员和平民百姓的生活景象与历史规律。或可以这样说,大漆知识叙事和抒情作为语言文本的存在,它的美学意义已超越其本身,从而在宋代形成一种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学、文化符号。

注释:

[1]《宋史》卷一百四十二《乐志·第九十五》,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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